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随着顧堯岑的無語沉默,書房裏也安靜了下來,只剩下紅色簽字筆在試卷上勾劃的沙沙聲。

林草草看着滿目的大紅叉,偷偷摸摸地瞥了一眼顧堯岑,只見對方的側臉弧線緊繃,雖看不到正臉的表情,但她也能猜到自家母老虎老婆怕是心情不大好。

以前成績不好,她倒也沒覺得有什麽,可是此刻,她卻莫名有些心虛了,還有那麽一絲絲後悔,後悔從前學習不夠認真。

半個小時過後,顧堯岑就把兩份英語試卷檢查好了,在心裏口算好了每張試卷的得分後,才偏頭,眼睛看着林草草,手中的筆卻在兩張試卷上端的空白處分別寫下了“19”和“17”兩個數字。

林草草被她的丹鳳眼看得心裏發毛,再一看試卷上的分數,神色更是惴惴,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林草草。”

“在……在。”

大約是自己也覺得這成績慘絕人寰,所以心虛了,難得這麽乖巧?

顧堯岑垂眸,心中因剛剛檢查試卷而升騰起的郁氣散了點,“高考英語,聽力占三十分,寫作占三十五分,除去這兩個大題,其他都是選擇題,占分八十五分,八十五分的選擇題,你只得了十四分和十一分。”

林草草低垂着頭,顧堯岑這聽不出喜怒的聲音比學校老師兇巴巴的批評要有殺傷力多了,她讀了這麽多年的書,被老師訓是家常便飯,但她從來不覺得難過,也不覺得丢臉,但此刻,她羞愧地恨不得找個地洞埋了自己。

難得小野貓不炸毛,顧堯岑心中的郁氣又散了一半,她身子放松了下來,挑了挑眉,看着林草草頭上的那撮翹起來的呆毛,忍了又忍,才沒讓自己自己蠢蠢欲動的手伸向了那撮呆毛。

“林草草,你學習不好,運氣也忒差了。”

林草草渾身繃的僵硬,她的運氣确實不怎麽好。據別人說,她出生前,父母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是親戚朋友上趕着巴結的對象。可她剛出生三天,爸爸公司就破産了,因為太過信任合夥的朋友,一些債權關系的負責人都是她爸,昔日風光無限的林有為立馬成了債臺高築的過街老鼠。

爸媽為了躲債,兩夫妻亡命天涯,她就在那些親戚間輪流寄養。

給她取名叫草草,也是因此。親戚朋友都覺她是掃把星,掃把星自然只配擁有一個賤名字。

名字是奶奶取的,但奶奶給她爸媽說是賤名字好養活,說她打小離開雙親,怕不好養活,所以取個好養活的賤名字。

Advertisement

小時候天天被人扯着頭發罵雜種,狗尾巴草……她都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給自己改個高端大氣的名字。

可後來長大了,她覺得草草這個名字再适合不過,她從小到大,不就是如同無依無靠的野草一樣嗎?

顧堯岑這一句話,如同一把拂塵,把她塵封起來的過往都掃了出來。

林草草緊抿着唇,可眼淚卻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顧堯岑并沒有發現她的異樣,翻看了試卷兩眼,又揶揄了兩句,“這兩張試卷的答案ABCD四個選項都還算分布均勻,就算你全選一個選項,也不只這一點分數……”

林草草不想讓顧堯岑看破她的脆弱,把哽咽壓下去,狠狠地擦了擦眼睛,擡頭用一雙大眼睛瞪着顧堯岑,“我都有認真看題,都有認真做的,可就是不會做,還運氣不好,我能怎麽辦?”

她突然炸毛,顧堯岑吓了一跳,回過神來想繼續刺激她,可一看到她眼眶微紅,她愣了愣,又改口道:“所以,我不是來教你了嗎?”

對此刻的林草草來說,這句話太容易把她的心弦撩撥動了。在親戚間流轉的十八年,從沒有哪個親戚是真的關心她,他們願意收留她,不過是從前享受了她爸媽給的太多恩惠。

林草草怔怔地看着顧堯岑,良久才別過頭,偷偷扯着襯衣袖子擦了擦眼淚,“知道了。”

小野貓突如其來的嬌氣和乖巧,讓氣氛陡然有些怪異起來,顧堯岑只覺心裏莫名發慌,沉默了小會,最終還是情不自禁地把手按住了那撮發翹的呆毛,僵硬地揉了兩下,對林草草這莫名其妙的情緒故作不知,故意用輕松的口吻道:“既然知道,那就要好好學習。”

林草草任她揉自己的頭,等她縮回了手,才不耐煩地回她,“五十歲才到更年期了,你不會現在都到了更年期吧,一句話翻來覆去地說。”

顧堯岑:“……”

她肯定又是腦子進水,剛剛才會産生不良少女又嬌又軟的錯覺。

被不良少女的一句話堵的嗆了一口,顧堯岑沉默了兩秒,立馬恢複成先前的高冷,“從明天開始,每天一張英語試卷,聽寫五十個單詞。我,每天檢查。”

林草草下意識地就拒絕了,“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

“我周一到周四,每天六點五十上早自習,下午六點才放學,哪有時間記單詞,做英語試卷?再說,我有六門功課,其他作業不用做了?”

顧堯岑冷笑,“林草草,現在你要從海綿裏擠的時間,都是你從前虛度的。”

“要你……”

“不要我管也可以,讓媽媽去管你,我相信媽媽也很好奇你在我面前的表現。”

“你……”林草草瞪着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真卑鄙,就會用這個要脅我。”

顧堯岑無所謂地聳聳肩,“三十六計,管他卑鄙不卑鄙,管用就行。”

林草草被怼地只能鼓着大眼睛瞪她。

顧堯岑掃了她一眼,又彎腰從小抽屜裏找出一塊黑巧克力遞給她,莞爾:“我們要開始了,繼續好好學習。”

林草草瞪着那塊黑巧克力,不接。

“不吃了?那我收起……”

林草草翻了個白眼,恨恨地從她手裏搶過了那塊巧克力,“你肯定是想苦死我,好讨個新老婆。”

顧堯岑:“……”

三歲一代溝,她與不良少女相差了三又三分之一個代溝,思維永遠不在同一頻道上,可以理解的,真的可以理解的。

那就——原諒她好了。

顧堯岑深吸一口氣,就裝作沒聽見林草草的這句話,拿起試卷給她開始講解第一個錯了的單選,單選大多涉及的是語法,一個題可以牽扯出很多知識點。

不同于昨天的數學輔導,今天的英語輔導對顧堯岑來說,簡直寸步難行。只要她開口說英語,不良少女就是一副聽天書的懵逼樣,語法更是一竅不通。

顧堯岑講得口幹舌燥,也只講了五個單選,不良少女卻對主謂賓定還是一臉似懂非懂。

“林草草,這麽多年的英語課,你是在玩泥巴吧?”

林草草有些不大好意思,“我不喜歡英語……”

“學習需要興趣,确實。不過,學習不是為了興趣。你這話這不是理由。”

林草草臉漲地通紅,又把試卷拿了過來,“我……老娘就這水平了,你愛教不教,用不着你說教……”

顧堯岑摁住了試卷,無力道:“我不是說教……英語作為必修科目,是有理由的,你不能因為自己的不喜歡而去拒絕它。”

林草草不說話,但扯着試卷的手松開了。

顧堯岑又把試卷拿了過來,盡量拿出自己的十二分耐心,“離高考還有兩個月,你也不要着急。來吧,繼續。”

林草草還是不說話,但眼神倒是跟着顧堯岑手上的筆尖動。

顧堯岑知曉她在聽,暗暗籲了口氣,繼續耐着性子給她講解下一題的定語從句。

顧堯岑也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林草草這點基礎,她今天也別想補習個什麽出來,只能抱着能讓不良少女懂一點算一點的心态來教導。

唯一讓顧堯岑感到欣慰的就是不良少女比她想象中更坐得住,雖然時不時兇巴巴地回她的嘴,但對于她講授的知識點,還算願意聽,在書房坐到了天黑也沒說什麽。

隔天就是工作日了,按照以往的生活習性,兩人一天到晚也未必能碰上一面。

按照G城一中的規矩,高三這個特殊時期,大部分學生都會選擇住宿,林草草倒是想住宿的,但剛轉進一中的第三天,就和一群小混混打群架,進了局子,顧堯岑自然不敢讓她寄宿。

是以,林草草在六點二十左右就要準備出門,晚上要到六點半才能到家。而顧堯岑是早上八點出門,有應酬就要到十點去了,沒應酬也比林草草早到家。

因為進局子的事,兩人一見面,一個說教,一個頂嘴,十分不對付,為了相安無事,更多時候,兩人都是十分有默契地岔開。

不過,如今為了補習英語的事,兩人晚上倒是不會特意岔開吃飯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