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35
黎遲趕到急救室的時候,恰巧見醫生從急救室出來。
他飛奔過去:“醫生,我爺爺怎麽樣了?”
醫生惋惜地搖了搖頭,有對着黎遲鞠了一躬:“請節哀順變,老人送來的太晚,已經去了。”
黎遲心上一沉,身體往後趔趄了一下。
沈暮趕忙扶住他:“阿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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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結束以後,黎老爺子的墓碑前,所有人都已經離開,獨獨黎遲站在那裏,看着爺爺和父親并排兩座墓碑,伫立良久不肯離去。
沈暮上前拉住他的手,無聲地安慰着他。
其實,她能明白黎遲如今的感受。
不管怎麽說,黎遲能去哈佛,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黎老爺子的功勞。雖然黎老爺子為人刻薄,但到底是黎遲的爺爺,是他爸爸的父親。
沈暮知道,他其實一直都很敬重爺爺的。
“有時候覺得爺爺很讨厭,掌控一切,總是那麽高高在上。可如今,我卻覺得他挺可憐。他這一輩子,除了錢恐怕沒什麽真心在乎的東西了。可到最後,他所珍視的那些身外物一樣也帶不走。不知道他閉上眼的那一刻,有沒有後悔過。”
黎遲長舒一口氣,緊緊握住沈暮的手:“走吧,我們回去。”
半路上接到一個電話,是黎老爺子的律師打來的,說是要跟他談老爺子的遺囑。
沈暮說:“你去吧,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
黎遲抓住她的手:“我們已經結婚了,你也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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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暮搖頭:“我不想去。”黎老爺子不承認她這個孫媳婦兒,她對她的遺囑也不感興趣。
黎遲倒也沒勉強她,點頭:“那好,你路上小心點。”
沈暮回了黎遲現在住的地方,郭芸正帶着萱萱和杜元在家裏擇菜,見沈暮回來,郭芸從凳子上站起來:“小暮回來了?黎遲呢?”
“爺爺的律師找他談遺囑的事,所以我就先回來了。”
郭芸應了聲重新坐下來:“遙遙也去了,這個老頭子圖什麽呢,年輕的時候一家人合合樂樂的多好,也不至于弄成今天這部田地。”
晚飯的時候,黎遲和黎遙姐妹兩個才回來。
黎老爺子把國內的産業給了黎遲,美國的上市公司留給了黎遙。
談起這個,大家都有些沉默。
吃過晚飯天色已經不早了,黎遲和沈暮帶着萱萱回了沈暮原來的住處。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公司?”沈暮一邊在洗手間接着熱水,一邊問他。
黎遲倚在門口沉思着,聽她問起便說:“明天吧。我明天讓秘書過來接你和萱萱回家,我媽和元元有我姐和姐夫帶她們回去。”
黎遲所說的家是指他以前住的地方,沈暮剛想拒絕,轉念想起兩個人已經結婚了。她随手把水龍頭關掉,點點頭:“好。”
又把頭探出來對萱萱喊:“快過來洗臉!”
萱萱今天參加黎老爺子的葬禮,又跟着杜元跑這兒跑那兒的,到了晚上格外疲乏,洗漱之後就吵着要睡了。
沈暮的卧室裏,萱萱抱着自己的哆啦A夢公仔不肯上.床:“媽媽,我今天晚上想自己睡。”
正在鋪床的沈暮一愣,想到萱萱不跟她睡她就要跟黎遲睡,她臉上微微有些發熱,鋪床的動作沒停:“為什麽啊,跟媽媽睡不好嗎?”
萱萱搖頭:“我想讓爸爸和媽媽一起睡。姑姑說,只有爸爸和媽媽睡在一起才會給我生弟弟妹妹。”
沈暮的神色略微有些尴尬,勉強笑了笑:“你,你姑姑跟你說這個幹什麽?”
萱萱眨巴眨巴明亮的大眼睛:“因為我問姑姑為什麽她跟姑父一起睡,卻不跟杜元哥哥睡,所以姑姑就告訴我了呀。”
說完見沈暮不說話,萱萱抱着自己的小公仔自己跑了:“媽媽,我去睡覺了!”
聽到隔壁房間的門被關上的聲音,沈暮無奈地搖了搖頭。
從卧室裏出來,黎遲還在客廳的沙發上坐着,整個人看上去很憂郁。
沈暮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來,拉住了他的手:“在想什麽?”
黎遲見他過來笑了笑:“沒什麽,只是突然很想我爸。爺爺這輩子沒有愛過任何人,即便我爸和我媽分開八年不肯另娶,他也絲毫沒有心軟過。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尚且如此,何況我這個打小就不被他承認的孫子。”
“其實爺爺會把公司留給我,我很意外。甚至有時候會想,他走的那麽突然,會不會是忘記改遺囑了。又或者,他實在是沒有親近的人可以托付,留給我和我姐是無奈之舉。若真這樣,爺爺得多可悲?”
沈暮想了想:“也可能,是爺爺年紀大了,所以就想開了。到了他這個年紀,必然能夠明白錢不是萬能的。沒有什麽比家人更重要。”
黎遲笑了笑:“我也希望會是這樣。”
“對了,鄭佩玟和那個男人的事……你查的怎麽樣了?跟爺爺的死有關嗎?”
黎遲握了握拳頭:“那個女人不知羞恥,爺爺在家裏躺着她就敢往家裏引男人,三個人糾纏當中那男人踢了爺爺一腳,致使爺爺摔在了地上。”
“那……怎麽處理這兩個人?”
“我已經報警了,他們倆不管逃到哪兒,總得為爺爺的死負責任。”
沈暮點頭:“既然這些事都解決了,你早點去休息,明天還得去公司呢。爺爺去世,這段日子公司還指不定亂成什麽樣呢,還有很多事需要你處理。”
黎遲點頭,和沈暮一起回了卧室。
二人躺在床上,沈暮有些尴尬,背對着他想閉了眼睛睡覺,卻只覺得一顆心砰砰亂跳,怎麽都消停不下來。
六年沒見,這還是他們倆第一次這樣躺在一起睡覺。雖然已經結婚了,她卻覺得自己和當初還是少女時的心境沒強到哪兒去。
可惜,她一個人胡思亂想了半天,身後的男人絲毫沒有什麽她覺得應該有的動作,呼吸平穩,看樣子倒像是睡着了。
沈暮心上一陣失落,嘆息一聲,也閉了眼睛準備睡覺。
過了沒多久,她迷迷糊糊中感覺有胳膊搭在了她的身上,她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他攬小雞一樣地攬在懷裏。
沈暮剛有了些睡意,這下頓時整個人都清醒了。
“你,你還沒睡?”沈暮的心又開始跳個不停。
黎遲将臉埋在她的頸項,貪婪地吸納着她發間的清香,突然翻了個身将她覆在身.下,深沉的目光裏似有綿綿的情意,隔着微弱的燈光,他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低低喚了一聲:“小暮……”
沈暮被他這目光看的臉紅心跳,恨不能鑽進被窩裏躲起來。
他擡手仔細描繪着她臉上的輪廓:“你知道嗎,在美國的時候,我經常會夢到這樣的場景,但第二天醒來後你都不在。”
沈暮側目看着床頭昏黃的燈光,想到了自己的這些年。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呢?
伸手環上他的脖子,沈暮主動送上了自己的唇。
唇瓣間柔軟的碰觸漸漸激起了黎遲體內積攢了多年的□□,他迫切而又充滿激情的去回應她的吻。
床頭暖暖的燈光映襯着床上交織的身影,窗外有明月高懸,有星辰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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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暮醒來的時候,黎遲還在熟睡當中。想到他待會兒還要去公司,她決定起來去做飯。
剛動了動,下面一陣撕扯般的疼痛,讓她不由想到了第一次兩人做了那種事以後的情景。
算起來這是他們倆的第二次,與第一次又間隔了幾年,會疼也很正常。
她皺了皺眉頭,躺在被窩裏沒有動。一扭頭,卻看見黎遲正睜着眼睛看自己,眼神裏滿是柔情。
“你醒了?”
黎遲伸手攬過她,親了親她的臉頰:“不舒服嗎?”
沈暮有些囧:“我,我……”
她話沒出口黎遲便笑了,寵溺地親親她的唇:“要不要去洗個熱水澡,這樣或許會好點。”
沈暮想了想,輕輕點頭。
黎遲又說:“你去洗澡,我做早飯給你吃。”
見他這麽貼心,沈暮舒心一笑:“那你先去,我躺會兒再去洗。”
黎遲點了點她嬌俏的鼻尖,笑着起來穿衣服出去。
洗漱過後,黎遲去廚房裏做飯,萱萱披散着頭發,穿着卡哇伊的粉紅色睡衣出來,見黎遲在做飯,她小跑着過去:“爸爸!”
“萱萱怎麽醒這麽早?回去換衣服出來洗漱,待會兒就吃早飯了。”
“哦!”萱萱應了一聲卻沒走,只仰着臉看黎遲。
黎遲扭頭望過來:“怎麽了?”
“爸爸,媽媽生寶寶了嗎?是弟弟還是妹妹?”
黎遲正在切菜,聽到這話險些沒切到手。他笑了笑看着一臉懵懂的小丫頭:“你媽媽在卧室呢,你自己去看看。”
“好。”萱萱說着,真的跑着去了。
沈暮剛洗了個澡穿着睡衣重新躺會被窩,見門被打開了,擡起頭來一看坐起來:“萱萱,你怎麽起這麽早?來過來,媽媽抱你上來。”
萱萱走到床邊,沈暮将她抱到床上,拍拍她的小屁股:“穿着睡衣就起來亂跑,冷不冷。”
萱萱搖着頭鑽進沈暮的被窩裏,又伸着腦袋在床上四下看了看,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她明顯看上去有些失望。
沈暮有些納悶兒地看着她:“萱萱找什麽呢?”
萱萱看着沈暮:“媽媽,你沒有和爸爸生小寶寶嗎?”
沈暮:“……”
“媽媽,你怎麽不說話呀。”萱萱晃着沈暮的胳膊。
沈暮無奈一笑,将女兒抱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又用被子将她裹住:“萱萱這麽想媽媽生小寶寶嗎?若是有了弟弟妹妹,爸爸和媽媽就沒有現在疼你了可怎麽辦?”
萱萱皺了皺眉頭,看上去有些委屈:“為什麽呀?”
“因為你是爸爸媽媽的孩子,等将來你有了弟弟妹妹,他也是爸爸媽媽的孩子,那我和你爸爸對你的愛就要分出來一些給弟弟妹妹,當然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疼你了。”
萱萱坐在媽媽懷裏,摳着手指頭不說話,兩天小腿有意無意地提着被子。
看女兒這樣,沈暮笑着問:“萱萱還想要弟弟妹妹嗎?”
“想……”萱萱低着頭回答。
沈暮有些意外:“為什麽?”
“因為杜元哥哥說我是最小的,我不要做最小的,如果有弟弟妹妹,就有人叫我姐姐了!”
“鬼丫頭!”沈暮寵溺地點點她的小鼻子,一擡頭看到黎遲倚在門框上,笑意綿綿地看着床上的母女二人。
沈暮說:“你爸爸來叫你吃飯了,快回房間把睡衣換下來。”
萱萱從床上站起來,張開胳膊要爸爸抱她回去,沈暮笑着瞅了女兒一眼,拍拍她的屁股:“矯情!”
黎遲過來抱起萱萱:“萱萱過幾天就要開學了,也玩兒不了幾天了。等過會兒吃完飯自己去房間把你的小寶貝都收拾一下,上午的時候會有叔叔來接你和媽媽回家。”
萱萱聽了看向沈暮:“我們不住這兒了嗎?”
沈暮看看這個屋子,當初公司破産,一緊很困難,家裏所有的資産都拿去應急,只剩下這套房子。
她和萱萱在這裏住了五年,要搬走還真有些舍不得。
沈暮看着女兒:“過幾天姥姥和姥爺要來看你,咱們把房子騰出來給姥爺他們住。”
黎遲看着萱萱:“爸爸的家就是萱萱的家,我們給萱萱選一個很大很大的房子,你說裏面擺什麽咱們就擺什麽,你說好不好?”
聽到大房子,萱萱的眼睛都跟着亮了:“好啊好啊,我喜歡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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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後
靜谧的周末,沈暮吃過早飯坐在二樓卧室的落地窗前曬太陽,花架上的風信子花開的正好,沈暮随手拿起手邊的《牡丹亭》百無聊賴地翻看。
兩個月前,沈暮和黎遲的婚禮一結束,沈暮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得知這個好消息的黎遲高興的像個孩子,說什麽要讓她把教師的工作給辭了,然後好好在家裏養胎。
想到接下來可能有十個月,甚至一年兩年的時間待在家裏,沈暮的內心是拒絕的。跟黎遲好說歹說,他總算只答應自己辭去了班主任的職務,只教一個班的語文。
而那個班恰恰還是杜元所在的班級。
記得那段時間沈暮的生活狀況差不多是這個樣子的。
情景一
上課鈴聲響後,教室裏仍舊亂哄哄的,學生們交頭接耳說說笑笑。
沈暮一進教室蹙緊了眉頭,剛要扯着嗓子讓大家安靜,杜元率先站起來拍桌子:“安靜!安靜!沒聽到上課鈴已經響了嗎?”
沈暮:“……”
情景二
“好,同學們,這節課我們就上到這裏,大家下課吧。”
沈暮話音剛落,幾個調皮的男生你推我搡的準備出教室。
門口坐着的杜元堵住過道:“幹什麽呢,幹什麽呢,在教室裏就打打鬧鬧,沒看見老師還沒出去呢,撞到老師怎麽辦?”
剛抱着書從講臺上下來的沈暮:“……”
類似于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實在太多,杜元的演技又太浮誇,有時候搞得沈暮格外尴尬,最後只好妥協——她還是辭職了。
于是就有了她現在的生活,每天以書為樂。其實對于她這種對文學情有獨鐘的人來說,倒不失為一種娴靜的生活。
她最喜歡《牡丹亭》,這本書也來來回回看了多遍。不知突然想到什麽,突然提筆在邊緣的空白處寫下她喜歡的名句“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
黎遲推門進來,見她在寫什麽,走過去拿起瞧了瞧:“你這是在這兒傷情感懷呢?”
沈暮奪回自己的書:“哪有,想到了就随便寫出來而已。你怎麽在這兒,不用上班嗎?”
黎遲站在她的身後,雙手搭在她的肩上,俯下身子咬了咬她的耳垂:“今天周末,不是說好了陪你嗎?”
沈暮被他撩的身子泛軟,擡手推開他的臉:“萱萱呢?”
“在下面跟杜元鬧着玩兒呢。”
沈暮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既然你沒事,去書房把漢語詞典抱過來,咱們給抱抱取個名字呗。”
黎遲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果真出去很快拿了詞典進來,順便帶了兩只小尾巴。
“舅媽,舅舅說你們要給你肚裏的小寶寶起名字,我和萱萱可以幫你哦。”杜元說。
沈暮一聽這話笑了:“你們倆?那你恐怕要從課後生字詞裏給我起名字了吧?”
杜元笑着抓了抓耳朵:“你跟舅舅你們倆起名字,多起幾個,我和萱萱負責選最好聽的。”
沈暮接過來詞典一頁一頁的開始翻看,時不時的跟黎遲讨論幾句。
沈暮突然眼前一亮:“有了!”
她說着拿起紙和筆寫下三個字:黎殊詞。
黎遲看了看她寫的名字問:“翻字典翻了那麽久,什麽出處?”
沈暮說:“北宋婉約派詞人裏邊,有個叫晏殊的,我們以前語文課本裏有的。他的代表作不是《珠玉詞》嗎?殊詞二字就取自晏殊的殊,珠玉詞的詞,怎麽樣,好不好聽?”
黎遲的眉頭擰着:“這麽文藝?”
“我本來就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的,文藝不是我的專長嗎?你就說好不好聽吧。”
黎遲想了想:“好聽是好聽,不過這個名字适合男孩還是适合女孩?”
沈暮沉思着開口:“詞這個字吧,現代這個社會女孩叫的多一些。所以我覺得比較适合女孩。”
“那如果是男孩呢?”
沈暮笑:“男孩那就更簡單了,叫黎殊元。”
黎遲有些無奈:“你這個該不會是因為晏殊別名晏元獻吧?”
沈暮對他豎起大拇指:“聰明,我就是這麽想的。”
見黎遲不說話,沈暮問:“給個意見啊,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我是覺得這名字的含義解釋的有點牽強。”說完一看自家老婆拉下來的臉,又趕緊補充繼續,“不過真的挺好聽的。”
沈暮輕輕一笑:“你說的?那可就這麽定了。黎殊詞,黎殊元。”
黎遲點頭:“就這麽定了。”
一旁等着選名字的杜元有些懵:“你們倆就這麽定下來了?說好了要多起幾個讓我們選呢?”
黎遲将外甥拉過來撓他癢癢:“我和你舅媽的孩子哪有你選名的份兒?你舅媽說什麽就是什麽。”
杜元被撓的渾身癢癢,忍不住咯咯笑起來。萱萱笑着跑到媽媽懷裏,看爸爸将杜元哥哥收拾的連連求饒。
外面恰有幾只鳥兒盤旋着飛過,叽叽喳喳的向着遠處去了。
沈暮擡頭看着外面的景致,再看看身邊的人,生活似乎永遠都那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