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終唐十和汪曼春都默契的忘記了那天早上發生的事。唐十是不怎麽在意,畢竟小姑娘最後也沒動手;而汪曼春則是覺得特別丢臉,居然被感情左右了自己的行為什麽的……
到上海之後,汪芙蕖本想讓汪曼春去女子中學讀書,把這事跟汪曼春一提起來,才聽她慢悠悠的說道:“哦,不勞叔父費心,唐叔叔已經找人送我進海軍軍官學校了。”
汪曼春自到上海就一直與汪芙蕖不太親近,平時有什麽事也都是自己做主,基本不與他商量。汪芙蕖連着忍了好幾天,終于忍不了了,他低聲喝道:“上學這麽大的事都不與我說!海軍軍官學校是随随便便就上的嗎?那是軍校,有了編制再想抽身就難了!”
“沒關系,”汪曼春低頭盯着自己的盤子,又夾了一口菜吃,“我想去。後面的事唐叔叔會擺平的。”
“唐叔叔唐叔叔,你整日裏就念着唐十!”汪芙蕖筷子往桌上一放,“你別忘了,他姓唐,你姓汪!你身體裏流的是汪家的血,我才是你的親叔父!”
汪曼春突兀的笑了一下,她的眼睛與她父親汪明輝的極像,看得汪芙蕖心頭一虛:“叔父,您當年給唐叔叔打電話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她壓低了嗓子學着汪芙蕖的語氣,“唐老弟,你與明輝關系好,與我也投緣,我們的子侄就是你的子侄,分什麽姓汪姓唐呢?”
“你,唐十告訴你的?他在挑撥我們叔侄的關系!”
“當然是我親耳聽到的,當初那個電話是我接的,”汪曼春聲調又是一變,聲音竟然和唐十的音色一模一樣,“汪先生,曼春很好,不用擔心。”
“叔父,在你眼裏我是什麽東西,拉攏唐十的工具嗎?”汪曼春冷笑着丢下筷子上了樓,“既然你一開始就是那麽想的,就別到現在才來我面前裝什麽叔侄情深。”
汪曼春自顧自的回了房間,留下汪芙蕖獨自坐在餐桌前。家裏的傭人不敢插話,匆匆的收了盤子退下去了。
汪芙蕖不可置信的回想着汪曼春的話,他是商人,搞了一輩子的經濟,辦什麽事都想着利益最大化。唐十身體不行,又多年單身,連個繼承人都沒有,汪曼春若是合了他的心意,說不定幾年後唐家就改姓汪了。他當初是這麽想的,卻不成想汪曼春被唐十給養熟了,反倒與他離了心,這樣下去,就算唐家姓了汪,得利的也只是汪曼春,而不是他汪芙蕖。
“……竟是樁賠本的買賣!晦氣!”汪芙蕖哼了一聲,也回了房間。
明家。
明樓擦着眼鏡問道:“你說……汪曼春進了海軍軍官學校?”
明誠點頭,他也是那所軍校的新生,前兩天去看入學名單時碰巧看到,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汪芙蕖怎麽會送她去軍校?他在軍隊沒有勢力,汪曼春一個人,又是女生,進軍隊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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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明樓讓人去查汪曼春的資料,卻發現只能查到她四年前去了德國,而從六歲到十歲的四年間卻沒有什麽确切的消息。
明大少真是想多了。
汪曼春報考軍校,只是純粹喜歡軍事,加之想與上輩子的自己徹底作別,所以連學校也不想和從前一樣。至于那四年……唐十帶着她滿中國的跑,除了一開始在黃埔呆了半年之久,後來在每個地方都停不了幾天,直到皇姑屯事件之後才把她送去國外,他自己常住東北——查不到實屬正常,畢竟汪芙蕖也沒查到。
軍校是住宿制,汪曼春想到以後只要不放假就看不到汪芙蕖,心情好的不得了,也不在意沒有家人送自己上學,收拾好行李坐上司機的車就往學校去了。
到了學校,汪曼春剛下車,就碰上了明樓和明誠兄弟。
“明先生……怎麽在這裏?”汪曼春盯着明樓笑了。
明樓覺得汪曼春似乎和上次見面時有哪裏不一樣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也回以笑容:“阿誠是這一期的新生,我送他過來。倒是汪小姐你,怎麽也在?”
“我也是新生啊。”汪曼春答道。
明樓擡手鼓了兩下掌:“你一個女孩子居然能考進軍校,真是不得了。”
“哪裏,”汪曼春特別理直氣壯的說,“我是走後門進來的。”
明樓:……且不論性別單看年齡你就不符合招生标準,我一早就知道你是走後門進來的,別說的這麽開心……
“我們進去吧?”被兩個人無視了很久的明誠咳嗽了一聲,提議道。
“走吧。”汪曼春點頭。
自此汪曼春終于過上了比較規律的生活,軍校的制度很嚴,不準幹的事情列出來能拉成一大串,不過她本來就不是性子跳脫的人,每天老老實實的讀書上課練槍法,隔一段時間參加一次小規模的演習,日子過的也挺充實。要說有哪裏不好……啊,明誠出現的頻率太高了。
“汪小姐,又在看書?”明誠拿着一本書坐到對面。
“哦,阿誠啊。”
“你看的是什麽?”
汪曼春挑起眉毛似笑非笑:“你感興趣?”
明誠被她的表情弄的有點緊張,但還是誠懇的說道:“你是咱們班成績最好的,我想知道你平時是怎麽學的。”
汪曼春把書皮翻過來給他看。
她在圖書館裏十次有八次能碰到明誠,見得多了也就覺出不對了,哪有每次碰到都問看什麽書的?就算在圖書館也不帶這樣的,還總要順便問一句她喜歡看什麽書。
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汪曼春眼睛盯着書,在心裏慢慢的盤算。
如果不是明誠自己起了興趣,那能使喚他,又會對她有興趣的,就只剩下了明樓。
明樓為什麽想了解她?就算她表現的不那麽像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對于現在的明樓來說也無關緊要才是。除非……
“唔。”她一直以為明樓是在國外的那幾年才成為抗日者的,現在看來,他只怕現在就已經是重慶或者共.黨方面埋下的暗線了。
畢竟只有幹情報工作的人,才會這麽多疑又多事。
如今的軍校學制大都很短,教的也是最直觀實用的東西,對于汪曼春來說其實比較新鮮。唐十軍事理論豐富,教導她時往往從根源談起,只講其所以然,卻很少說起如何應用。到德國之後她的老師倒是講了實用的知識,只可惜她請的是家教,講得再好沒辦法拉出一批隊伍跟她玩實戰演習。
有實踐,這就是軍校的好處了。
年底,汪曼春結束了在軍校的學習,和明樓之間也漸漸的熟悉起來。這樣的熟悉……和上輩子是不同的。上輩子他們相處時,總是明樓寵着她,确實情深意也濃,只是她不懂他,他也不想她懂他。而這輩子她似乎已經失去了那樣激烈的情感,以同樣的高度和明樓交流,每有見識相同之時,竟也會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
唐十的身體一直不太好,病情反反複複,汪曼春跟他提了好幾次要他去國外休養,三三年二月初,他終于松口的,答應帶着陳醫生去德國。
“你不用來送我了,我還有事要你辦,”唐十在電話裏說,“你要是來了就趕不及了。”
唐十從沒托她辦過事,這頭一次汪曼春覺得怎麽也不能拒絕:“你說吧,我一定辦好。”
“二月二十五號杜老板的恒社開幕,他給我發了請柬,我去不了,正好你在上海,就幫我跑一趟吧。我已經讓邵庭帶着請柬往上海趕了,過幾天你就能見到他,具體情況聽他跟你說。”
在上海能被唐十稱作“杜老板”的人,就只有那位白手起家如今身居高位的杜月笙了。人家的請帖都送到了,唐十就算身體不好也得派個代表過去,邵庭是他多年的助手,而汪曼春……可視為學生,也可視為繼承人。這兩個人加在一起,即使唐十沒親自去,也是足夠重視了。
只是,當汪曼春見到從火車上下來的邵庭時,她深深地、深深地,郁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嗯,蠢作者終于活着做完課設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