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阮瑜走到老夫人的廂房中,宋河也跟過來了,他也聽說了老夫人突然昏迷的事情。
下人已經去叫了大夫,只不過還沒那麽快過來。
秦氏見阮瑜來了,開口準備發難,卻見阮瑜身後跟着的宋河,想起徐嬷嬷跟她說過的話,到底是将心中的怒氣壓了壓,放軟了語調:“阮家丫頭,起先你給老夫人開藥方的時候,我便是不贊成的,奈何老夫人信你,我也沒有法子。”
“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為了展示自己,就拿老夫人的身體開玩笑,現下可好,老夫人病情加重,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阮瑜朝秦氏福了個身子,保證道:“夫人莫要心急,阿瑜對自己的醫術心中有數,給老夫人開的方子肯定是沒有問題的,至于老夫人為何會昏迷,還得我再看看才清楚。”
“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是自己的藥方出了問題?從前老夫人沒換藥方的時候,雖然每日都會有些咳嗽,卻也沒像今日這樣嚴重過,臉色漲得通紅,氣喘不勻,身上還長滿了紅疹!我也問過李嬷嬷了,今日老夫人除了在城南草地随便走了走,便一直坐在柳樹下吃茶賞景,根本不可能有事,除了是你的藥方出了問題,還能有什麽別的原因不成?”
秦氏見阮瑜‘死不悔改’,心中惱怒,也不管宋河是不是在場了,話說的難聽了一些,有些咄咄逼人。
“氣喘不勻,身上還長了紅疹?”阮瑜重複了一遍老夫人的症狀,再聯系今日的事情一細想,便知道事情出在哪裏了,她道,“我大概已經知道老夫人為何會如此了,煩請夫人讓我再去看看老夫人,确定一下病情。”
今日穆氏身上的确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出門的時候也是好好的,但是她唯一接觸的會導致她如此的便是柳樹。如今柳絮紛飛,穆氏一回來就出了紅疹,大概率是柳絮過敏了。
阮瑜想要去給老夫人看病,奈何秦氏已經不相信她了,攔住了她的去路:“我已經命下人去請了大夫過來,想來也快要到了,就不勞煩你了。阮小姐還是坐在這裏等候,看大夫來了怎麽說吧。”
若大夫得出的結論真是阮瑜的藥方有問題,她還得好好想個法子打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呢。
以為跟他們宋家定了婚事,将來就是宋家的少夫人了。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讓原本極力反對這門親事的宋河開始接受了她,看起來嬌弱,實則是個心計沉重的小妖精。
“夫人……”阮瑜咬唇,眼見老夫人離自己近在咫尺,可是卻如同隔了銀河一般難以跨越。她将目光落在床頭服侍穆氏的李嬷嬷身上,“李嬷嬷……”
李嬷嬷張張嘴想要勸秦氏讓阮瑜過去給穆氏把把脈,可一想起穆氏為何昏迷的原因還沒弄清楚,萬一真是阮瑜的藥方出了問題也未可知。
一時之間她有些為難,竟然狠心收回目光,假裝沒有看到阮瑜的哀求。
宋河的觀察力細致入微,自然發現了阮瑜和李嬷嬷之間的眼神交流。他坐在椅子上,等着被李嬷嬷無視的阮瑜過來求他,可是等了一會兒,發現她根本沒向他求救的意思,氣的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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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阮瑜,簡直就是個榆木腦袋,他宋河這麽大個幫手擺在這兒,難道還沒有李嬷嬷好使嗎?她竟然也不知道來求他幫忙,真是氣死個人。
更加氣人的是,他偏偏按奈不住想要幫她的心思。
“娘,阮瑜的醫術的确不錯,這是我親眼瞧過的,我信她,你就讓她去給祖母把把脈吧。誰知道大夫什麽時候過來,若是耽擱了祖母的病情,爹若是知道了還不得怪你?”宋河梗着脖子朝秦氏說道,主要是還在生氣阮瑜沒有求他幫忙。
“你整日不着家的,能懂什麽。你祖母會這樣,很有可能就是吃了阮瑜這丫頭開的方子的原因,娘怎麽能再把你祖母的安危交到她這個小丫頭身上,若是當真出了什麽事,你爹才會怪我。”秦氏嗔怪道。
“夫人,阮瑜以身家性命作保,給老夫人開的方子絕沒有問題,請夫人信我!老夫人今日之所以身體不适,阮瑜沒能去給她把脈,但依着夫人的話,老夫人定是今日柳絮過敏了。身上是起了荨麻疹,臉色漲紅是因為喉間進了柳絮,請夫人容阮瑜去給老夫人看病!”騰地一下,阮瑜在衆目睽睽之下,跪在了秦氏面前。
她跪的筆直,透着些許傲氣與薄涼:“我阮家自去年父親入獄,便家不成家了。阮瑜親眼看着親人們一個個死去,曾幾度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有親人了,沒人再對我好了。可是我來到宋府之後,老夫人待我如親孫女一般,讓我喚她一聲祖母,阮瑜便将老夫人看做親生祖母愛戴,不可能做出為了展現自己,就放任老夫人身體于不顧的事情。”
“阮瑜知道夫人是擔憂老夫人的病情,害怕阮瑜不知輕重讓老夫人的病情再次加重,如今阮瑜以命作保,若是老夫人有丁點不測,阮瑜萬死不辭!”
最後這句話擲地有聲,令所有人都震驚了,他們如何都沒想到,阮瑜看起來這般柔弱的女子,竟然能說出這般鐵骨铮铮的話來。
李嬷嬷聽了這番話,心頭湧起一股感動,對方才自己沒有幫阮瑜說話的事情愧疚不已,也一同跪下去:“夫人,老奴也替阮小姐作證。這些時日,老夫人吃了阮小姐開的藥方之後,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今日會如此的确有可能是軟小姐所說的‘柳絮過敏’,還請夫人讓阮小姐為老夫人號脈問診吧!”
頓了一下,她又道:“若是老夫人還醒着,想必也會同意讓阮小姐來給她看病的。”
秦氏原本就被阮瑜的話說的變了臉色,如今李嬷嬷也跟着起哄,若是她再不答應,要是最後老夫人被診出來真的只是柳絮過敏,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可若是不是柳絮過敏呢?
一時之間,秦氏有些搖擺不定,還是想再等等大夫來了再說。
宋河皺起眉頭,看着阮瑜挺得筆直的倔強背影,被她的話說的心裏煩躁不已。她看起來柔弱,性子卻倔強,明明不是那種喜歡把傷疤露出來給別人看,撕的血淋淋的人,如今為了能去給老夫人看病,愣是把傷心事說了出來。
不用看她的表情,宋河也猜得到,如今她肯定又紅了眼睛,想哭卻又強忍着吧。
他站起來,一把将阮瑜拉起來,直接将她拉到老夫人的床邊,再将她的手搭到老夫人的腕上,吩咐道:“行了,多大點事,快些診脈吧。祖母最相信你,你好好給她看病,把她給治好。”
阮瑜愣愣的任由宋河将她帶到床邊,終于反應過來了。吸了吸鼻子,緊繃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絲裂縫,露出了一絲喜色。
她嘴角淡淡一彎,溫柔的聲音卻叫人無比心安:“好。”
檢查了穆氏身上的疹子,又給她把了脈,阮瑜确定了穆氏就是柳絮過敏了。她很快拟了個治療柳絮過敏的方子出來,防風、柴胡、烏梅和五味子都是比較常見的藥材,她平時也備的好,所以直接拿來焦成了藥,拿來準備給穆氏喝下。
秦氏看着阮瑜忙進忙出的,終究沒有再阻攔。
可是看着阮瑜煎好了藥,準備給老夫人喝下的時候,心提了起來,就怕阮瑜這藥方子不靠譜。
恰是這時,大夫來了。老大夫上了年紀,一路跑出來了,愣是跑的氣喘籲籲。秦氏趕緊迎上去,道了聲辛苦,便讓大夫給穆氏把脈看看她究竟怎樣了,是不是之前吃錯了方子,才導致的昏迷。
阮瑜給穆氏喂藥的動作頓了頓,最終站起身來在旁邊候着。說到底秦氏就是不信她,既然大夫已經被請過來了,還不如讓大夫給穆氏把了脈,還了她清白,也好讓秦氏安心,免得總覺得她是故意在害穆氏。
老大夫放下藥箱,坐在床頭給穆氏把脈,又看了看她身上的紅疹,說道:“咦,宋老夫人之前的病已經被治好了?如今身子已經好了許多了,身上的疹子是因為柳絮過敏導致的荨麻疹,待會兒我開個方子給老夫人,不出兩日就能好。”
說着,老大夫準備寫方子。
秦氏卻阻止了他,表情有些讪讪,畢竟剛剛老大夫說的很清楚,阮瑜給穆氏開的藥方非但沒有問題,還治好了拖累了老夫人幾個月的肺病。穆氏之所以會長紅疹、昏迷,老大夫說的原因也跟阮瑜說的一模一樣。
這樣說來,阮瑜的确醫術了得,是她誤會了阮瑜。
“這個……朱大夫,我這兒已經有張方子了,勞煩你幫我看看,這方子可能治老夫人身上的紅疹?”秦氏将先前阮瑜開的方子遞過去。
老大夫拿來看了看,不住點頭稱贊道:“不錯不錯,宋夫人,這方子的确能治柳絮過敏。不光如此,開這藥方的大夫估計也行醫許多年了,對于這方面十分的有經驗,對每種藥的劑量也十分有數,綜合了老夫人的身體情況開的,分毫不差。”
這老大夫便是給穆氏治肺氣虛的第三個大夫,若是以他的醫術倒也不至于診不出肺氣虛和肺陰虛的區別,只不過被穆氏多痰的表象所迷惑,愣是将肺氣虛診成了肺陰虛。
這話一出來,秦氏的臉色更加僵硬了,看着阮瑜一勺一勺的給穆氏喂藥,一句反對的話也說不出來。
她怎麽着也沒想到,不過十來歲的阮瑜,竟然能有這樣好的醫術。
至于宋河,他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眼神落在阮瑜的身上,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揚,他竟是自己都未察覺出來,心情這般好的原因是為老夫人,還是為阮瑜。
宋河:我家小魚兒也太棒了叭!!!開心哦!大家都給我誇她,使勁兒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