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顧堯岑回到別墅時, 蘇姨獨自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劇, 看到她神色慌慌地推門進來, 吓了一跳,呆了兩秒才起身, “這是怎麽了?”
“蘇姨……”顧堯岑喊她的同時, 雙眼在整個客廳掃視着, 随即雙肩一垮, 頓時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她低下頭,這空蕩蕩的安靜的空間裏,沒有林草草的影子。直覺是一種微妙的東西,不用問,她其實就篤定林草草壓根就沒回來這裏。
顧堯岑低下頭,擔心、着急、愧疚……等等情緒齊齊上湧,在這些情緒的慫恿下, 她腦海裏全是關于林草草的點點滴滴,她想起清明陪她回去掃墓的情形, 想起了她那些并不良善溫和的親戚, 也想起了她跪在林父林母面前痛苦的模樣……
她甚至還想起了她做的關于自己變成了老虎, 而不良少女是一棵壓在石頭縫隙裏卻努力生長的草的那個夢。
“蘇姨看到林草草了嗎?”她實在不知道林草草能去哪裏, 就像她不知道林草草還有何處可去的地方一樣。
因此, 明明知道蘇姨不會給她答案,但她還是忍不住存着一絲僥幸和期盼。
“林小姐?”蘇姨一陣愕然,“她回來了嗎?什麽時候回來的?我都沒收到消息……”
蘇姨說着說着又意識到了什麽, 看向顧堯岑,“你是在機場沒有接到人嗎?”
顧堯岑搖了搖頭,又轉身朝她走。
“小姐?”蘇姨趕緊追了上去,走近了才發現她右腳不太自然,“你腳怎麽了?”
“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我看你這腳踝都腫了,快別動了,我給你抹點藥油。”
顧堯岑沒有理會她的話,固執地往外走。
“小姐……”蘇姨趕緊拉住了她,“也不急在一時,說不定林小姐自己打車回來了……這天都黑了,她肯定知道回家的。”
是啊,天都黑了。
顧堯岑擡眼看了看這濃濃的夜色,心揪成了一團,“蘇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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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她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蘇姨有些震驚,鄭重其事地應了聲之後,又安慰道:“蘇姨在了。”
“林草草不見了。”
“不會不見的,肯定……”
“她跑了。”顧堯岑說着,又吸了下鼻子,然後打起精神,拂開了蘇姨的手,“我要去找她回來。”
“跑了???”蘇姨聽得雲裏霧裏,就發愣的功夫,才發現顧堯岑已經走了,看着她的腳,她擔心,嘆了口氣,又趕緊轉身把門帶上,“我跟你一起去找吧,這大晚上的……”
不等她說完,顧堯岑已經拉開車門,坐了上去,然後車就跟離弦的箭一樣,飛快地行駛了出去。
“哎……”蘇姨在後面幹着急,追了幾步就氣喘籲籲的,不得不停下來,又趕緊跑回去,找到手機先給林草草打了電話,關機。
她對着手機嘆了口氣,猶猶豫豫一番,還是沒有給宋女士他們打過去了。
顧堯岑離開龍景花園之後,看着這車水馬龍的繁華,內心卻湧起無邊落寞,她從前不覺得這座城市有多大,如今才覺得這些車水馬龍的繁華有多四通八達,讓她根本就不知道該往哪裏去。
她試圖想想不良少女可能會去的地方,可翻遍了記憶,她發現自己對人根本就不了解,壓根就想不出此刻的不良少女會在哪裏。
大約是心慌,所以連幾十秒的紅燈也變得漫長起來。
顧堯岑極力克制住自己的心煩意亂對情緒的影響,才沒有闖了紅燈,急剎一踩,顯示器上的每一秒都被拉地無限長。
等了三秒,她就煩躁地踹掉了腳上的鞋,看了一眼已經腫起來的腳踝,腫的有點過分了。
然而,也許是情緒轉移的作用,她并不覺得疼,瞥了一眼也就不再管了,煩悶心慌到無措的她又拿起了手機,直到電話那邊響起了喻瑪麗的罵聲,她才意識到自己把電話撥出去了。
“哔哔哔……”漫長的紅燈等候時間終于過去,後面的車紛紛按動喇叭,顧堯岑深吸一口氣,重新啓動車子,靜靜聽着喻瑪麗罵完了才道:“你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嗎?”
“要是知道,我們現在還會大街小巷地找?”剛剛的喇叭聲傳了過來,知曉對方是在開車,喻瑪麗的情緒又緩了下來,“你們好歹也在一起生活大半年了,你總該知曉她平日有些什麽愛好吧?”
顧堯岑沒有說話。
“顧堯岑,你不要告訴我,你對林草草,什麽都不知道?”她的沉默再一次撕破了喻瑪麗心平氣和的僞裝,“林草草什麽都不懂就和你結婚,是她年少無知不懂事。顧堯岑,你不是,你是一個成熟的老女人了?既然和人結婚了,照顧你的伴侶是你的職責和義務吧?”
喻瑪麗越說越來氣,坐在駕駛室的黃月白輕輕扯了扯她,小聲道:“你少說兩句,她肯定也着急的,這會又在開車,要是……”
“着急?”喻瑪麗輕哼了一聲,當然這個話是說給顧堯岑聽的,“我看她巴不得林草草此刻自己麻溜地滾得越遠越好才好,人家老相好回來了,還一來就這麽勁爆,我們顧總肯定這會着急着與人重修舊好了。”
喻瑪麗的話就像細細的針戳在顧堯岑的心上,疼,密密麻麻,但疼感并不強烈,但時不時地戳一下,讓人覺得無能為力又壓抑。
“我沒有。”過了很久,顧堯岑才無力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還能與洛雪重修舊好……”
“呵。”喻瑪麗冷笑,“每當着人的面,你當然這麽說了。顧堯岑,你太讓我失望了,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疼痛驟然強烈起來,這是對林草草無限的擔憂着急之後湧起的自我委屈。
世間的感情,哪是能那麽容易拿起又放下的?她最好的那年年歲歲,是真心喜歡着洛雪的啊,也從沒懷疑過對方對她的真心。
五年的感情,哪能這麽輕易就忘的一幹二淨,撇的一清二楚?
誠然,她沒有及時介紹林草草,是她的錯。可是,那一刻,她自己都是腦子一片空白。
意料之外的洛雪。
意料之外的林草草。
還有意料之外的求婚。
這麽多始料未及,給她造成的巨大沖擊恍若一場夢,她根本就沒辦法思考。
林草草不見了,她的心急如焚也不是假的,在這份意料之外的婚姻裏,她不曾主動,但也在努力經營着。
顧堯岑把車停在路邊,心口的壓抑讓她覺得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了,“瑪麗,我很擔心林草草,如果……如果你知道她在哪裏,請告訴我,好嗎?”
喻瑪麗沉默了兩秒,才輕聲道:“顧堯岑,你喜歡林草草嗎?”
顧堯岑沒有回答。
喻瑪麗又道:“是她主動聯系我,說七夕想給你驚喜,她要把自己送你做七夕節禮物。我去機場接她的時候,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喻醫生,你快給我看看,我覺得我心跳好快,感覺快要死了。’我起初還以為她開玩笑的,可是她臉色很蒼白,神情特別嚴肅。後來才知道,她說得是真的,因為她恐高,沒有人陪在她身邊,她怕得要命。”
“小女孩的喜歡能持續多久,我不知道,但小女孩的熱情,我知道。”
顧堯岑閉上眼睛,“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她。”
“那你為什麽要和她結婚?”喻瑪麗很想現在就過去打爆她的頭。
“結婚是一時意氣。”顧堯岑如實道,“我媽說我遲遲不結婚,是因為放不下洛雪,大抵是我自己和自己較勁,所以答應了。瑪麗,和林草草結婚是意外,我也後悔過,甚至一直在逃避,我們之間相差太多東西了,我怕不得善終,所以想一直讓她自由,等她見識到更多的世界和人了,有了成熟女人的成熟想法,那時她選擇什麽樣的歸宿,我都會支持她。”
“可是,越了解她,我就越心疼她,心疼讓我開始對這段婚姻有了新的期待……這些期待裏,我不知道有多少是喜歡,又有多少只是因為習慣。”
聽完她的話,喻瑪麗張了張嘴,可滿肚子指責的話,突然就不知從何開口了。
顧堯岑也沒期待她能給個什麽好回答,她只是……只是壓抑太久了,此刻不想在這個最好的朋友面前僞裝了。
雙方都沉默,但誰也沒有挂掉電話,顧堯岑垂下眼,“也許,是喜歡的吧?”
“每一次親親,我做不到輕描淡寫。”
“每一次看她開心,我也會忍不住心生愉悅。”
“看到她被人欺負,會下意識的維護……”
“她不見了……我真的很擔心。瑪麗,我好怕……”這句話一出口,顧堯岑仿佛就失控了,趴在方向盤上低低地哭了起來,“我怕找不到她,我更怕她無處可去,被人欺負……因為,除了是我的妻子,她早就沒有更親身份的親人了……”
害怕一單說出口,恐懼就會變得無限大。
比起這些惶恐,顧堯岑覺得自己的那點委屈其實本就不值一提,喻瑪麗說得對,林草草是年少無知,可她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