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六十七塊小桃酥
第二天早上,陸言修下樓的時候蘇棠和覃郁榕、小桃酥都已經在餐廳吃早飯。
餐廳裏安靜異常,氣氛十分微妙,直到小桃酥看到他,嘴上還沾着一圈白色的奶粉,兩眼一彎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爸爸,早呀!”
就連聲音都甜甜地帶着奶味。
陸言修摸了摸他腦袋,走到蘇棠身邊時,極自然地俯下身親了她一下:“早。”
蘇棠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去看對面的覃郁榕,果然黑着一張臉盯着兩人。她冷冷地咳了一聲,陸言修卻不在意,坐到蘇棠旁邊。
“……”
蘇棠覺得這個時候不說話比較好。
好在小桃酥很快轉移了覃郁榕的注意力。他坐在兒童椅裏長長地伸着手去夠遠處蒸籠裏的小籠包,可兒童椅有欄杆擋着,他夠不到。
看他着急的模樣覃郁榕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起身将蒸籠挪到他面前。
“喜歡吃?”覃郁榕笑着問他。
小桃酥大大地張開嘴,把整個小包子塞進去,把他的腮幫子填得鼓鼓的。他朝覃郁榕不停點頭,話都說不利落了:“好次,雲奶奶做的好次。”
看着他大眼睛亮晶晶的小模樣,覃郁榕笑得合不攏嘴,用餐巾幫他擦掉嘴角的湯汁:“乖乖,吃慢點,還多着呢。”
小桃酥抿起一個壞兮兮的笑容,趁她不注意,又塞了一個小包子到嘴裏。
早飯吃了一半,覃郁榕問小桃酥:“小乖乖,吃完飯奶奶帶你去外面逛逛好不好?後面有一個特別漂亮的湖,好多小朋友都在那裏玩。”
一聽到有其他小朋友,小桃酥眼睛亮了亮:“好呀好呀!”他把最後一口包子吞下肚,激動地朝蘇棠道,“媽媽,一會兒我們出去玩!”
蘇棠嘴角一僵,擡頭去看覃郁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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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郁榕也在看她,頓了頓,朝小桃酥笑道:“乖乖,你媽媽有事情,不能和我們一起去了。”
小桃酥嘴角一耷,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兒:“媽媽,你什麽事呀?為什麽不陪我出去玩?”
蘇棠一瞬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他。
她清楚覃郁榕肯定不想她一起出去的,怕被別人看見。
陸言修在一旁聽不下去了,他明白覃郁榕的意思,不悅地皺起眉:“不就附近逛逛?有什麽不能一起的。”
覃郁榕不甚在意:“又不是我不讓她去,蘇棠,你自己說是不是有事。”
蘇棠還沒說話,陸言修冷着臉:“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她是我女朋友,你能不能尊重些?”
見他面色不善,覃郁榕也沒給好臉子:“我怎麽沒尊重她?再說我同意你們倆了嗎?”
“沒有人需要你的同意。”
覃郁榕不疾不徐地笑了起來,一字一頓紮在陸言修的心上:“好啊,我不同意,整個陸家都不會同意,你看看到最後丢的誰的臉。”
“哐啷”一聲,水杯砸在桌面上。陸言修一雙眸子狠戾地盯着覃郁榕良久,正準備和她理論,蘇棠卻不動聲色地握着他的手,叫了他一聲:“修哥!”
“可……”陸言修擰着眉看她,卻發現蘇棠朝自己眨眨眼,一雙深褐色的瞳仁中含着淺淺的笑意,仿佛一根羽毛輕柔地撫平了他心中的怒火。
蘇棠淺笑道:“好啦,我要在家給小桃酥搭樂高,沒法出去。”
他抿了抿唇,沒再多說什麽。
小桃酥上一秒還沉浸在蘇棠不能陪他一起出去玩的難過之中,下一秒看到三個人劍拔弩張的氣氛,又聽蘇棠要幫他把那個蜘蛛俠的樂高搭好,立馬眼睛彎起來,打破了空氣中殘存的那抹尴尬:“真的嗎?”
蘇棠朝他笑:“當然,等你回來就搭好啦。”
小桃酥高興地手舞足蹈:“太好啦太好啦!”他轉頭看到一旁的陸言修嘴角緊繃,臉色不好,默了默,用還使不利落的筷子夾起自己碗裏的一只小包子給陸言修。
他很喜歡吃這個小包子,爸爸應該也會很喜歡吧!
“爸爸,這個給你,很好吃的!”他一邊說着,一邊想要将包子夾到陸言修的碗裏,結果手一滑,小包子掉到了桌上。
小桃酥瞪大眼睛看了那個包子半晌,“哇”的一聲,眼淚掉了下來。
這一系列發生得太快,其他人都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還是覃郁榕最先反應過來。
覃郁榕打心底喜歡小桃酥,每次看到他心裏都會化成一灘水兒。見他難過地哭了出來,她更是生不起氣來,早已将陸言修那茬兒抛諸腦後,連忙哄道:“乖乖不哭,掉桌上而已,讓你爸爸把它吃掉。”
小桃酥聽她這麽說,止住哭聲。他歪頭眨眨眼,纖長的睫毛上還挂着淚珠。他遲疑地點點頭,朝覃郁榕咧起一個大大的笑容。
“……”
陸言修垂眸看了看桌上那個小包子,欲言又止。
還生什麽氣,他現在特別沒脾氣。
蘇棠看着陸言修黑着的臉,想笑又不敢笑。她問小桃酥:“那個掉桌子上了,我們不要了好不好?你再給爸爸夾個新的。”
小桃酥看看她,又低頭看看桌上那只小包子,噘着嘴,眼淚又要出來了。
還沒等他哭出來,陸言修眼疾手快将包子夾了起來:“別哭了,好好吃飯。”
他一邊說着一邊慢條斯理地将包子吃掉。
這兒子絕對是來坑爹的,有一天遲早扔掉!
看他把自己喜愛得不行的小包子吃掉,小桃酥心滿意足地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幫小桃酥盛好粥端過來的雲姨笑着點點他的小鼻子:“你呀,就知道欺負你爸爸。”
小桃酥朝她吐着舌頭壞笑一下,模樣狡黠。
雲姨剛剛在廚房打掃,聽到餐廳有争吵聲,便知道覃郁榕又和陸言修吵架了。
兩人每次吃飯都像打仗,要不就是吵架,要不就是互相嘲諷,誰也不讓誰,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互相有多大仇似的。
平時陸業承不在,都靠她調解,這回卻沒想到,被這個小機靈鬼的一頓哭鬧輕松化解了。
她本來就喜歡孩子,小桃酥模樣長得又讨喜,笑起來又甜,此時朝她壞兮兮笑着的模樣更是讓她喜歡得不得了。
小桃酥喝着粥,好像剛剛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朝雲姨豎起大拇指:“雲奶奶,超好喝的!”
雲姨彎起眼睛:“喜歡就多喝點。”
兩人一唱一和,氣氛倒沒那麽尴尬了。
吃過早飯,覃郁榕帶着小桃酥整裝待發。臨出門前,蘇棠對小桃酥囑咐了半天,才舍不得地讓他和覃郁榕離開。
蘇棠回到客廳,正巧碰到陸言修換好衣服下樓,正在系領帶。蘇棠朝他勾勾手指,主動幫他系領帶:“手真笨。”
陸言修輕笑:“還是你比較厲害,可不可以申請以後都讓你來?”
蘇棠白他一眼:“把我當使喚的丫鬟了哦?”
陸言修笑意更濃,認真思索一番,道:“怎麽會。是把你當溫柔可愛善解人意賢良淑德溫婉動人的賢妻良母。”
他把各種形容詞堆在一起煞有介事的模樣有點可愛。蘇棠哭笑不得:“行了,就會說好聽的話騙我。”
他垂下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蘇棠認真地幫他打領帶的模樣。
那一瞬間,他想,要是每天早上都這樣就好了。
“小酥糖。”他喚了她一句。
蘇棠疑惑地擡起頭看他。
“要是住得不開心,就不要在這裏住了。”他頓了頓,有些後悔之前問她要不要來家裏住的決定。他以為讓覃郁榕多和蘇棠接觸下就能發現她的好,可他忘了覃郁榕有多固執,只認定自己認定的,“不管我媽跟你說了什麽,都不要管她。”
蘇棠歪頭想了想:“我還好啊。只不過是不一起出去而已,我真沒覺得有什麽,你太小題大做了。”她幫陸言修撫平襯衫上的褶皺,“倒是你啊,不要有事沒事就和你媽吵架行不行?你是她兒子,她沒法拿你怎麽樣,到時候怒火全轉我身上來了,以後更得讨厭我。”
“我……”陸言修被她一噎,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對不起,我只不過不想讓你被欺負。”
“不至于,該忍的時候忍一忍沒什麽,不該忍的時候我能讓她欺負到我?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蘇棠朝他俏皮一笑,伸手撫了撫他的唇角,“倒是你,能不能不要露出剛剛那副表情了?你知不知道你嘴角一耷下來多可怕?”
在她印象裏,陸言修是個挺愛笑的人。可和覃郁榕處在一起時,他卻能做到完全的冷漠。
那種冷漠蘇棠感受過一次,對于她來說,那一次都讓她痛苦不堪。
“說實話,如果我沒有小桃酥,我肯定會說你媽媽不好。她太強勢獨斷了,我不喜歡,我也忍不了。但是推心置腹,如果小桃酥和我關系不好,我會難過死的。哪有媽媽不愛兒子的?修哥,你不要這樣了好不好?我都不想再見第二次,更何況你媽媽?”
陸言修垂下眸,認真思考了許久:“那我……該怎麽做?”
他确實……不太知道該怎麽和覃郁榕相處。
蘇棠伸手戳戳他的嘴角,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多笑笑呀,你笑起來那麽好看,不要浪費嘛。”
聽她這麽說,陸言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蘇棠也笑了:“你多笑一笑,我日子也好過點。”
聽她這麽說陸言修輕輕笑了出來,而後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似乎是為了故意逗蘇棠開心:“這樣笑嗎?”
蘇棠哭笑不得,伸手捏住他的臉頰:“醜死了,可惜了這張臉了。”
兩人玩得開心,也沒注意到旁邊有人。雲姨抱着兩套西服默默站在旁邊看了半晌,眉眼愈發柔和。
還是蘇棠先注意到她,愣了一下,有些心虛:“雲姨,怎麽了?”
覃郁榕不想看到她和陸言修親近,也不知道雲姨會不會去打小報告。
雲姨唇角還挂着笑意,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麽的,将兩套西服往陸言修面前一擺:“阿修,你要穿哪件啊?”
陸言修和蘇棠看了一眼,異口同聲道:“左手那件。”
兩人說完,自己都愣住了。
雲姨站在一旁,“噗嗤”笑了出來。
蘇棠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臉上染上一絲緋紅,手上的動作也遲疑幾分:“您笑什麽呀?”
“沒什麽。”雲姨溫柔的臉上染着笑意,将左手那件西裝外套遞給陸言修。
陸言修将外套穿好。
蘇棠幫他全部整理好後,他趁她不注意,低頭親了她一下:“我走了。”
蘇棠嗔怪地瞪他一眼:“快走吧快走吧,誰想看見你。”
陸言修輕笑,模樣像個偷吃到糖的小孩。
“今天晚點回來,不要等太晚。”
“沒人等你,快走吧!”蘇棠嫌棄似的朝他揮揮手。
等陸言修走後,雲姨朝蘇棠道:“我剛剛想起夫人剛結婚那會兒,也是這麽送陸先生上班去的。那會兒兩人和你們一樣恩愛,可讓人羨慕了。”
蘇棠被她說的臉上火辣辣得燙:“我才不會和他結婚。”
雲姨淺淺地笑着,她五官柔和,笑起來眼角隐約能看到幾條皺褶:“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看到你們兩個這麽好,遲早會同意的。”
“但願吧。”蘇棠也朝她笑了笑,沒将這些話放到心上。
雲姨陪她堆了會兒樂高,小桃酥回來時,他的蜘蛛俠已經初具雛形。他很開心,跑去和蘇棠一起堆。
他給蘇棠講自己在附近逛的時候都看到了什麽,心情好時還能創造出一堆天馬行空的事物,湖裏會飛的大魚,坐在車裏的蝙蝠俠……他講得津津有味,蘇棠聽得也有耐心。
覃郁榕站在一旁,看着蘇棠陪着小桃酥玩耍。她不像在自己面前那麽無所畏懼,反而笑容溫婉恬淡,一雙眸裏只有孩子。
她看了半晌,有些怔然。
雲姨看她站在旁邊,走到她身旁,陪她一起看着。
她把早上的事和覃郁榕說了,笑着調侃仿佛看到二十多年前的她和陸業承。
覃郁榕癟着嘴:“她?算了吧!”
“榕姐,蘇小姐人不錯,你別較這勁兒了,阿修喜歡,同意他們就是了。”
“小雲,她剛住進來沒兩天,你怎麽就向着她說話了?”
“沒兩天怎麽了?我看人準着呢。”雲姨得意洋洋地朝覃郁榕笑了笑,“蘇小姐對阿修和孩子都是全心全意的好,我倒覺得家裏不能缺她。”
覃郁榕不屑地哼了一聲:“不能缺她?我看她倒是可有可無。”
雲姨不惱,依舊笑眯眯的模樣:“你這話說的,就拿早上給孩子沖奶粉這事,家裏一直沒個孩子,我還真不知道沖個奶粉也這麽多門道,要不是蘇小姐在,小少爺非得鬧起來。”
覃郁榕嗤之以鼻:“沖個奶粉誰還不會了?”
“你會?你給阿修都沒沖過奶粉!”
覃郁榕被她噎住,都不知道該反駁些什麽。
雲姨淺笑:“我還不了解你?你就是跟阿修置氣。當初你讓他選的他不選,這回他要選的你也不同意。你呀,就是被陸先生寵壞了,還這麽小孩脾氣。”
覃郁榕嗔怪地望她一眼。兩人平時像姐妹,無話不說,她倒也不介意。
雲姨笑眯眯的,打趣她:“不管你了,你就做惡婆婆拆散小情侶吧!”
晚上陸言修有應酬,沒有回來吃飯。
小桃酥沒看到爸爸,特別不開心,哭着鬧着不睡覺,蘇棠哄了好久才将将睡着。
她把小桃酥放到床上,掖好被子,蹑手蹑腳地出了房間。屋裏拉着窗簾,她并不知道時間,到了樓下看到落地窗外漆黑的一片,她才知道時間不早了。
廚房裏亮着微弱的燈光,她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走過去,發現雲姨還沒睡。
聽到腳步聲,雲姨回過頭,看到是蘇棠。
“蘇小姐還沒睡?”
蘇棠遲疑地點點頭,問她:“陸言修還沒回來嗎?”
雲姨一邊打開竈臺,準備熱晚上給陸言修留出來的雞湯,一邊回她:“剛剛阿修打電話回來,說快要結束了。我估計他又沒吃什麽東西,準備熱點雞湯給他。”
蘇棠笑道:“他晚上不喜歡吃口鹹的食物,煮個清粥就好了。”
雲姨愣了愣,怪不得以前晚上給他做的湯都只象征性地喝兩口?
她在圍裙上蹭了蹭水漬,把位置讓給蘇棠。
蘇棠手腳麻利地煮了個粥,又準備了兩樣他喜歡的清淡小菜,看到雲姨還站在旁邊,朝她道:“我等他回來就好了,您去休息吧。”
雲姨幫她洗好碗筷,擱到大理石臺面上,專注地看着蘇棠忙碌:“您真的很了解他。我只知道他口味偏清淡,卻一直沒注意到他晚上不喜歡喝湯。”
蘇棠唇邊镌着兩朵梨渦,淺淺笑的:“他這個人啊,喜不喜歡都放在心裏,永遠不會辜負別人的好意。”
“是啊,阿修性格一直很溫和。”雲姨眉眼間的笑意愈發溫柔,“他能遇到您,真的很幸運。”
蘇棠微愣,而後朝雲姨揚起一個腼腆的笑容。
一切準備就緒,陸言修還未回來,屋外反而下起了暴雨。雲姨走到窗邊,将窗簾拉上,看着屋外瓢潑的大雨,不禁皺起眉:“不知道市區那邊有沒有下雨。要是下得早,他可能不回來了。”
她的語氣有些遺憾,又有些小心翼翼。
蘇棠望着桌上的碗筷發了會兒呆,起身走到雲姨旁邊,屋外的大雨模糊了視線,就連不遠處的燈光都變得影影綽綽,難以辨別。
這麽大雨……估計是在市區的公寓住了吧……?
她失落地斂起眸,嘆了口氣:“應該是不回來了,您早點休息去吧。”
雲姨點點頭,準備走的時候看到蘇棠站在窗戶前沒有動。窗簾已經被悉數拉上,只留下一個小小的縫。透過那條縫除了窗戶上密密麻麻的雨點和濃稠的夜色,望不到其他。
她停下腳步,問蘇棠:“蘇小姐還要等嗎?”
蘇棠朝她搖搖頭:“我就看一看。我把東西收拾了就去睡,您快睡覺吧。”
雲姨應了,囑咐蘇棠早點休息,便回了房間。
……
陸言修到家以後已經淩晨。外面的雨還在下,風聲呼嘯,将濕氣卷進屋內。他将雨傘合上,放到門邊的傘桶中,又将沾染了雨水的西裝外套脫下,挂在玄關旁邊。
時間太晚,屋裏靜悄悄的。
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可這種期待卻不切實際。
他兀自揚了揚唇角,大概是酒喝太多了吧,總想些有的沒的。
他揉了揉額角,準備上樓。
路過客廳時,他被屋中暖橘色的燈光吸引。四周皆是昏暗,只有一捧橘色燈光輕柔地灑在正中央的沙發上。
雲姨晚上偶爾會忘記關那盞沙發旁的落地燈,有時他看到了,會順手關上。
他走過去,正準備關燈,卻看到沙發上蜷着一個小小的身影,似乎是聽到動靜,她“唔”了一聲,慢悠悠地動了動。
蘇棠還未徹底清醒過來,身上披着從樓上帶下來的外套,沙發都被她捂得有些發熱了。她睡眼惺忪,正準備看眼時間,卻發現一道身影擋住暖橙色的燈光。下一秒,她被人整個抱了起來。
她吓得一激靈,連忙摟住那人的脖子,才将将穩住身子。雪松木混着酒精的香氣在鼻尖彌漫,蘇棠呼了口氣,在他懷裏蹭了蹭腦袋,聲音因為還沒睡醒而顯得甕甕的:“怎麽才回來?陸言修,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有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讓我操心。”
陸言修聽着她小聲的呢喃,輕笑起來。他一手托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托在她膝蓋窩的地方,将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你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蘇棠摟着他的脖子,一雙眸子在黑暗中顯得亮晶晶的。她低低笑出聲:“有好好吃啊。你吃晚飯沒有?我煮了粥。”
“吃過了,早點休息吧。”
蘇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手指觸碰到他襯衫肩部的濕潤:“外面還在下雨嗎?”
“嗯,還在下。”
蘇棠伸手蹭了蹭那塊水漬:“那你趕快去洗個熱水澡,不要感冒。”
“嗯。”陸言修淡淡的應了一句,轉而低下頭,和蘇棠悄聲說了些什麽。蘇棠臉上泛起一抹殷紅,即使在漆黑的環境中,都能感受到她臉上的變化。
她一拳捶到陸言修的肩上,不痛不癢,軟綿綿的。她的聲音也軟綿綿的:“……誰要和你一起洗。”
陸言修低聲笑了起來,抱着她往樓上走去。
覃郁榕是被雨聲吵醒的。醒了以後她覺得口幹,準備下樓倒些水喝。可樓梯還沒往下走幾節,就看到客廳裏有一抹暖黃色的燈光,映出女孩單薄的身影。
她不禁皺起眉,想要下去把她叫起來,趕快回屋睡覺,卻遲遲沒有動作。
正怔愣着,大門被人打開,颀長的身影借着屋外的燈光映在地板上。
她今天身體不舒服,睡得比較早,沒有想到陸言修竟然剛回來。
她站在一個兩人都注意不到她的地方,看着陸言修走到客廳,把蘇棠打橫抱了起來,兩人似乎低語了些什麽,隐約能聽到低低的笑聲。
覃郁榕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私心是不喜歡看到兩人親昵的。可此時,她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堵着的那股惱火全然發作不起來,只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兩人。
那一幕,像極了夫妻間平淡而又幸福的日常。
她恍然想起二十多歲時候的自己,似乎也大晚上這麽傻乎乎地坐在沙發上等陸業承回來過。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在這樣複雜的大環境裏找到一個和她門當戶對又兩情相悅的男人。
她看了兩人許久,最終還是沒說什麽,趁他們還未上樓前,轉身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