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十七塊小桃酥
聲明大致內容是解釋了下電廠裁員的原因,以及對員工跳樓這件事的正面回應和解決方法。
蘇棠了解過危機公關的知識,她能看出這則聲明确實正視問題、言辭懇切,并沒有因為負-面-新-聞的影響而避重就輕,閃爍其詞。
她搜了下相關報道,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過,沒想到自己和外界失聯的這幾天,竟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
西山風光發電站是陸言修的爺爺一手創辦的,歷史悠久,是北辰集團最具意義的核心産業之一。前段時間,發電廠曝出裁員消息,搞得人心惶惶,甚至鬧出罷工事件。後來總部解釋清楚裁員原因是為了提高效率,裁減閑散人員,留下業務素質過關的員工,情況才有些好轉。結果前兩天,有員工因為被裁跳樓自-殺,發電廠裁員的事件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
陸言修也被推上風口浪尖。
蘇棠看了看那些水軍,心下了然。
許多的發言并未将問題放在員工跳樓的事件上,而是在讨論新上任的集團總裁年紀輕輕,到底有沒有能力撐起整個北辰。北辰歷任管理者作風低調,而如今這位這麽高調,不顧陪老一輩打下江山的老員工,執意裁員,是否違背了老一輩的期望……
蘇棠眯起眼,這些言論指向性太明顯了,許多人紛紛被帶了節奏,讨論的話題一下變成了這位年輕的集團總裁。
蘇建平與程慧秋在飯桌上的那段對話,就像網上站成兩派的網友的簡單翻版。誰也不信誰,誰也說服不了誰。
蘇棠翻了翻網上那些群情激昂的讨論,心裏湧出無數的煩躁。
她知道要一個人頂住輿論壓力的時候是什麽滋味。
遇到這種事,他這幾天很難捱吧。
想到這裏,她切出微博,轉到微信頁面。
蘇棠:你有陸言修家的地址嗎?發我一個。
秦睿:蘇小姐,這樣不太好吧。
蘇棠:秦副總,反正都是潛,誰主動點不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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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睿:……
晚上開完會,司機送陸言修回家。
這幾天因為發電廠的事情,他都要會開到很晚才回家。他不僅要解決這次事件,還要與對他不滿、質疑的董事會周旋。
想到那群老頭會議上的群情激昂,對他指指點點,他兀自揚起一抹冷笑。
他揉了揉有些酸漲的眉心,懶洋洋地靠在車背上。
自從他回國接手北辰重整高層,清理那些盤踞在高層盤根錯節的勢力時,那幾個和陸業鵬沆瀣一氣的老頭就看他不爽了。
這回裁員的事情,陸業鵬的人從中搗鬼,在最後決策還沒下來前向廠裏的員工傳遞錯誤的訊息,誘導工人罷工鬧事,事情好不容易解決了,居然又鬧出了人命。
員工跳樓的事在網上被曝,北辰瞬間陷入輿論危機,而他也成了衆矢之的。那群看他不順眼的老頭兒跳得更歡了,一個個出來指責他。
今天早上看到陸業鵬不自覺上揚的嘴角時,陸言修就知道,他巴不得出個人命,把事情鬧大。
趙語竹坐在副駕上,無意中從後視鏡看到陸言修按着眉心滿臉疲憊。
她不禁蹙起眉。
他從回國以後要面對的東西太多了,有些他們做下屬的能分擔,有些只能他自己一人扛。
趙語竹默了默,低聲道:“陸總,你不要擔心。網上那些輿論我們會處理好,将負-面影響降到最低。”
陸言修微一怔愣,揚了揚唇,終究沒有多說什麽:“那麻煩你們了。”
車子停在陸言修的公寓前,趙語竹想送他上樓,陸言修卻止住她:“讓小劉把你送回去吧,太晚了。”
“可是……”
她還未說完,陸言修笑道:“誰才是老板?”
趙語竹抿抿嘴,将安全帶重新系上。
下了車,陸言修看到公寓門前縮着的一團身影。夜裏太黑,他看不清,但那麽一小只縮在那裏,怪可憐的。
估計是哪個住戶忘了帶鑰匙,保安又不讓進去。
陸言修笑了笑,沒有将過多的注意力放在那抹身影上,朝大門走去。
果然,那抹身影看到他走到大門時動了動,朝他的方向走來。
估計是想讓他把自己帶進去。
陸言修突然起了興致,認真考慮了一番要不要義正言辭地拒絕,逗一逗這個沒帶鑰匙的迷糊的小家夥。
這樣好像會很有趣。
結果就在他愣神的期間,他看清了小家夥的長相,微一怔愣,鑰匙從他的手中滑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從未想過在這個時候,能看到蘇棠。
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心中最後那一根繃緊的弦,斷了。
陸言修不由分說地将她緊緊摟進懷裏。
“你怎麽來了?”
蘇棠愣了愣,伸手環住他的背:“我看了新聞……想來看看你。”
她所有的事情都是靠微博了解的,他到底經歷了什麽,她并不知道。
可是無論什麽時候都那樣從容不迫掌控全局的他,在這一刻竟然願意把脆弱示給她看。
不知過了多久,蘇棠悻悻笑道:“我們先進去吧,我在外面站得有點冷。”
陸言修勾起唇角,低聲答道:“好。”
似乎是不願意撒手,放開她之前又緊緊地抱了她一下。
自從接手了整個北辰,事情便接踵而來。應對高層的質疑和內部整頓并不輕松,可他依舊堅持下來了,這次的事件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突然感到疲憊不堪。
只是沒想到,他在臨近崩潰的邊緣時,能見到她。
他的生活就像在黑暗中踽踽獨行,而她就像從罅隙中照下來的一道光,讓他重新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大學的時候便是,現在也是。
只是她不知道,她之于他有多麽重要。
這是蘇棠第一次進他的公寓。比他們大學時候一起租的一居室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可他居住的習慣似乎一直沒變,還是她曾經熟悉的感覺。
蘇棠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便沒話找話:“你吃飯了嗎?我給你做清湯面吃好不好?”
“好。”
他的回答極簡單,但蘇棠并不在意。這個時候,他肯定很疲憊。
蘇棠主動幫他脫掉西裝外套,松開領帶。陸言修趁她不注意,低頭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
蘇棠手裏握着領帶,吓得向後退了兩步,耳根一下子紅了:“你……”
陸言修抿起唇角,一邊将襯衫袖口一絲不茍地挽起,一邊笑吟吟地看着她:“我一直幻想我們結婚以後的生活就是這樣。”
蘇棠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誰要和你結婚。你家有挂面嗎?我去做飯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陸言修笑着搖搖頭,将蘇棠胡亂扔在一邊的西裝外套挂在門口的衣架上:“那邊是卧室,廚房在另一個方向。你先回來換上拖鞋。”
“……”
蘇棠默默折了回來。
陸言修不再逗她,遞給她一雙毛絨絨的貓咪圖案女士拖鞋,是他小姑來家裏做客時順帶買的。
等她乖乖換好拖鞋,他帶着她去了餐廳:“晚飯就麻煩你了,可以嗎?”
“嗯。”蘇棠點頭。
他家廚房看着很新,蘇棠從幾乎空空如也的冰箱裏找到幾個西紅柿和雞蛋,沒找到青菜。
她拿着西紅柿去客廳找陸言修:“給你做西紅柿雞蛋面可以……”
話還沒說完,她的聲音便突兀地在空曠偌大的客廳中戛然而止。
陸言修正靠着沙發,閉目養神。她蹑手蹑腳地走過去,坐到他的邊上。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
蘇棠歪着頭,細細地打量着他的側顏。他睡着以後顯得很乖,鼻梁英挺,薄唇輕抿,和小桃酥睡覺時一模一樣。只是他的睡顏看上去更嚴肅一些,不像小桃酥,軟軟的,可萌了。
蘇棠伸出手,輕輕撫平他緊蹙的眉頭。
睡覺時候竟然都皺着眉。
她的指腹停在他的眉心頓了頓,似乎是舍不得離開,一點一點順着眉骨滑到鼻梁,最後停在他微抿的唇上。
蘇棠盯着他的唇瓣看了半晌,臉上變得火辣辣的熱。她像個做了壞事的孩子一樣,快速地抽回手,起身逃回廚房。
陸言修醒的時候蘇棠已經把面煮好了。
她一邊解下圍裙,一邊朝他道:“你家冰箱裏只有西紅柿了,我就做了個西紅柿雞蛋面,你趕快趁熱吃。”
仿佛剛剛無事發生。
把廚房的爛攤子收拾好,蘇棠坐到陸言修對面,問他:“好吃嗎?”
“嗯,好吃。”陸言修吃飯時候不愛說話,但還是回應了她。
蘇棠托着腮看他,男人深邃的眉眼隐沒在水汽之間:“你家沒有青菜,不然做清湯面的話更好吃。”
清湯面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
陸言修淺笑:“你做的都好吃。”
蘇棠對自己幾斤幾兩還是很清楚的。不管她做什麽,陸言修總是說好吃,後來有一次得空給小桃酥做飯,小家夥臉皺成一團,用還沒學得連貫的句子吐槽她毫無做飯天賦,她才發現自己做的菜有多難以下咽。
只有他每次都無腦吹自己。
吃完飯,蘇棠去廚房洗碗。
陸言修立在一側,問她:“你今天不應該在片場?怎麽過來了。”
“今天放假。新聞上的事……到底怎麽回事。”
提到新聞,陸言修又皺起眉:“沒事。”
“……每次有事你都不告訴我。”蘇棠癟着嘴,埋怨了一句。她将手上的泡沫洗掉,走過去輕輕撫上他的眉心,“你不要太往心裏去呀。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的時候總會傷害到另一些人的利益。即使是聖人也做不到十全十美,更何況我們只是普通人。”
陸言修斂眸看着她,良久後,他不着痕跡地勾起唇角,将她摟進懷裏。
所有人都以為他擔心的是輿論是股價是自己的位置,可只有她能明白到底是什麽擊垮了他。
“小酥糖,你真是我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