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開門一看,原是那位趙公子,他一來,寧疏反倒清閑了,也無需彈曲兒,只安坐着當個聽衆,給他斟茶即可。

這趙令州難得找到一個傾訴的對象,用罷晚膳便閑逛至此,打算繼續給她講故事,

“上回說到哪兒了?”

寧疏記性頗好,仍能接住茬兒,“說到你八歲那年遇到一只老虎,吓得爬到了樹上去。”

“哦對,”經她一提醒,趙令州又接着講下去,“我爬到樹上想等老虎離開再下來,可它一直不走,我等得太久,居然趴在樹杈上睡着了,後來又疼醒了,一看腿被蛇給咬出兩道口子,吓得我直接摔下了樹。

趕巧越峰找到了我,幫我吸出蛇毒,我不願讓他這麽做,怕他也中毒,他卻道沒事,好兄弟不求同年生,但求同日死。

吸完後他又把我給背了回去,好在大夫檢查過後說是蛇沒毒,我倆都沒事兒……”

說到此,趙令州忍不住解釋道:“越峰為我做過的事太多,我一直都感念于心,他這人吧!可能有時候比較沖動,比如這回請你的方式确有些極端,為此我已經教訓過他,但畢竟兄弟多年,我實不忍為這事兒跟他鬧矛盾,還請姑娘諒解。”

盡管趙令州一再為其說好話,寧疏也無法原諒闵世子的所作所為,“有些人只對兄弟講義氣,從來不懂尊重女子,這樣的男人也不配得到我的尊重和原諒。”

闵越峰對待別的姑娘的确态度輕浮,性子使然,這一點趙令州也無可辯解,“除開他妹妹之外,他的确沒有尊重過哪位姑娘,主要是他妹妹會武功,兇神惡煞,鐵拳之下無硬漢吶!他不得不服!”

實則趙令州也只是為逗她一笑才會閑扯幾句,然而才道罷,忽被人嗆道:“我怎麽就兇神惡煞了?趙令州你給我說清楚!”

驟聞房內響起一道尖細的嗓音,趙令州一個激靈,挺直脊背,警惕的四下打量着,“什麽情況?這屋裏還有旁人?”

寧疏只顧聽故事,險些忘了裏頭還藏着一位,登時緊抿薄唇,不知該作何解釋,心道這姑娘不是自個兒要藏躲嘛!怎的還自爆行蹤呢?

趙公子正說闵世子的妹妹兇神惡煞,她就突然接口反駁,難不成……那位姑娘姓闵?

正思量間,趙令州已起身去尋聲音的來源,那青衫小公子一時氣惱接了一句,渾忘了自個兒過來的目的,可這會子已然出聲,該怎麽辦?

這屋裏也沒幾個能藏人的地兒,趙令州輕輕松松就找到了榆木櫃這兒,探頭一看,就發現一顆小腦袋藏在牆角,正低着頭,雙手做出道法的手勢,閉着眼振振有詞的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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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這樣自欺欺人的樣子真的好傻,趙令州忍不住拆穿道:“哪個道士教你的法術,咒語不對吧?我還能看到你這顆蠢腦瓜!”

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小公子惱呼呼地收了手,鼓着腮幫子睜眸白他一眼,“你就不能裝瞎?”

看這情形,他們應該是認識的,寧疏也無需再解釋什麽,趙公子自會問話。

待人出來後,趙令州忽然大喝一聲,“別動!”

吓得她登時止住捋頭發的手,再不敢動彈,看他一直緊盯着她的腦袋,忙問他怎麽了,“我頭上有東西?”

“一只大蜘蛛!”

寧疏甚感怪異,心道這房中燃着香,不該有蚊蟲之類的啊!好奇的她走過去前後打量一轉,除了烏發高束的發髻和玉簪之外,這小公子頭上什麽也沒有,

“沒有蜘蛛哎!”

這位聞雪姑娘肯定不會騙人,那就是趙令州在撒謊!才剛還驚吓惶恐的小公子一聽這話登時翻臉,伸出白嫩胖乎的小手怒指于他,

“趙令州,你又騙我!”氣得她朝着他胳膊錘了一拳,趙令州并未躲閃,就讓她打一下出出氣好了。

這兩人打打鬧鬧,寧疏見狀也覺好笑,當她還想打第二拳時,趙令州可不奉陪,快速閃躲開來,

“自己傻還好意思怪旁人。”

說話間,他已繞過屏風來到桌前坐下,問她到底在搞什麽鬼,為何會躲在聞雪房中。

但看聞雪如此鎮定,趙令州不禁猜測,“你們不是合夥耍我吧?”

寧疏頓覺冤枉,“初次相見,我只看出她是姑娘家,并不曉得她躲藏的目的。”

“原來你看出來了啊?那你怎的還叫我公子?”青衫姑娘失落地撅起了小嘴,還以為自己僞裝得很好呢!原來旁人早已看破,真真失敗!

既已拆穿,她也不好再繼續裝男人,遂将事情原委道出,她本是闵越峰的妹妹,名喚闵霏霜,聽聞兄長被打,便去看望他,這才得知原是為了一個姑娘而挨打,

“我就想來瞧瞧,這位姑娘究竟有多美,值得我哥幫令州去搶,也想瞧瞧令州你見到心儀的姑娘會是什麽表現,這才提前溜進來,躲在裏頭,哪曉得并沒有想象中的甜言蜜語,你侬我侬,你居然跟人家講故事!”

對此闵霏霜表示十分服氣,“趙大哥不愧是趙大哥,哄姑娘家的招數都這麽別致!”

被取笑的趙令州漲紅了臉,生怕聞雪難為情,趕忙澄清道:“甭瞎說,我只是将聞雪姑娘視為知己好友,樂得與她談天說地而已,沒有你想的那回事。”

“是嗎?”她才不信,“若然沒有,你應該大大方方的否認才對,大男人紅臉是怎麽回事?”

“誰臉紅了?”趙令州當即反嗤,不承認自己有什麽異狀,寧疏反倒覺得這闵姑娘特地跑過來,說是好奇,實則是有些吃醋吧!

不願讓他二人鬧別扭,寧疏适時解釋道:“闵姑娘誤會了,我和趙公子真的沒什麽,他過來只是覺得家裏太壓抑,想找個人傾訴而已,才剛你也聽到了,除了講他的故事之外再無其他,是以你大可放心。”

意識到話裏有話,闵霏霜當即反駁,“我放什麽心?我有什麽不放心的?他能有心上人我高興都來不及,總算有人接替我被他耍弄了!”

手持茶盞的趙令州哼笑道:“我才不會蒙騙自己的心上人,也就是耍耍你而已。”

怒哼一聲,闵霏霜再不願理他,挪了挪位置,坐到聞雪身畔小聲提醒道:“我跟你說,這個人就是塊悶木頭,跟他在一起很無趣的,他一句好話都不會說,只會惹人生氣!”

實則寧疏根本不在意這位趙公子究竟是怎樣的性子,于她而言,他不過是一位普通的客人的而已,而對面的趙令州聽闵霏霜說着自己的壞話,悠哉地喝着茶,一點兒都不擔憂,

“你盡管扯,聞雪姑娘會信你算我輸。”

不服輸的闵霏霜又問她,“你信我的話嗎?”

“呃……”寧疏尴尬一笑,遲疑半晌才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性格,會說話的男人也有可能對你耍心機,像趙公子這般有一說一坦誠相待的人實屬難能可貴,闵姑娘實該摒棄偏見,好好珍惜才對。”

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闵霏霜嬌哼道:“我才不稀罕這塊木頭!”

這話聽來甚是好笑,趙令州抱臂反諷,“說得好像我稀罕你喜歡一樣!”

寧疏見狀心道:如此愛鬥嘴,這才是一對兒嘛!

但趙令州卻覺得好好的興致都被闵霏霜給打攪了,有她坐在這兒,他根本沒機會跟聞雪說話,全是她一個人在叽叽喳喳,無奈之下只好告辭。

他一走,闵霏霜也沒理由再繼續待着,向聞雪告了別便匆匆跟上趙令州的步伐,還在一旁不斷的提點他,

“像你這樣講一些無趣的故事是無法博得美人歡心的,你好歹念兩句情詩啊!沒準兒人家一高興就對你笑一笑呢!”

情詩那種華而不實的東西趙令州一向不放在眼裏,“你懂什麽?我才沒那麽庸俗,我覺得我講的故事她很有興致,若不是你突然出現,我還能繼續講下去。”

“所以你是怪我打擾了你們的相處?”

停步回首,趙令州忍不住白她一眼,“但凡有些自知之明的人都曉得的事,你居然還好意思問?”

撇了撇嘴,闵霏霜自知理虧,“我這不是為你着想,想看你能否打動心上人嘛!”

又來了,若不是看着自小相識的份兒上,他真想揍她一頓,“我警告你,以後這樣的話不許在她面前亂說,人家臉皮薄,你一說她很有可能就不願再理我。”

“不理你又怎樣?你會傷心嗎?”

她的一再追問令趙令州無言以對,“這是我的私事,你能不能別再多管閑事。”

他越是回避問題,闵霏霜越覺得不正常,“若然我猜得不準,你肯定否認得幹脆,不肯說就代表你心裏有鬼,你就是喜歡她對不對?”

趙令州就納悶兒了,她追根究底的意義何在?“與你何幹?”

“當然有關系!”捋着自個兒的發辮,闵霏霜想當然道:“難得你有心上人,我也算抓到你的軟肋,往後才好威脅你呀!”

就為這個?實乃小題大做,趙令州懶得理她,輕嗤了聲,“幼稚!”

說話間他已到得馬車跟前,徑直上了馬車,與她分道揚镳。

放下簾子後,他的耳根子終于清靜些許,倚在軟墊上的趙令州捏了捏眉心,又掀簾望了望天幕的夜色,暗嘆好好的心情全被搞砸了,還沒跟聞雪說上幾句話就被這丫頭給打了岔,也不曉得越峰為何跟她說這事兒,這不等于給他添麻煩嘛!

只顧感慨的他并未察覺到暗處有人守在此地。

打從上回文寧疏出事之後,承譽便安排了人暗中盯着,以防再生事端,得到消息的陳序彙報道:

“殿下,最近大皇子去聞雪姑娘那兒比較頻繁。”

此時的承譽正在看《虎韬》,聞聽此訊,頗覺訝然,只因這後續的發展出乎他意料之外,

“這事兒都鬧到乾德帝那兒了,他居然還不收斂,就不怕他父皇訓他?”

陳序也不大清楚,但看主子如此在意那位姑娘的安危,遂試探着問了句,

“您看,要不要想法子将她接入府中?”

承譽不是沒想過,只是仍有疑慮,一是他父親的百日尚未過去,他驟然接一位姑娘回來似乎不大好,二是文寧疏有婚約,這事兒還沒問清楚,他不好唐突。

思及此,他又想起今晨收到的一張請柬,乃是以永定侯世子的名義送來的,似是賀行中為着上回冒犯書情之事被他撞見而深感不安,這才央了永定侯世子做中間人,打算擺宴調和此事。

實則承譽根本沒放在心上,且他一個廢太子,而今不過是個閑散王爺,并無實權,賀行中實沒必要巴結他,原本承譽是想着借口推脫了,此刻驟然想起文寧疏一事,他忽覺似乎是該見一見永定侯世子。

作者有話要說:  承譽開始行動了,寧疏的命運在下章會有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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