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搖了搖頭,寧疏只道不在乎這些,“因為許總管說,說必要的時候得……得獻身……”說到這兒,她的雙頰已然通紅,聲如蚊蠅,貝齒将下唇咬得泛白,
“我寧願在浣衣局受苦受累,也不願去做那種差事,這才拒絕了。”
原是為這個,承譽還以為她是嫌棄他的身份呢!得知真相後,他心間一輕,唇角也不自覺的上揚,然而這稍縱即逝的笑意還是被寧疏捕捉到了,不明其意的她目露詫異之色,
“公子笑甚?”
“沒什麽,”摩挲着玳瑁扇骨,承譽側眸望向窗外,被暮色籠罩的大地只剩一絲黯淡的昏亮,那一刻,他忽然覺得,這枯燥的餘生,似乎有了一絲樂趣,意味深長地輕嘆了聲,“笑天意……”
此情此景,除了天意,他真不知該如何解釋,有道是:
風旋花落飄月河,繞于林間藏小閣,
借問埙聲何處來,恰窺天顏真絕色!
此時的寧疏尚不知他的身份,是以并不解其意,本想問一聲,可又覺得客人不願提,她不該主動問,猶豫半晌,終是掩下好奇,只在心裏琢磨着另一樁事。
又坐了會子,承譽望了望窗外的天色,說是今晚還有應酬,遂起身告辭。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寧疏忍不住開了口,“哎---公子!”
聞聲回眸,承譽輕“嗯?”了一聲,意在詢問她還有何事。
那句話埂在喉間,遲疑許久,她終是覺得沒資格提,想想還是罷了,閃躲着眸光,她緊掐着自己的手指,若無其事地道:
“沒什麽,您有事就趕緊去忙吧!別耽擱了。”
這句肯定不是她的心裏話,看着她慌亂無措的模樣,承譽忽起壞心,想逗她一逗,
“可是舍不得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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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他所料,此言一出,佳人面一如天邊的雲霞浸染了一般,登時紅至耳尖,臉皮薄的姑娘不擅辯解,也不知該如何應對,窘得快将自個兒的唇給咬破了,說話也開始語無倫次,
“不是這樣的,來去是您的自由,我不會多管,并不是為這個……”
在她的印象中,安公子一向穩重,今日突然說出這樣的玩笑話,她都不曉得該如何解釋應對,偏他還要繼續追問,“那你倒是說說是為何?”
她不好意思明言,可又不能不解釋,否則更容易令人胡思亂想,焦急的寧疏仍在猶豫。眼看着她如此為難,承譽再不逗她,幹咳一聲,說回了正事,
“可是想讓我打探你弟弟的下落?”
這話總算是問到了點子上,寧疏心頭那架亂錘的鼓也終于平靜下來,不再喧嚣,定了定神,她才回道:
“正是如此。”
那他就更納悶了,“為何方才不直言?”
既然他率先把話說開,那她也就不再隐瞞,如實道:“巧姨一直敷衍我,總說她在找,卻沒有任何消息,我實在着急,總怕之儀他出事,今日見公子拿來太醫院的藥,料想您也是官場之人,便想請您打探一下,可又覺着自己身份低微,沒資格求您辦事,是以沒敢說出來。”
雖然見面不多,但承譽能察覺到她行事十分謹慎,就猜她不可能主動找他幫忙,承譽也沒等她開口,
“我已派人在查,相信很快就能有眉目。”
“啊?”她那雙窘迫的眸子再次擡起時難掩驚喜,說實話,她一直沒怎麽敢盯着他看,但今日這對視,她仿佛能感受到他眼底的真摯,那種來自陌生人的幫助與關懷最易令人感慨,尤其是在她遭難之際,如此落魄的環境下,旁人釋出的善意也就更加難能可貴,令她動容!
她尚在為該不該說而遲疑,他竟然已經着手查辦了?想得如此周到,實在出乎她的意料,心下感激的寧疏不知該說些什麽表達她此刻的心緒,哽咽了片刻,鄭重的向他福了福身,報以最誠摯的謝意,
“多謝公子相助,您的恩德我會銘記于心。”
“将我銘記于心,那你往後的夫君又該置于何地?”
笑言的字句如石子,将她那才平靜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一向鎮定自若的她驚覺自個兒到了他面前愣是窘得接不上話。
實則承譽并無惡意,只是看她太過緊張才玩笑了一句,試圖令她放松些,現下看來,似乎有些适得其反,她好像比原先還臉紅。
既如此,他也不再多言,“玩笑話,姑娘勿惱,你且放心,一有消息我會立刻派人知會你。”
道罷承譽飒然轉身,而她則立在門前,手扶着門框,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消失在竹林的拐角處,風過有痕蕩碧波,那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雖是細微,卻盡數傳入她耳中,不知是竹葉被風吹得淩亂,還是她自個兒亂了方寸……
此時的夕陽已完全沉沒,只剩一抹淡彩浮于西山,苦熬了這麽多天,她總在給自己打氣,然而每日都一成不變,漫漫的長路看不到盡頭,難免令人洩氣,算來這還是她頭一回覺得,明朝是有希望的。
巧姨只為賺銀子,不會真心幫她找尋親人,而安公子不一樣,她相信他既答應了,便會真的付諸行動。
如此想着,淺淺的笑意又浮現在她面上。
用罷晚飯,已是月上中天,照例戴着面紗的寧疏立于窗邊,望着四周閣樓間的燈火,聽着周遭此起彼伏的歌樂之聲,暗自祈禱着今晚千萬不要有客人,讓她清淨清淨才好,然而事與願違,沒多會子就見到有人影朝這邊走來,又是個陌生人,又得違心的去應酬,略覺反感的寧疏慢吞吞的行至門前,打開了門,木讷的朝着來人福了福身。
那青衫公子的步伐吊兒郎當,略顯浮誇,進得門來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清了清嗓子才道:
“你就是聞雪姑娘吧?本公子慕名而來,你怎的還戴着面紗?摘了讓我瞧瞧,究竟有多美。”
察覺到對方擡手湊近,寧疏防備後退,“公子見諒,小女子貌若無鹽,實在不敢坦然相對,以免吓到客人,您想聽什麽曲子,我給您彈曲兒便是。”
“又唬我?我都聽說了,你可是個小美人吶!”言笑間,那青衫公子已然靠近她,寧疏竟無意中嗅到一陣清香,這香氣若有似無,十分柔和,不像是男子會用的香。
寧疏詫異擡眸,赫然看到這位公子的耳垂上竟然有耳洞!心下起疑的她又瞟了那人的脖頸一眼,果然沒喉結!難道眼前的公子是女兒家?
一個姑娘居然來逛青樓?疑惑的寧疏再看向這位姑娘時,越發覺得她眉目清秀,鼻梁小巧,雙唇瑩潤,不畫而紅,縱然刻意将眉畫粗且微微上挑,也不似男子。
意識到這一點,寧疏反倒不怕她了,就依她之言,将面紗揭開,大大方方的讓她瞧。
青衫姑娘仔細的盯着她瞧了許久,啧啧嘆道:“那小子果然沒騙我,還真是個美人吶!”
卻不知她口中的那小子指的是誰,來到這聽月樓之後,也就三個人見過她的容貌,會是誰跟她說的呢?
總不可能是安公子吧?
她正胡思亂想着,那青衫姑娘已然開始質問,“說什麽無鹽都是蒙人的,你又不醜,為何還要以面紗相覆?”
“免惹禍端而已,并無惡意,還請公子見諒。”她既想假扮男子,那寧疏也不拆穿,十分配合,随即請她入座,為她斟茶,然而才斟了一半兒,就聽她驚呼一聲,
“有人來了!”
面露驚恐之色的小公子立馬起身,四處打量着,問她哪裏能藏人,寧疏一臉懵然,“為何要藏起來?您既是我的客人,我便不會再見其他人,打發了便是,您沒必要躲着。”
然而她卻惶惶不安,瞪着一雙杏眸,假裝兇狠的低嗤着警告,“哎呀你不懂,我是偷溜進來的,得趕緊藏着,你千萬別把我供出去,否則小爺跟你沒完!”
明明是只小貓,卻偏要裝老虎,這模樣壓根兒沒能吓到寧疏,她只覺有些好笑,雖不知因由,卻也沒再多問,由她藏躲在牆邊的衣櫃後,而後才去開門,卻不知來人是誰,竟令她如此惶恐。
作者有話要說: 網站恢複更新啦!不過今天的更新好像點開目錄看不到新章節,只能點開15號更新的那章往後繼續翻才能看到隐藏的新章節,這個bug也不曉得什麽時候能修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