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文寧疏頓生不祥預感,尚未來得及細猜,便聽這嬷嬷粗着一副嗓子傳起了話,

“啓禀夫人,我家侯爺說了,這樁親事怕是結不了,明兒個就找媒人過來退親,還請夫人您見諒。”

聞聽此言,文夫人既憂且怒,強壓下心底的憤慨向其讨一個說法,“已然定親怎能說退就退,總得有個理由吧?”

個中因由還需細說嗎?嬷嬷哼笑道:“宮中都變天了,夫人您不會不知道吧?眼下這情形,誰敢與你們文家結親啊!咱們都是明白人,何必要我把話說得那麽直白呢?”

變天?看來昨晚的皇宮真的不太平,文寧疏不禁在想,若非父親遭什麽大難,侯府不至于做得這麽絕,現下她最在意的是父親的安危,這樁婚事倒是其次,遂上前一步,客氣地朝着嬷嬷福身道:

“既然侯府不想結這門親事,我們文家也不會死皮賴臉,只是凡事皆有因,嬷嬷可否明示,宮中到底出了什麽事?我爹他究竟犯了何事?”

看她神色疑惑的模樣,似乎真的不知情,嬷嬷也就忍不住透漏了幾句,

“當年永寧帝登基之後,襄王及其世子皆被發配邊疆,而今這世子趙易澤居然殺回京城,說當年的聖旨乃是僞造,昨兒個逼宮造反,永寧帝已然自盡,這世子登基,肯定是要清算舊賬的,文夫人您應該還記得,當初宣讀聖旨之人是誰吧?”

文夫人聞言心下大駭!可不就是她的夫君嘛!所以這江山易主,她夫君遭殃,永定侯府才急着要退婚,與她家撇清關系?

接下來的話,不需嬷嬷多言,想必她們也該明白,“我家侯爺說了,如今朝局動蕩,只能各人自掃門前雪,之前給你們送來的那些聘禮也都不要了,權當給你們賠不是吧!你們好自為之!”

實則那侯爺不是不想要回聘禮,只不過文家這情勢肯定是要抄家的,永定候哪裏還敢再與他家揪扯錢財,生怕被連累,只得忍痛放棄聘禮,但求保侯府安寧。

嬷嬷走後,承受不了劇變的文夫人兩眼一黑竟是暈了過去,文寧疏趕忙和丫鬟們一道将母親扶至榻上,緩了好一會兒,文夫人才勉強睜開眸眼,滿心絕望,

“你大哥遠在邊關尚不知情,即便得到消息,怕也是一個月之後,新帝若要治你爹的罪,咱們毫無辦法啊!”

情急之下,文夫人打算去給各位大人送禮,“你爹平日裏在朝堂中與那些個官員都相處得尚算融洽,也許當中有人願意為他說情呢?”

文寧疏只覺不妥,若只是其他的罪名或過錯,興許求情還管用,但宣讀僞造聖旨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怕是沒有哪個官員敢碰這個釘子。

但母親憂心如焚,堅持要嘗試,文寧疏也不好打擊她,只能由着她做點兒什麽,免免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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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這送出去的禮根本無人敢收,有的甚至直接拒見,連門都不讓她進。只有工部的喬尚書悄悄命小厮給她開了後門,讓她從後門入內,誠心實意的勸她莫再做這無用功,

“我與文兄也算是有同窗之誼,又一起在朝堂打拼多年,若然永寧帝還在,他必定一生順遂風光,然而天有不測風雲,這是誰都料不到的災禍,新帝登基勢必要拿人開刀,殺雞儆猴,怪只怪文兄倒黴,撞在了刀刃上!

我也曾試圖幫他說情,可新帝的态度十分堅決,且他有心打壓,一再讓人檢舉文兄的過失,旁人為了讨好新帝,不惜給文兄安上莫須有的罪名,他根本無力開脫!

聽在下一句勸,您還是莫再送禮,萬一被有心人上報至新帝那兒,只會落人口實,害得文兄再添罪名吶!”

聽罷他的話,文夫人越發惶恐,整個人都在不自覺的發顫,“那我該怎麽辦?難道眼睜睜的看着夫君他身陷牢獄而不管不顧?”

喬尚書可以體諒她的焦急和憂慮,但如今這情形他又能如何?唯有喟然而嘆,“連我也在被新帝查探,自身難保啊!夫人您還是……聽天由命吧!”

他肯讓她進門與她說這些實話已是十分難得,文夫人也不好再停留,以免給喬大人添麻煩,遂起身向其道謝告辭。

看着她滿目悲切的轉身離去,喬大人并不覺得輕松,畢竟兔死狐悲,誰曉得下一個會不會是他呢?即便這會兒勉強躲過刀鋒,但新帝正式登基之後必定不會再重用他,指不定哪天挑個什麽錯處就将他也扔進大牢,此後的日子,怕都要在戰戰兢兢中度過了!

回府後的文夫人已然絕望,大抵真如喬大人所言,她真的無力再去改變什麽,既如此,那就只能強打起精神,為孩子們先謀算好出路,按照以往的慣例,這樣的罪名,家眷也難逃厄運,是以她決定将女兒和小兒子送出府去。

一聽母親這話音,文寧疏便已猜到她的想法,“把我們姐弟送走?那您呢?”

她自是不能走的,看着偌大的宅院,文夫人深感無助,卻深知自己得堅強起來,噙着淚啞聲道:

“娘得替你爹守住這宅院,他不在家裏,必須有人支撐啊!”

看着母親那紅腫的眼眶,文寧疏可以想象她昨夜定是徹夜難眠,哭了不知多少回,只可惜她們母女二人面對新帝的打壓根本毫無反擊之力!

她也不想認命,但潛逃的後果不堪設想,原本抓了家眷只會打發去做奴役,一般不會斬殺,但若私藏人口,這罪名可就大了,

“到時候官兵若真來搜查,找不到人肯定會拿您發落!”

可憐天下父母心,皆希望子女平安,文夫人這也是無奈之舉,“娘這個年紀,什麽都經歷過,也沒什麽遺憾了,哪怕是死罪,娘也不怕,可你們不一樣,你才十六,你弟弟才十三,娘又怎麽忍心讓他被抓去做苦役,一輩子無法翻身呢?”

道理她都懂,但當人面臨這樣的選擇時就容易失去理智,“可是娘親……”

緊握住女兒的手,文夫人再三囑咐,甚至不惜給女兒施壓,“你大哥不在都城,你身為長姐,理應擔起照顧幼弟的責任,娘不能逃,那就只能由你帶着之儀離開都城,投奔你姑姑家,也算是為咱們文家延續香火啊!”

文寧疏不願就此抛下母親,卻也曉得輕重,深知自己若是執意留下,一旦之儀也被抓,母親定然自責痛苦。

權衡利弊,猶豫再三之後,文寧疏終是決定按照母親的意思,開始收拾包袱,待天黑之後就悄然帶着弟弟離府。

奈何天不遂人願,當日傍晚,尚未日落就有官兵将文宅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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