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終于跑回浣衣局的文寧疏氣喘籲籲,扶着柱子緩了許久,至今心有餘悸,才立定,嬷嬷便過來訓她亂跑,板着臉又端給她兩大盆衣裳命她快些清洗,雖是被訓斥,她卻頭一回覺得此處尚算安全,至少沒人要毀她清白。

都怪自個兒動了貪念,以為世上真有人願意平白無故借銀子給她,否則也不至于遭這樣的罪。

擔心那許總管會報複她,文寧疏這幾日都提心吊膽,然而三日過去了,也沒什麽動靜,也許那許總管也不想将此事鬧大?如此甚好,她還是老老實實的幹着活,再別去冒險。見母親一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想法子。

她這邊倒是相安無事,然而文寧月竟又闖了禍,這日天陰将雨,宮女們皆慌着到院中将晾曬的衣裳往屋裏收,文寧月一個不小心勾到衣袖,衣裳頓時滑了絲,吓得她都急哭了。

嬷嬷見狀惱斥她毛手毛腳,“這可是未來皇後的衣裳,損毀了她的衣物你死定了!”

先前兩人有過争執,後來寧月賭氣,一直都不肯再與她說話,文寧疏本不想多管閑事,但看她吓得面色發白,癱坐在地,又念及堂姐妹的情意,終是忍不住上前勸解,

“嬷嬷勿動怒,此乃意外,并非文月故意為之,訓她也無用,這事兒若讓皇後知曉,興許咱們都得受牽連,不若這般,奴婢試着将滑絲的那處拿針線補一補,這衣裳色澤深,興許能蒙混過去。只要皇後沒發現,咱們也就能躲過一劫。”

嬷嬷自然知曉,真出了事不止這宮女受罰,連她也被牽連,是以她也不願聲張,遂讓文寧疏試一試。

好在她針法娴熟,不到一刻鐘便将衣裳修補完整,次日送去之後,皇後那邊也沒有什麽動靜,衆人這才放了心。

那寧月本想找她道個謝,可一到她跟前,竟是不自覺的嘤聲哭了起來,文寧疏忙拉她到床畔坐下,問她這是怎麽了。

搖了搖頭,寧月輕聲啜泣道:“為了不受欺負,我時常巴結那些年長的宮女們,給她們端茶送水,可我一出事,她們沒一個願意幫我,都冷眼旁觀,等着看我遭殃,只有你肯站出來為我說話,我曾對你冷言惡語,你非但不記仇,居然還願幫我,我只覺好慚愧。”

原是為這個,她還以為她又被人欺負了呢!拍着她的手背,寧疏溫笑着安撫道:“說到底咱們還是一家人,你年紀小,說話難免有失分寸,我年長于你,自不會同你計較。往後咱們兩姐妹互相幫襯,這路也好走些。”

感激的點了點頭,寧月破涕為笑,私下裏也在幫她打聽,如何才能去得淨房。

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她從一位小太監那兒打探出一個辦法,歡喜的寧月忙跑去告訴寧疏。

“哦?”驚喜的文寧疏忙問她該怎麽做,寧月四下瞧了瞧,确定無人才小聲道:

“咱們這兒每日都會積攢馊水剩飯,得有人将其運走,免得有異味,那馊水所送之地就在淨房隔壁,你可以替代旁人去送馊水,如此便能借機去見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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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那麽多桶傾倒着很是辛苦又很難聞,那小太監說,估摸着你倒一次會惡心得一整日都吃不下飯。”

只要能見母親,再苦再累她都不怕,文寧疏願意嘗試,想着要見母親,她激動得幾乎一夜沒合眼,次日雞鳴時分她便早早起身洗漱,而後去到約定的地點,幫人擡送馊水。

終于運到目的地,她還得幫着傾倒,那氣味真如寧月所言,實在難聞,饒是衆人面上都綁着面巾以作遮擋,也極其刺鼻,她一直側着首,都不敢去看,不過為了見母親一面,她願意忍耐,一想到母親所做的活兒更累更髒,她便覺得自己所承受的這些不算什麽。

終于忙活完,她趕緊摘下面巾,對那領頭人講明,說是她母親就在隔壁,她想去看望,“就耽誤一刻鐘,我很快就回來,您看成嗎?”

那些人也想歇歇腳,便由她去了,提醒她少說幾句就趕緊歸來。

文寧疏應承得十分幹脆,滿懷期待的去隔壁淨房找她母親。然而剛拐了個彎,忽覺後頸一陣劇痛,緊跟着她就失去了意識……

這姑娘心高氣傲不願去做那讨好太子的奸細,許總管照舊會找旁人過去。

被軟禁的承譽看着又被送來的幾位宮女,內心毫無波動,此刻的他正沉浸在喪父之痛中,又怎會對女人有興致?

不耐地揮手将人趕出去,承譽說她們太醜,污了他的眼,還吵着要見他母妃。

接連送去三次美人皆被他拒絕,趙易澤聞訊大為觀火,近些日子他一直忙着接手朝政,準備登基,沒空去管沈悠然,但承譽的态度實在令他沒了耐性,不得已的他才抽空去面見沈悠然,

“你這兒子脾氣暴躁,砸了宮裏所有的東西,我看他根本就沒想活着,若然留着他,只會給朕添堵!”

“不會的,他只是一時接受不了而已,只要給他些時日,我想他不會再鬧騰,”生怕趙易澤變卦,怡貴妃懇求他再給她一次機會,由她親自去勸兒子。

分別多日,終于見到母親,承譽本是欣慰的,但一聽到母親勸他忍氣吞聲的那些話,他當即垮了臉,

“母妃若是了解兒臣,就不該說這樣的話!”

骨氣這種東西,她曾經也有,可自從她有了孩子之後便徹底磨滅了,“人死不能複生,你追随永寧帝而去又有什麽意義?”

慣被衆星捧月的他不允許自己受這樣的屈辱,“總比仰人鼻息,對着仇人卑躬屈膝高呼萬歲要強得多!”

“你這是意氣用事,需知大丈夫能屈能伸,人生沒有一帆風順,只有懂得退讓,才能挺過逆境,乘風破浪!”

自始至終母妃都是這幾句,沒有表現出任何傷感,承譽忽然有些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麽,

“母妃,趙易澤是我的殺父仇人,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他殺了你的丈夫你都無動于衷,沒有絲毫難過嗎?白瞎了父皇這麽多年的一往情深!”

一直立在外殿的趙易澤聽到承譽的謾罵,怒極反笑,終是忍不住自門後跨踏而出,逼視于他的眸光飽含對歲月的不甘及控訴,

“你可知一個人被逼成魔鬼,是因為他經歷過怎樣的折磨?”

他的過往承譽不清楚,也沒興趣去探究,一面對趙易澤,承譽的腦海裏便會浮現他父皇被逼自盡的場景,心底的恨意也就紮根得更深,

“就因為你受折磨,便要将這些都加諸于他人?這就是你叛亂犯上的理由?”

外人從不曾經歷過他所遭受的苦難,又有什麽資格指責他的行徑?“我趙易澤從不殃及無辜!當初這皇位本就屬于我,是你父皇用奸計偷換聖旨才鸠占鵲巢,如今我殺回京城只是奪回屬于我的一切!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承譽才不信他父皇會做這樣的事,“我還說你的聖旨是僞造呢!自古以來造反之人都要給自己找個正當的理由愚弄世人,你就別再标榜自己有多高尚!”

耐心一再被挑戰,趙易澤那負于身後緊握着的拳頭已然開始發顫,睖向承譽的目光如刀鋒般閃着寒光,

“無知小兒,一再犯上诋毀,即便你是我的侄兒又如何?真以為朕不會殺你?”

“承譽,你住口!”現下情況危急,趙易澤就是一條怒龍,随時有可能噴火,怡貴妃可不敢惹他,一再給兒子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狠話,萬一激怒趙易澤,他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為保兒子無愈,她甚至不惜再次放下臉面向趙易澤懇求,

“承譽年紀尚小,容易意氣用事,他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可以跟你保證,他不會對你有任何威脅,只求你放他一命!”

她還在苦苦哀求,那邊緩緩起身的承譽已然猩紅了雙目,恨不得将此人碎屍萬段,出口的話語盡是挑釁,

“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想盡千方百計找你報仇!”

在趙易澤的預想中,永寧帝的兒子應該伏在他腳下苦苦哀求饒命才對,然而事與願違,這太子極其高傲,根本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斜了承譽一眼,趙易澤譏笑道:

“你這小子倒是有骨氣,只可惜骨氣用錯了地兒便是愚孝,既然你想死,那朕便成全你!”

怒極的趙易澤一把揮開腰間的佩劍,朝着承譽刺去,毫不手軟!

驚恐萬狀的怡貴妃來不及多想,下意識撲沖過去,奮不顧身的擋在兒子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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