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一天

時間沒有很急，但是關心芷是請了假期回來的，假期總是有期限。

奶奶聽到關小南同意出國的時候，不驚訝，只是淡淡點頭道：“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擔心我和你爺爺。”

關小南陪了奶奶幾天，姑姑問她有什麽要收拾的，如果有，就回Z市一趟，她想了想沒有什麽東西要帶走的。

如果硬要說的話，能不能把周桀帶走？

一中的休學手續關心芷已經派人去辦理，她全程沒有參與，也沒有再見周桀一面。

那天晚上兩人的見面也算是最後一面，關小南沒有和他說清楚，但周桀也可以大概猜到了她的異常。

所以他沒有問她，也沒有多做出反應。

其實關小南挺害怕的，五年這個詞讓她覺得覺得慌亂，她根本想不到五年的時間裏，她和周桀會發生什麽。

她也想不到五年後的自己會變成什麽樣的人，更何況周桀。

兩個人的環境不一樣，而且周桀是多麽優秀的人，她是選擇逃避那一方，可能在最後的什麽都會變。

曾惜得知她選擇出國的時候，問了她周桀怎麽辦？

關小南當時歪了歪腦袋，淺笑：“随緣吧。”

可不就是随緣嗎？

他們的感情其實說不上什麽轟轟烈烈，只是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了，然後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分開了。

關小南突然覺得緣分這次真的很奇妙，她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明明是帶着絕望和痛苦，可現在她卻舍不得了。

但她慶幸在那個陽光明媚的那天上午，和蕭潔一起逃出了晨會，之後的一系列她都很慶幸，那雙帆布鞋上的腳印，超市內喊出的白癡，雨中拉着他逃跑的情景……

一幕幕回憶突然像是老電影中的膠片卷一片片閃過，如走馬觀花般。

她也沒有忘記，黃昏下，斑馬線對面，站在路燈下的孤寂少年，那眼裏的落寞，還有自我的掙紮。

沉郁，極端又可悲的少年啊。

關小南從不曾後悔，那個時候喊出了他的名字。

周桀。

這個在她心內無數次呼過的名字。

這是一個那麽好的人，是願意把心給她的人。

在她之後的人生絕不會忘記的人。

關小南走的時候，正好是一中開學的日子，時間異常的湊巧，他們去上學，而她是選擇離開。

周桀去學校報道，李佑智看見直皺眉問他，“你怎麽回事啊？我和你發信息都不回？”

周桀沒有理他，随意拉開椅子，坐下。

李佑智看着周桀的表情，隐約覺得很不對，明明才半個月沒見，這人的情緒好像沉寂過頭了。

他拉開自己的位置坐在他身旁，開口問：“周桀，你怎麽了？”

周桀睨了他一眼，李佑智想了想，試探性的開口，“該不會你和關——”

話還沒說完，後門的一道聲音傳來猛地打斷他，“周桀，關小南休學了你知不知道？！”

蕭潔的聲音異常的突兀，二班內的人瞬間一靜，李佑智聞言一臉愕然，整個人頓在原地。

周桀卻是毫無驚訝，神情如往常一般的漠然。

從一班跑來的張能，站在蕭潔身後見他這表情，沖到他的面前問：“關小南這人他媽的莫名其妙休學，現在連電話都關機了，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你見過她沒？你知道什麽情況嗎？”

被質問的周桀，沉默幾秒，擡頭看他，扯了扯嘴角，“現在可能已經坐飛機走了。”

張能和李佑智以同樣的表情，“啥玩意兒？”

門邊的蕭潔聞言，微微眯眼，罵了聲髒話，“操！”

踹了一角二班的後門，轉身就往一班走，張能看着她連忙追去，“诶，你去哪兒啊！”

兩人離開，二班的氣氛時候寂靜，李佑智看了眼身旁安靜的人，無聲咽了咽口水，“周哥，你沒事吧？”

周桀閉了閉眼，遮蓋着眸底的情緒。

李佑智看見他這表情，覺得他這是在掩飾着痛苦，連忙有些手足無措，看啊，我們堅不可摧的周哥，現在居然會覺得痛苦。

可見情之事害人不淺啊，但是這關小南真的奇了怪，明明之前不是很正常的嗎？怎麽突然好端端休學了？

還有我們周哥，現在是怎麽樣啊？不會被關小南甩了吧？！

李佑智組織了一下語言，支支吾吾了半天，“周哥，你，你和關小南分手了嗎？”

話音落下，沒有人回複他，安靜了三秒後，其他人就聽見那道低低淡淡的聲線：“沒有。”

那天晚上的見面，關小南沒有和他說明什麽，但他知道她的意思，她要走，而且離開這個國家，不是這座城市，而是國家。

跨過大洋，跨過衆多城市的另一個國度。

周桀不知道她這個決定有沒有考慮過他，但他知道無論他同不同意，她依舊會離開。

周桀擡眸看着桌面上的粉紅色的杯子，想起那時少女每日帶着不情願的态度，卻還是會給他接水，又突然想起這杯子也算是她留給他除了那幾次糖以外的唯一的東西。

而且他也不懂為什麽她總喜歡給他送糖，第一次的薄荷糖，第二次的巧克力。

都是帶着甜味的東西。

他不喜歡的味道，可是她總是沒有詢問直接遞給他，霸氣又直接。

就好像關小南這個人一樣，沒有任何預兆的闖入了他的世界，帶着屬于她鮮明的色彩劃過他的黑白。

留下了她的印記，就像手腕間那道牙印，永遠不會消去。

那天在Z市的晚上，關小南當時只問他一句話。

——“周桀，異國戀談談嗎？”

他當時只回了她一個字。

“談。”

他們都會在一起，無論她在哪兒。

關小南走後的日子裏，李佑智覺得少了一個人，覺得可能沒什麽差別，但是他發現是他想錯了，這差別深深出現在了周桀身上。

原本不怎麽樣說話的人，現在就像是啞巴一樣，有種秉着沉默是金的想法，如果沒什麽事基本上不理你，而且他每天除了學習，就是低頭看書，真的符合了臨近高三學子狀态。

而李佑智有嘗試過撥打關小南的號碼，想着碰碰運氣，但是只能聽到那個機械女聲以示空號。

而每次打電話周桀都在身旁。

周桀沒怎麽在意李佑智的行為，可能是生性冷淡，他只是覺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的狀态。

沒有關小南的狀态。

無心無情。

一中的貼吧也都炸了，所有人都對關小南的離開覺得吃驚，一開始讨論激烈的很，但随着時間慢慢流逝，他們也不在意這個人物，只是對周桀和關小南的戀情感到撲朔迷離。

李佑智看着貼吧上頭讨論着周南戀情到底有沒有分手這個話題，默默點了個贊。

反正不管有沒有分手，李佑智就覺得關小南這人真他媽狠心，根本活脫脫就是個渣女啊。

拍拍屁股就走了，還讓我們周哥和空氣談戀愛，這談的是個狗屁戀愛。

高三第一個學期讀完後，寒假如期到來，但是作為高三狗逼，假期只有十二天。

正式放假的第三天就是除夕。

晚上慶祝除夕夜，窗外依舊放着那刺耳的鞭炮聲，周桀站在窗邊，遙望着遠處建築物中的闌珊燈火，有些恍惚，模糊不清。

他擡腕看了眼時間，忽而想起去年這個時候的場景，那時的他不是一個人。

如果關小南在的話，那人應該會拿着蛋糕，又會再一次對他說這慶祝我們周哥老了一歲的話。

她也會頂着寒風，用着那寒冷有些僵硬的手指，觸碰他的手，故作可憐道：“好冷啊。”

周桀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居然能記得這些細節，記得這麽清楚，明明已經是一年前的事，真不知道是關小南這人太有影響力，還是他太執着。

“叮咚——”

門鈴聲突然響起，打破這寂靜的夜晚，在這兒小小的空間內回蕩着。

周姐身子一僵，看先玄關處的眼眸內隐藏着什麽。

他站在原地安靜了一秒，而後邁步走去，手指觸上那冰冷的門把，打開。

樓道照明燈亮着，顯示有人經過，卻空無一人，地面上擺放着一個顯眼的紙箱。

周桀看着空蕩蕩的門口，心內升起的情緒驟然消失，按着把手的手微緊，眼眸一垂，落在門口放着的紙箱上。

他俯身拿起，很輕，卻好像放着什麽東西在裏面。

紙箱上貼着國際郵遞的标志，還有寄件人姓名，電話，地址。

而紙箱內只放着一只錄音筆，周桀随手拿起，按了播放鍵。

滋滋雜音響起，三秒後傳來那道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聲線。

“二月三號，關小南現在在機場，周桀現在在H市。”

話音落下，空了幾秒後，那道聲音又響起。

“二月四號，關小南在飛機上飛行了十二個小時，坐得她快吐了，現在正在落地，周桀在H市。”

……

“三月三號，關小南覺得今天的課程很無語，這老師根本不會教人，突然有點想念周哥老師的教學，今天的周桀在H市。”

……

“四月七號，關小南在街上看到了一個帥哥，但是沒有我們周哥帥，今天的周桀應該在H市。”

……

一串串的話語播放，直到最後。

“明天除夕，但是為了讓周哥聽到這段話，關小南提前錄音了，照常祝我們的周哥又老去了一歲。今天的周桀應該在H市。”

話音落下，錄音筆“滴”了一聲，顯示播放完畢。

室內随即陷入寂靜，窗外的炮竹喧嚣時不時傳入，透着煙火人氣，周桀盯着桌面上的錄音筆，直直盯着。

“呵。”

沙發上的人忽而冷笑了一聲。

那笑帶着冷意和壓抑。

周桀覺得自己心裏有股火，那股火兒從關小南走的時候，就這麽一直燒着，越燒越旺，發不出來，但見到這只錄音筆，聽到她聲音的一瞬間，炸開了。

他看着那錄音筆，良久，肩膀一塌。

一閉眼，腦中就回蕩着關小南這女人錄起的聲音，将他們這一年的空白全部和他訴說，一件件的小事，抱怨種種，他都可以想象出來她說這些話的模樣，懊惱時皺起的眉頭，抱怨時鼓起的臉頰，這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她從沒離開過。

周桀身子向後一靠，陷入沙發內，仰着頭，手背覆蓋過眼睛，他突然笑了起來，“真是自欺欺人。”

她在騙他，她一直都在。

可是無奈卻又不得不接受。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

等着他的姑娘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