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雅提了水回去,又來回好幾趟,把缸灌滿了,才歇口氣。
這跑來跑去的,還提着那麽一大桶水,差點沒給周雅累趴下。
他不禁想了想周舒然那模樣,然後在心裏感慨了一句,就天天這麽活動,這哥們竟然還能長成一副溫潤相,牛逼啊!
周雅覺得自己這麽下去,早晚有一天能成斯瓦辛格。
他一屁股坐在門口,看着外頭的天色,緩了緩,就去了廚房,問老頭出山的話有什麽交通工具沒。
老頭沒聽清,一臉迷惑。
他又複述了一遍,說交通工具,代步的。
老頭這才聽明白,樂呵呵搖頭:“沒有。”
村裏沒有車來,出山只能騎自己的車或者開自己的車。
但是老頭一低保戶,先不說他那樣能不能開車,能開也買不起啊!
家裏沒車,只能靠那雙腿。
周雅愁了,又問離鎮上遠嗎這裏?
老頭搖頭:“不遠呢,就十幾裏。”
周雅:“……”
十幾裏還不遠呢?那什麽叫遠?紅軍長征九萬裏?西天取經十萬八千裏?
他憋着一肚子火,又不能朝着老頭撒,只能吞回去。
心裏怨死了。
這地方沒個娛樂場所都算了,周雅剛剛仔細看了,全村就一個小賣部,就是他在井邊上遇見那個男人開的。
再一問,附近幾個村也就這一個小賣部。
合着還是壟斷行業。
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就這地方,怕是十幾裏也就住了幾百人,弄一堆小賣部也沒人來買。
周雅今天坐着車過來的時候,一路看着,就覺得有些心慌。
太荒涼了,怎麽講,太地廣人稀吧可能是?
十來分鐘都沒看到一戶人家,好不容易看到房子了,也東一個西一個的,隔得老遠。
一直生活在城裏,看到的從來都是擁擠到一眼望過去全是建築物的周雅,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麽空曠的地方。
原本周雅還覺得,還能接受,看着至少安靜不是?
然後到了門口了,驚呆了給他。
他家這房子,竟然是他只在電視裏看過的那種泥土房子。
磚頭都是黃泥做的,門口還立倆石頭塊,做了門檻,門是木制的,就一塊一塊木板做的。
就他家,那木門一看就久經風霜,木板和木板之間還有縫隙,周雅都懷疑冬天關門能不能把風關外頭。
而且屋裏的地面都是泥巴!泥巴啊!連塊水泥地都沒有!家裏就一個電視機,老式的,黑白的。
周雅長這麽大,第一次真正見到黑白電視機。
而且別說無線網,連手機信號都差得很,就一格兩格的在那閃,一個不留神,改變成E了。
電視也不是網絡電視,靠着屋頂一個直徑大約50cm的天線鍋,收到哪個臺,純屬運氣。
周雅就疑惑了,說這地方沒通網嗎還?
答案是通網了,但周雅他家裏窮,裝不起網線。
移動信號不太好,時有時無,也是沒辦法的事。
房子倒是不小,可是屋後就是一座山,房裏黑漆漆的。
老頭把燈一打開,橘黃色的那種老式燈。
看着更凄涼了。
這都還能忍,最讓周雅無法忍受的是廁所,茅坑就是倆木板,廁所裏又沒有光,就一個開了跟沒開似的電燈在那閃。
廁所裏臭得要死,蹲木板上又危險得很。
周雅來的第一天,硬是憋了一整天沒去廁所,後來憋不住了,在後山的樹邊解決了。
而且廁所裏還有一頭牛。
老頭說這牛溫順,不撞人。
說是說得好聽,周雅不敢信。他看到那牛,腿都軟了。
周雅是真的服氣了,他第一次意識到人和人,地方和地方,差距真的很大。
好在周雅這人接受能力還挺強。
主要不強也沒法。
他頹了一會之後,就開始尋思以後怎麽辦了。
他來之前,養母把這一年的生活費都打給他了,一共是一萬二,再加上他之前自己存的三千多,一共是一萬五。
這是周雅第一次自己獨自擁有一萬五這麽多錢,但是深刻意識到,一萬五可太少了。
連讀大學都不夠。
但是目前最大的煩惱,還不是大學,而是出行。
真要讓他走十幾裏路去鎮上,他那雙腿都能報廢了。
周雅想了又想,最後咬咬牙,在淘寶上買了個自行車,花了一百多。
地址周雅沒填蓮花鎮信用社,而是填的是花荷村。
快遞倒也給力,兩天半就到了。
到貨那天,周雅接到電話,讓他去取件。
十幾裏地去取件,周雅覺得自己走到那估計直接送醫院了。
于是問能不能給他送到村裏。
電話那頭:“都可以。”
周雅本來只是順口問問,沒想到真行,驚喜得直接坐起來了。
還沒樂起來,那人又道:“得加錢。”
周雅:“……”
得,就說怎麽有這麽好的事呢。
送過來得花20塊,周雅一聲好的,把自己說得肉疼了。
可是不花這20,就得走十幾裏路……衡量一下,周雅就說服自己了,錢嘛,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他這會還沒反應過來,為啥說的是“得加錢”而不是“得收錢”。
等快遞員騎着個三輪車嘟嘟的過來了,在村口卸貨的時候問他收26塊,他才知道,原來收貨還得出6塊。
周雅頓時就火氣來了,憑啥啊?
好在他還有點理智,知道自己在這生活,還少不得要和這人打交道,于是好聲好氣的問能不能少點,他還是個學生仔呢。
周雅的态度很謙卑,還帶了點讨好意味。
然後交了26塊錢。
周雅看着那人騎着車走了,才對着車尾氣一頓罵娘。
然後打開他的寶貝快遞一看,傻眼了。
怎麽是一塊一塊的零件啊?
蒼天可鑒,周雅從來沒做過組裝的活。
他拿着一堆零件,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時,上次跟周雅說過話那個男的,從小賣部裏門走出來了,打開門一看,喲呵,這不是周三爺家便宜孫嘛,在這幹嘛呢?
周雅在老頭那知道了,這人叫顧江河。
他聽到顧江河的聲音,背對着他翻了個白眼。
小賣部開在村口,快遞把貨卸在村口,可不就是卸在小賣部門口嘛。
他對這老板打心眼裏就不爽,也就不想搭理他。
他不搭理,老板自己走過來了,一看,說:“裝自行車啊?”
周雅想回他說你瞎啊未必,一想,把話收回去了,狐疑的擡頭看他:“你會裝嗎?”
顧江河挑眉,自然道:“會啊。”
這可不是幹旱恰逢及時雨嘛!
周雅心裏一喜,乖巧道:“那江河哥,能幫我裝一下嗎?我不會诶……”
顧江河眉毛挑得更高了,咬着煙嘴,笑着比了個OK的手勢。
周雅還沒來得及高興,他悠悠道:“三十。”
周雅:“?”
他反應過來,顧江河的意思是三十塊幫他裝。
于是乖巧的面容立馬翻臉了,一臉嫌惡道:“你可真是獅子大開口,一口氣想要喝光黃河水,太不要臉了。”
被罵的顧江河也不生氣,笑得十分無恥,道:“那你可以自己裝。”
周雅:“自己裝就自己裝!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我一智慧人類還能被自行車難倒不成?!”
于是被難倒了。
周雅拿着手裏那根棍子,懵逼了,裝完了都,怎麽還多了個棍子呢?
他正在猶豫是不是店家多發了個棍子過來,一雙腳擱在櫃臺上面,正悠哉悠哉的嚼着口香糖的顧江河開口了,道:“你裝錯了。”
周雅回頭看他,不解:“哪錯了?這棍子裝哪的?”
顧江河笑得很惬意:“第一部就錯了,這個是第一個裝的。”
周雅頓時就想噴他,你早不說?!
但是看他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就知道他是故意的,就是想看自己出醜。
于是只能憋着火氣,一邊在心裏罵罵咧咧,一邊把組裝好的單車又拆了重裝。
等周雅裝好了,踩着個單車回家,太陽都快落山了。
老頭正在生火燒水,見他進來,跟他說正好,家裏沒鹽了,讓他去江河店裏買包鹽。
于是剛剛從那混蛋店門口離開的周雅,又咬牙切齒的踩着單車回去了。
顧江河看到他去而複返,也沒說什麽,就是笑得很欠揍。
周雅在他店裏拿了包鹽,就掏錢包,問他多少錢。
顧江河瞥了一眼,悠悠道:“三塊。”
周雅:“?”
他拿起鹽看了看,然後指着上面的大字道:“上面寫着建議零售價兩塊五。”
顧江河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然後十分自然道:“我不接受它的建議。”
十分厚顏無恥。
周雅簡直想罵人。
顧江河看他表情,頓時笑得更開心了,又用下巴指了指他的單車道:“或者你可以騎着你的車車去鎮上買2塊5的鹽。”
周雅:“……”
他當然不會為了一包鹽騎車去十幾裏遠的鎮上了,又傻又劃不來。
也就只能便宜這個奸商了。
他忿忿不平的把錢給了顧江河,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還車車呢,你這人說話真惡心,娘們唧唧。”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說話太過分,可是收回來又掉面兒。
于是紅着一張臉,直接沖出去,羞愧的踩着單車一溜煙跑了。
顧江河被他說得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看他跑路了,頓時樂了。
這活寶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