第32章 聽泉

看完了嬌容三變，衆人又在繼續在園子裏賞了一會兒花。淩雪珺雖然與顧骞等人走在一道，不過，她大多數時候只與羅霖兄妹與李易在一起說笑，很少理睬顧骞他們，就算偶爾說話，态度也是客氣而疏離。見淩雪珺如此對自己，顧骞感覺很不舒服，卻也無可奈何。

把這牡丹園裏各色牡丹花都差不多看了個遍，天色也暗下來了。明慧郡主便派了人到園子裏，請客人們前去天香軒用食。

這別院原是皇家行宮，以前皇帝也時常在此宴請群臣，因而，天香軒也是十分寬大，足以容納上百人在此同時用食。今晚來的客人不過數十人，加之有各家長輩在場，因而男女客人并未分屋而食，而是共同在天香軒用食，只是男女各在一邊而已。

這筵席是淩玉柔幫着明慧郡主準備的。先前衆人在園中賞花之時，她心裏不放心，怕出什麽岔子，便專程跑到庖房去，親自盯着庖人準備菜肴。所以，到了晚筵要開始時，她才匆匆趕到了天香軒。

淩玉柔與淩雪珺雖都只是小官女之女，但卻是明慧郡主的侄女，今日也算主家，便緊挨着明慧郡主，坐在她的下首。再往下，才是各家主母及姑娘們。

男客那邊，坐在上首的，依次是齊王、淮王、魯王以及南朝來的吳王，再下才是淩昌謹父子三人。畢竟這幾個王爺中有可能會是以後的皇帝，自然不敢怠慢。不過，此筵是明慧郡主私人筵客，也沒有那麽多規矩。開了席之後，大家客套一番，慢慢也就随意起來。

許鞅與顧骞、羅霖等人坐在人群中央。到了別院之後，除了剛開始許鞅對淩雪珺使了個眼色之外，之後，淩雪珺幾乎再沒見到他人。到了座上，他也是正襟危坐，一派溫文有禮之相，與那晚用刀脅迫她的兇狠之人，判若兩人。在筵席上，許鞅也沒拿正眼瞧她，仿佛與淩雪珺根本就不相識，

見許鞅如此，淩雪珺便放下心來。她原先還擔心明慧郡主發現自己與許鞅相識會生疑，自己無法解釋。看來，一切都是自己多慮了。

衆人酒酣之時，趁着沒什麽人注意，淩玉柔突然傾過身子，靠向淩雪珺，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雪珺，四哥讓我跟你說，讓你在席間少食些。”

淩雪珺放下手中的鐵木箸，對着淩玉柔訝然問道：“這是為何？”為什麽要叫自己少吃點？難不成這菜裏有什麽古怪？

看着淩雪珺一臉疑惑之色，淩玉柔抿嘴一笑，說道：“四哥叫我們在筵席結束之後，與他們一起到聽泉亭去小聚。”

“啊？他還要喝酒啊？”淩雪珺又問道，“那，他都叫了誰啊？”如果有羅霖的話，自己倒可以考慮去一下。

“跟他玩得好的，不說就那幾個。顧五公子，顧六公子，簡二公子，韋三公子這些啊。”淩玉柔笑着說道。

聽說有顧骞，淩雪珺心中便不想去。于是，她搖了搖頭，說道：“這晚筵完了，怕是有些晚了。我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雪珺，一起去吧。我以前也跟他們在一起玩過兩回，挺好玩的。”淩玉柔勸道，“再說了，羅姑娘和簡姑娘也要去，我們怎麽也算是半個主人，就當去陪客人吧。”

聽到有羅吟霜，淩雪珺心裏一動。羅吟霜要去的話，那羅霖應該也要去吧？于是，她擡頭問道：“二姐，那羅家大公子也要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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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淩雪珺這話，淩玉柔心頭一跳，以為她看出什麽門道來了。她頓了片刻，才笑笑說道：“你怎麽問起羅公子來了？”

聽到淩玉柔口中似有質疑之聲，淩雪珺一怔。她也感覺自己在對羅霖的事情上，好像有些急躁了。想到這裏，她連忙笑了笑，說道：“嗯，我先前與羅公子與羅姑娘在園子裏賞花玩時，聊得很開心，想起來了，便随口問問。”

“哦，這樣啊。”淩玉柔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這個，好像四哥，應該也叫了羅公子吧？”

“羅公子要去啊？那，那我也去吧。”淩雪珺想了想，便答應下來。畢竟多一次與羅霖見面的機會，總是好的。這一世不比前世，前世自己不用管，羅霖便會自己想方設法找上門來。而這一世，自己不找他，他是不會來找自己的。

見淩雪珺一聽說羅霖要去，便幹脆地答應了下來，淩玉柔愣了一下。女人是極其敏感的，就這麽一下，她便感覺到淩雪珺似乎對羅霖有些不同尋常的情愫。她心裏“咯噔”跳了一下，原本美味的食物吃到口中，突然覺得有些無味了。

她心裏惴惴想道：難道雪珺對羅霖有意？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以後自己與羅霖議親的時候，她會不會受不了？她會不會因此恨上了自己？越想，淩玉柔覺得心裏越慌。

她決定一會兒到了聽泉亭，再好好觀察一下淩雪珺對羅霖的态度，看看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她只希望自己多心了，畢竟，她還是在乎與淩雪珺之間的姐妹情的。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樣，淩雪珺也喜歡上了羅霖，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戌正時分，晚筵便結束了。離開之時，明慧郡主對衆人說道，若是沒盡興，可繼續暢飲。在天香軒也可，另尋他處也行，只要給下人說一聲便是，自會有人将美酒佳肴送上。

衆人謝了明慧郡主的盛情，便四散離去。

将明慧郡主送回居所之後，淩玉柔便拉着淩雪珺來了聽泉亭。兩人到的時候，只見淩欽、韋海亭、簡平洛和羅霖都已經在座上了。簡家姑娘簡映媛和羅吟霜坐在一旁，卻沒看見顧骞。

見狀，淩雪珺松了一口氣。幸好那個冤家不在，不然自己還真有些不自在。

看見淩雪珺與淩玉柔走了過來，淩欽便向二人招了招手，叫道：“玉柔，雪珺，快來！”

聽到淩欽叫着二人的聲音，羅霖急切地轉回頭，看見二人，忙露出一個微笑，站起身來，對着二人招呼道：“二姑娘，三姑娘，你們來了。”

“嗯。”淩玉柔笑着點了點頭，并未說話。

“羅公子，你們來得可真早啊。”淩雪珺笑着招呼道。

“我從天香軒一出來，便與四郎一起到了這裏。”羅霖回答道。

上回在桃花會上，淩雪珺大放異彩，韋海亭對她印象頗深，便對着她笑道：“三姑娘，快過來坐！一會兒我們又來行酒令賦詩啊。”

“好啊。”淩雪珺心情頗好，微笑着應道：“還請韋公子多指教。”

“三姑娘謙虛了。”韋海亭笑着說道，“上回在南山下曲水流觞之時，在下已經見識過三姑娘的文才，甚為佩服。”

“韋公子謬贊了。”淩雪珺笑道。

“在下所言，句句出自肺腑！”韋海亭說道。

淩雪珺還想再謙虛一下，只聽淩欽呵呵笑了起來，“好啦，你們倆都別客套了。玉柔，雪珺，你們倆快坐下。”

“好。”淩雪珺點了點頭。她見羅霖身邊的位置空着，便順勢坐在了羅霖身邊。

淩玉柔愣了一下，坐在了她的旁邊。

“玉柔，雪珺，你們要飲點酒嗎？”淩欽搖了搖手中的酒壺，說道，“我叫人拿了點你們女孩子愛喝的胭脂紅，不醉人的。”

這胭脂紅酒味淺，味甘甜，喝起來像糖水一般，姑娘們相聚時，便喜歡飲此酒。淩雪珺覺得今日與羅霖進行得很順，此時又沒有顧骞在場礙眼，心情愉悅，便對着淩玉柔說道：“二姐，今日難得這麽高興，我們也少飲點吧。”

淩玉柔猶豫了片刻，然後點頭笑道：“好吧。”

“來！四哥，幫我與二姐斟上！”淩雪珺對着淩欽叫道。

“好！”淩欽應道，然後拿起酒壺，站起身來，準備為淩玉柔與淩雪珺斟酒。

正在這時，羅霖伸手從淩欽手上搶過酒壺，笑着說道：“四郎，你離得遠，不順手，還是我來為兩位姑娘斟酒吧。”

“那也行。”淩欽便把酒壺交給羅霖，自己樂得清閑。

羅霖站起身來，将淩玉柔與淩雪珺面前的酒杯斟上酒。待羅霖将酒壺收回之後，淩雪珺看見自己面前的酒杯已斟滿了酒，而淩玉柔的酒杯中，卻只有大半杯酒。

淩雪珺一愣，以為羅霖不知道自己沒給淩玉柔斟滿，正想出言提醒他，這時，就聽淩欽大聲叫道：“五郎，阿骞，你們怎麽才來呀？來晚了，可要你們罰酒的！”

淩雪珺下意識地轉過臉去，只見顧家五郎顧宜與顧骞一正向着聽泉亭走來。

此時，顧骞一臉淺淡的微笑，暈黃色的燈光，照在他面上，像是籠上了一層薄霧，長身玉立，挺拔如松。平心而論，顧宜也算得上是美姿儀，可與顧骞一比，兩人之差仿若雲泥。看着顧骞這般模樣，淩雪珺突然一陣恍惚，她像是又回到了前世一般，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

“阿骞，你先前不是跟我說馬上便過來嗎？怎麽來得這麽遲？”淩欽問道。

“還說？”顧骞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和五哥好不容易擺脫了京城四美，立刻就趕過來了。”

聽了顧骞的話，顧宜在抿嘴輕笑。

“還有京城四美？”淩欽一愣，“是誰？”

顧骞一臉無奈地回答道：“就是我那兩個妹妹阿薇，阿瑩，還有我表妹雲珊和她表姐吳翎姑娘啊。”

淩欽剛把一口酒喝到嘴裏，聽到顧骞這話，差點沒把酒噴出來，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人卻咳個不停。

聽着淩欽一咳，淩雪珺便覺得一陣心驚膽顫。小時候淩欽患有喘鳴之症，那病發作起來便如這般，咳嗽不止，以致于她只要一聽到淩欽咳嗽，便會覺得心生恐懼。

見淩欽因為咳嗽，臉漲得通紅，她趕緊站起身來，跑到淩欽面前，問道：“四哥，你怎麽了？別是喘鳴症又犯了吧？”

淩欽咳得說不出話來，沖着淩雪珺擺了擺手。

顧骞見狀，忙端了一杯茶，給淩欽送過去。

淩欽就着顧骞的手，将杯中的茶飲了一大口，這才慢慢止住咳，然後便見他重重地喘着氣，一時還是說不出話來。

看着淩雪珺滿眼驚惶，顧骞對着她溫言說道：“三姑娘別擔心，你四哥不是喘鳴之症犯了，應該只是飲酒嗆着了。”

聽到顧骞的話，淩雪珺擡起眼來，望向他。

夜色中，只見他冠玉一般的面上，兩只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幽黑明亮。燈光映射在他眼中，仿佛有火苗在他眼裏跳動着。

而她的模樣，映在他雙眼的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