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兩個城市之間的距離并不算遠,路游星也在兩天前才坐過同一趟飛機的反方向。

但同樣的旅程,同樣的靠窗座位,卻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有沈知閑坐在身邊,時間就像突然變慢了。

路游星覺得自己仿佛揣了一塊懷表,每一秒都聽到它滴答滴答,攪擾地心緒都有些混亂。

他分出一只手,按住心口,希望那懷表不要再兀自跳動。

然後發現,那規律又活躍的,是自己的心跳。

兩個人靜默的坐着。

沈知閑這個大冰山大概對這種寧靜的氛圍還是挺習慣的,坐在那裏看着手上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的書,臉上一派淡漠的樣子。

路游星卻有些受不了。

他覺得有些尴尬。

所以要找點話說。

老師教我們,聊天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可以從身邊的事情找話題。

“沈總也要去a市啊?”

a市正是影視基地所在的城市,那座城市幾乎被整個影視基地占據了,整個就是一個巨大的影視城鎮。

路游星記憶中那裏沒有很多公司的樣子,他有些好奇沈知閑去那裏做什麽。

而且他記得,宋燃說過,沈知閑也就這兩天才回來。

Advertisement

剛一回來就坐飛機去,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吧。

他等了會兒,沈知閑沒有一點動靜,好像沒聽到他說話。

路游星頓了頓,反思了一下自己剛剛說話的音量是不是太小了。

于是又問了一遍,這次稍微放大了點聲音,還側了身子,認認真真的看着對方的側臉。

“沈總也是要去a市嗎?”

他可以确定,如果沈知閑還是沒聽到,對方肯定聽力有問題。

事實證明,沈知閑可能真的聽力有問題,因為他依舊無!動!于!衷!

路游星:……

他偷偷瞟了一眼沈知閑的耳朵,确認對方并沒有戴耳機或者耳塞,肯定是聽到了的。

就是故意不理他。

路游星覺得有些委屈,他不知道哪裏惹到對方了,明明剛剛還在好聲好氣的和他說話,還幫他要了冰敷的冰袋,轉頭就翻臉不認人。

難道大公司的總裁都是這麽喜怒無常嗎?

他不禁有些同情起沈知閑的下屬來,在沈總手底下工作應該很辛苦吧。

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腹诽成一個喜怒無常的大魔頭的沈總,在餘光看到路游星确實蔫蔫地縮回座位不再打擾他時,終于忍不住把書翻了一頁。

路游星注意到他的動作,眨了眨眼,仔細回想了下,沈知閑自從把書拿出來,好像這還是第一次翻頁。

一頁書能看這麽久,還真是與衆不同。

他盯着沈知閑的書看了會兒,然後發現這似乎是一本哲學書。路游星之前也有幸拜讀過類似的書籍,然後沒翻過五頁就已經呼呼大睡,從此那本書被他放在了床頭,充當睡前讀物用。

他“啊”了聲,恍然大悟。

沈知閑這是想休息了,在用書催眠呢!

那他剛才豈不是打擾對方了。

路游星頓時感覺有些不好意思,收回視線,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想要借着哲學書催眠”的沈知閑能睡個好覺。

沈知閑聽到他的動靜,還以為他明白了,嘴角揚起還不到五度,就看到旁邊的人愈發往窗子那裏靠了靠,明顯在努力縮小存在感。

沈知閑:……

怕是個小傻子吧?

他合上書,微微嘆了口氣,側過身:“你剛才說什麽?”

正努力縮小存在感的路游星被問的一懵,連忙坐直了回答:“我、我問沈總是不是也要去a市。”

沈知閑的眼睛黑黝黝的,是很淩厲的眼型,卻有着鴉羽般的眼睫,沉着臉時看上去非常冷漠,但此刻卻是如水一般。

路游星被這雙眼睛一看,就有些莫名的緊張。

與他在其他alha面前的生理性緊張不同,與沈言炎和宋燃他們的放松也不同,面對沈知閑的注視時,是一種他難以言喻的感受。

他能聞到來自對方身上淡淡的香氣,是信息素的味道,但卻沒有一點alha信息素的粗暴感,柔和的……就像一大塊。

他被這塊包裹着,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沈知閑看着面前人越說越垂下的腦袋,和越來越小的聲音,有點發愣。

我有這麽可怕嗎?!

沈總開始懷疑人生。

他自從16歲家中突逢巨變,自己又遭遇禍事之後,便知道生活的不易,為了保護好弟弟和家,咬着牙堅持,原本溫潤的性格十來年間被硬生生打磨成了如今商場上的魔王。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變化,也知道自己早已養成的冷冰冰的語氣不适合與親近的人交談,但21天就能養成一個習慣,更何況十數年?

他不想吓到路游星,盡量放緩了聲音,說:“是的。”

路游星鼓了鼓嘴,從那冰袋下面擡眼,卷翹的睫毛忽閃忽閃地,小聲問:“是要去工作嗎?還是去找人?”

路游星問出口就覺得自己問的問題有些過了,說不定這是人家的不想回答呢?他連忙補充:“保密也沒關系,我不是非要知道的……”

沈知閑輕聲笑了,眉眼都跟着柔和了些:“我可以回答,但是你也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唔?”路游星懵逼了,嘟囔着說:“沈總還需要問我什麽事嗎?”

沈知閑笑而不語:“我就當你答應了。”

他頓了頓,問道:“你剛才叫我什麽?”

路游星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愣愣的回答:“叫你……沈總啊。”

沈知閑認真的看他:“我是不是說過,叫我名字就好。”

路游星:……

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沈知閑剛才該不會是因為叫了他沈總才故意不搭理人的吧!怎麽能這麽小心眼!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一時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看沈知閑的眼神也一下子複雜起來。

沈知閑一點都不怵他現在心裏翻湧的想法,只直勾勾地看過來。

路游星心中的小算盤一下子散了,蔫蔫的說:“是說過,但是叫不出口……”

沈知閑心說我的名字也不難聽吧,有什麽叫不出口的?他正想說話,就被路游星堵了個正着:“其實我覺得沈總挺好聽的,又簡單,又氣派!”

沈知閑:“像裴歌。”

路游星眨了眨眼,才明白他是說,這樣叫他,就像是裴歌在叫他。他憋着笑,在心理為裴歌掬一把同情淚。

不遠處的裴歌突然覺得有些發冷,把毯子往上拉了拉。

沈知閑原本很強硬,但看着路游星憋笑地彎彎的眼睛,就心軟了。

雖然很想聽他叫名字,但以後有的是時間,也不急于一時。

“算了,”他說,“我是去找人的。”

路游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思維跟着沈知閑跑:“要去影視基地找人嗎?沈總要找的人,肯定是個大明星。”

沈知閑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目不轉睛:“嗯,是我的大明星。”

路游星頓時不吱聲了,他察覺到對方回答中加重的定語,也看到對方堅定地眼神。

他覺得沈知閑的話怪怪的,但是哪裏怪又說不上來。

他覺得自己心裏也怪怪的,但是哪裏怪他也說不上來。

心口有些憋悶的感覺,不太舒服。

溫暖的手掌覆上來,把他額頭的冰袋取走。手指不小心觸碰到,有些癢癢的。

路游星茫然的看着對方把冰袋拿走。

沈知閑把冰袋還給空乘人員,轉頭語氣玩笑般斥責:“都化成水了,還按着。”

路游星看着他遞到眼前的紙巾,接過來擦了擦手上的水漬。

他決定不去想剛才那個問題,提出了自己的最後一個疑問。

“沈總為什麽坐經濟艙呢?”

他非常真誠地望向沈知閑,眼神往頭等艙那邊飄過去。

他知道以沈知閑的身份,肯定那裏才是對方的慣用座位,而不是自己身邊。

沈知閑:……

他要怎麽說他在機場看到了路游星然後就讓裴歌把票換了,結果裴歌換錯了票把裴歌自己換到了路游星旁邊所以他還和裴歌換了個座位,以至于現在坐在頭等艙的是裴歌?

他清了清嗓子:“勤儉節約。”

路游星看着一本正經仿佛在演講的沈知閑,不由得也挺直身子贊嘆道:“沈總真是持家好手,誰娶了你可有福氣了。”

沈知閑:……

這小家夥怎麽這麽皮?

路游星正在旁邊偷笑,就被一個莫名的東西劈頭蓋臉地罩住了腦袋。

軟軟的,是很柔和但觸感良好的布料。

他被遮住了眼睛,一片黑,只能伸手去摸,然後便摸到了沈知閑的手背和修長的指節。

路游星猛地縮回了手。

他小聲問:“這是什麽?”

沈知閑松開按着帽子的手:“黑眼圈這麽重,借你睡覺擋光。”

路游星趁着他松手,才摸到這是個帽子,還帶着尖尖的小耳朵。

他呲着牙看了一眼沈知閑,真想不到看上去一本正經像老古董一樣的沈知閑居然會買這樣的帽子,好趣味啊。

他簡直無法想象沈知閑帶着貓耳帽的樣子,滿臉一言難盡地把帽子往上扶了扶,戴正了。

“這該不會是沈總自己的帽子吧?”

沈知閑瞥了他一眼,對于他這個猜測嗤之以鼻。

然後沈總看到了毛茸茸地帽子下面,水潤潤的小鹿眼。

沈總默默收回了視線。

“哪那麽多話?”沈知閑有些不自在。

路游星茫然不覺,摘下帽子,看了一眼上面的标簽,吓得嗆了口空氣,猛地咳了幾聲。

然後在沈知閑轉過來的視線注視中,連忙将帽子塞回對方的手裏。

“不行不行,這個太貴了,是你給人家買的禮物吧,我不能用,禮物當然要全新的送出去才好。”

沈知閑看了一眼标簽:這個很貴嗎?

他看着那邊還在小聲咳嗽的路游星,把帽子戴在了對方頭上。

看着那小耳朵,沈知閑心情就莫名好了些,語氣也輕松了點:“我覺得你最合适。”

路游星還是想摘:“不行這個太貴了——”

“你已經戴了,送不出去了,你得負責。”沈知閑下了結論。

路游星:……

好冤枉啊!明明是你硬扣在我頭上的!

路游星垂下腦袋:“好吧,我後面把錢轉給你。”

沈知閑皺眉:“給我錢幹什麽?”

路游星擡頭看他。

沈知閑想了想,伸手捏了捏那帽子上的耳朵:“只戴給我看就行。”

沒幾秒,他成功的看到對方紅了臉。

下飛機後。

裴歌拎着箱子走在沈知閑身後。

沈知閑:“裴歌,你以後叫我老板,boss,總裁都行,就是不要叫我沈總。”

裴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