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車子已經開出去了,葉思栩卻還是忍不住地往後視鏡裏看。
可是燈影恍惚, 根本沒有柳灏的身影。
他是藏在了哪裏嗎?
葉思栩有些膽戰心驚地想。
還是說柳灏一直在注意自己, 甚至是, 跟蹤自己?
頃刻間, 葉思栩感覺毛骨悚然, 渾身不由自主地戰栗了一下。
秦越鳴見他忽的臉色刷白,剛才看後視鏡的動作, 似在往後看劇院的意思。
于是, 他忙問:“怎麽了?有東西落下了?”
“不……不是。”葉思栩忙暗自鎮定, 将手機塞好, 兩條胳膊都抱住花。
腦子有些遲鈍地想, 柳灏今天來看陳若凡,是不是可能在觀衆席看到了秦越鳴?還是說,他是在停車場看到他們的?如果是後者,那麽他就應當看到秦越鳴抱住自己……
秦越鳴看他低頭沉思,似乎要把一張小臉埋到殷紅的玫瑰花裏去, 便揉着他的耳朵道:“怎麽了?是不是太餓了?想啃兩口玫瑰?”
“沒有。”葉思栩溫順地蹭了一下秦越鳴, 一想到柳灏可能是躲在暗處看到他們, 心裏就有些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好像一條扭曲的蛇, 在某個陰暗角落裏吐着危險的蛇信一樣,叫人壓抑而畏懼。
“不是說演出有臨時意外?是在開場還是中間部分?你提示我一下?”秦越鳴慢慢地問道。
葉思栩這才想起來這件事, 忙道:“在後面,就是我有一下摔倒地上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秦越鳴,“你真的沒發現嗎?還是……”
還是你哄我的?不願意告訴我讓我難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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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鳴握住他有些溫涼的左手, 用力按着他的手背:“沒發現。全場應該都沒發現。那為什麽摔了?”
葉思栩聽他說“全場”都沒發現時,的确是不由自主地松口氣,解釋道:“我也不曉得,就是椅子位置有一點點不對,我也沒看到,坐下去的時候,就摔了。”
“那疼嗎?回去我看看受傷沒?”秦越鳴接過去道,然而心裏也在琢磨,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的?看當時的情況,那位女演員的鎮定自若現在一想,極為微妙。
葉思栩別開眼:“不要看,不疼。”
摔在屁股上,怎麽能看?他就是一天到晚的亂說。
秦越鳴也意識到關鍵,淡笑,戲谑道:“我看看怎麽了?萬一受傷,給你敷藥。”
“不要不要!”葉思栩氣鼓鼓地抗議,“丢人。”
秦越鳴用力捏他的臉,真是可愛的小兔子。
兩人吃晚飯回家,葉思栩受了驚,吃得多,飽食過後軟綿綿、懶洋洋地窩在車裏,一動都不想動,手指頭都懶得擡。
“明天休息吧?”秦越鳴問道。
葉思栩“唔”了一聲:“我想睡懶覺。”
“那就在家待一天,我明天有個飯局,晚點回家。”秦越鳴道。
“哦。”葉思栩開始盤算起其他事情,他想明天回家去看看葉明康,這兩天葉思賢倒也沒事,只是有點忙,自己的首演也沒叫她來。
想着過陣子,等到後續正常上演後,再邀請葉思賢和葉明康一起去劇院。
到家後,秦越鳴照舊要抱着他下車。
葉思栩實在是吃的有點飽,腦袋也暈暈乎乎,不願意思考,也沒有抗争,乖乖地順着他,只是靠在他肩膀處,語調軟軟地說:“一會兒阿姨他們看到怎麽辦?”
“就說你不舒服,我助人為樂。”秦越鳴一板一眼地瞎扯。
葉思栩想想就覺得好笑,他這麽嚴厲刻板的長相,又高大又魁梧,以前山一樣沉默的,現在卻總是抱着自己、還說這種不搭調的話,反差強烈。
葉思栩将臉藏在他的肩上:“很壞。”
秦越鳴感覺到懷裏熱乎乎的,心裏踏實,他問:“什麽很壞?”
“你……很壞。”葉思栩控訴他,“很壞很壞。”
“現在知道了?叫你招惹我。”秦越鳴拍他的屁股,卻聽他到抽一口冷氣,“怎麽了?打疼了?”
“唔。”葉思栩在他懷裏扭了一下,“我要回自己房間。”
秦越鳴忙道:“對不起,我忘了。那我幫你揉揉。”
“……”
葉思栩飛快按住他亂來的手:“不要吶!”說着推他要下地自己走。
秦越鳴趕緊摟住了懷裏的寶貝,大步流星地走向一樓的客卧。
好在從車庫去客卧不用經過客廳等地,阿姨們都沒在。
葉思栩臉紅心虛地想,要是真叫向姨或者張姐看到,她們會相信自己因為病了才叫秦越鳴這麽抱着嗎?
騙鬼呢。她們肯定不會信的啊。
他覺得秦越鳴原先刻板嚴肅的樣子,現在變得不靠譜起來,總是說一些叫自己臉紅心跳的話,還常常胡言亂語。
到了房間後,秦越鳴将他擱在床上,鄭重其事地皺着濃眉問詢:“真的不要我看看傷勢?”
“不要麽。”葉思栩可憐兮兮地推他,“你快出去。”
秦越鳴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等我一下。”
說完他開門又出去。
葉思栩心道,他幹嘛?進進出出的,非要整棟別墅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倆現在這樣麽……
他磨磨唧唧地坐起來,其實pi股也還好,就是尾椎骨摔得有點疼。
他回憶當時舞臺上的事情,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好像很多呼之欲出的線索,可是又沒有證據,也不好立刻下判斷。
不一會兒,秦越鳴又推門進來,将紅玫瑰擱在他的桌上:“我叫向姨準備個花瓶?”
葉思栩看看漂亮的花束又看看這大男人,快站起來,往外推他:“不要了!就這樣放着好了。”
否則向姨問起來,他還要費心思解釋呢。
這怎麽解釋得清楚?
秦越鳴雙臂抱着他的腰:“阿葉,十點來看電影。別忘了。”
“哦。”葉思栩低着頭,叫他刮了一下鼻頭,有些不習慣地扭開腦袋,“那我洗澡了。”
秦越鳴在他臉頰啜一口:“洗幹淨點。”
說完笑得像極了大灰狼一般開門離去。
葉思栩慢悠悠地走過去拿起玫瑰花,湊在鼻尖聞了聞,淡淡的花香和淡淡的苦澀味道。
是戀愛的滋味嗎?
他洗澡的時候,在鏡子裏仔細看了下,倒是也沒發現哪裏有問題,只是皮膚白,尾椎骨有一點點的淤青,倒是不礙事。
扶着洗手臺刷牙漱口時,葉思栩瞪着鏡面中的眼睛,喃喃自語地問道:會是陳若凡故意這麽做的嗎?
可是看後來她的反應也不像是提前知道的,還說自己吓了一跳之類的。
連導演和梅老師也都去安撫了她兩下,看上去不像是裝的。
他将牙膏沫吐掉,心道,還好整場演出沒有大礙。
秦越鳴則在書房給程一諾打電話,詢問葉思栩在劇院的事情。
“你這是給人當家長?”程老師在電話裏打趣他,“你不是說他今天的問題可以自己化解過去?那就證明,他會在小波折裏慢慢成長。不管他是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還是一個新演員,這些波折都是他往上走的臺階。越鳴,這些話總不至于你不懂,現在叫我來叫你?”
“我懂,程老師。”秦越鳴眼眸沉沉地望着桌上的鋼筆,正是葉思栩送的那一支,“但我不放心。”
“就算,我是說退一萬步,就算他不在別人那裏,而是在你鏡頭底下,你又能怎麽護住他?演員這一行,表演過程中出意外,那是太正常了。若非這樣,怎麽能一次次地篩選掉心理素質不過關、演技不行的人?”程一諾慢條斯理地道,“越鳴,關心則亂的道理,你也懂。”
秦越鳴卻想到了別處:“你說的對,也許我找個時機叫他跟我去片場。我看着他。”
程一諾的笑聲通過無線電波傳到秦越鳴的耳中:“越鳴,你是多想護着他?你這樣,對他不好,他自己要鍛煉,要成長,有所遇才有所獲,有所失,才有所得啊。”
秦越鳴一想到今天的事情要是再次發生。
“程老師,道理我都懂了,但人我不能讓他在外面受委屈。”
程一諾也輕輕嘆氣:“比方說,即便你要護着他,看着他,那你也要跟他商量是不是?你不能每次都自作主張地幫他。越鳴,兩個人互相喜歡是很簡單的一件事,但是能往前走多遠,那真的是一件非常難的事。”
“嗯,程老師,我聽進去了,謝謝。”秦越鳴道,“我會跟他商量。”
等電話挂斷,秦越鳴拿起桌上的鋼筆,在手指間慢慢地轉——小兔子會答應跟自己去拍電影嗎?
他這小模樣看似軟綿綿的,其實骨子裏有自己的想法,還有些倔。
秦越鳴捏着鋼筆,陷入沉思。
葉思栩上樓時,特地去餐廳倒了兩杯水。
晚飯吃得有點鹹,他渴得很。
進了觀影房,葉思栩見秦越鳴站在影碟架邊選電影。
“想看什麽?”他頭也不回地問。
葉思栩将杯子放在櫃面上,果然看到了威士忌:“随你。”
秦越鳴挑挑揀揀,抽出一部愛情片插入放映機。
他極為自然地走到葉思栩這裏,将他抱起來坐回自己的沙發上。
葉思栩像孩子一樣坐在他膝蓋上,自己的腿兒輕輕晃了晃,拿起水杯開始喝水。
只是電影片頭一出來,他就猛烈咳嗽起來。
畫面裏,一男一女正……
葉思栩嗆得耳根發紅,後背是秦越鳴的手,一下一下地撫摸自己。
他慌慌張張地想,秦越鳴是故意的嗎?還是一不小心拿的?可是他都知道啊,他怎麽這樣啊!
“不要看這個……”葉思栩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羞澀地扭過頭,揪着他的睡袍口袋邊緣,“換一個?看庫布裏克好嗎?”
庫布裏克是他知道的秦越鳴鐘愛的,除了馬丁斯科塞斯之外的,另一個著名的大師級電影導演。
秦越鳴将他摟緊,下巴擱在他肩窩,親昵道:“怎麽了?這部電影不好看?你看過了?”
“沒有。”葉思栩扭頭一看,畫面又正常了,“那算了,就看這個吧,”
整部片子都在講述七八十年代的美國,一個男性在兩個女性之間徘徊的故事,畫面中充斥這大量極具美感與當代特色的畫面。
只是某些畫面尺度超标。
要是一個人看,葉思栩不會當回事,他也不是未成年。
可是與秦越鳴坐在一起,他渾身不得勁,尴尬、羞澀,隐秘之中又有點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和期待。
随着電影中的情人不停地通過□□來表達熱切的情感,他和秦越鳴之間的氣氛也暧昧得叫他只想屏住呼吸。
秦越鳴注意到他的不安,抱着他,輕吻他的後頸:“害羞嗎?”
“沒有。”葉思栩矢口否認,故作鎮靜地去拿水杯喝一口涼水,定定神。
等放下水杯後,秦越鳴的手指滑上的嘴唇,在上面用力壓了一下。
這種觸感讓葉思栩腦子裏繃緊的弦在剎那就斷了。
他的唇不由自主地張開,似含非含着那手指。
葉思栩越來越僵硬,秦越鳴自然最為清晰,手指稍微一揉,觸碰到軟軟的、不知所措的she尖。
電影中的畫面一度情緒熱烈而澎湃時,葉思栩本能地咽了一下喉嚨。
秦越鳴甚至聽見他喉結滾動的細微動,将手指推進了幾分。
柔軟的舌頭乖乖地裹住了手指。
“阿葉……”
秦越鳴的聲音都忍得沙啞,仿佛是幹涸沙漠上的一陣灼熱難耐的風,裹挾着熱力刮擦過葉思栩的耳際。
可是,與此同時,這也喚醒了葉思栩內心的理智。
他扭開頭,吐出浸潤着水漬的手指頭,“我……我……我要喝水。”
慌張的、無措的、小心的、難耐的情潮,都似乎只在一觸即發之間。
他要掰開秦越鳴的手指,卻不被允許。
秦越鳴的禁锢是如此用力,如此深沉,以至于葉思栩伸長手臂也沒有拿到水杯。
下一秒,秦越鳴輕而易舉地将水杯遞到他面前,輕柔地誘哄他:“張嘴。”
腰上的手臂如鐵一般火熱,葉思栩幾乎不敢轉身看他,手指攀在沙發扶手上,慢慢地張開唇,任由涼水緩緩淌進嘴裏。
有些來不及咽下的透明液體随着紅潤的嘴角滑落下去。
秦越鳴在他耳後柔柔地苛責他:“阿葉,你浪費了。”
水杯被丢在櫃面上,葉思栩被狠狠地扭過腦袋,他的眼睛在昏暗中越瞪越大。
只見秦越鳴俯頭靠近自己,伸出舌尖tian在他下巴處,将水漬抿如唇中:“好喝。”
葉思栩緊張地按在他的上臂,眸光閃爍,柔弱之中又有一種純真美好令人心動,咬着菱唇:“我……”
“噓。”秦越鳴哄他。
葉思栩雙手扶在他的肩頭,手指似無力似有力地抓住他的身體。
秦越鳴輕吻他的臉頰。
“不!”葉思栩如從夢中驚醒,按住他的手,“我……”
“別怕。”秦越鳴輕聲道。
葉思栩經受不住一樣低低chuan息:“不要了,好嗎?”
秦越鳴的手掌感受着幼嫩滑膩的肌膚,他重重握住光滑的肩,狠狠按在自己懷中:“就一會兒,很快送你去休息。”
葉思栩雙目有些呆滞,腦子裏渾渾噩噩,火燒火燎。
甚至,他感覺到了秦越鳴也同自己一樣。
“不行,不可以的。”葉思栩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他有些害怕。
秦越鳴聽到他語調之間的為難,立刻規規矩矩:“那我就這樣抱着你。”
“嗯。”葉思栩低低頭,在他肩頭靠着,央告似的道,“以後不要看這種……電影了好不好?”
委屈又可憐。
秦越鳴覺得自己像是個誘騙孩子的無恥混蛋。
“嗯,以後看你喜歡的。”
葉思栩微微一動:“看你喜歡的就好了……只要……不看這種。”
兩個成年人一起看這些,太危險。
“阿葉。”秦越鳴溫柔地喚他的名字。
“嗯?”葉思栩的指尖扒拉他的唇,“怎麽了?”
“當我的男主演,你願意嗎?”秦越鳴細致地洞察着,當他說出這一句話時,懷裏男孩兒的每一個細節反應。
如意料中的,葉思栩是遲疑而惶惑的。
“我沒有想過要拍電影,而且,劇院……挺好的。”葉思栩回答道。
秦越鳴柔情百轉地道:“那就陪我,就當是陪我,明年我會很忙,一部電影要開拍,另一部電影在國外做後期。不會每天都在家裏,我不想看不到你。阿葉,你能可憐可憐我嗎?”
“不要這麽說麽。”葉思栩捂住他的嘴唇,什麽可憐可憐他,說的好像他真的很慘一樣。“可是我又不懂,什麽都不懂。”
“沒關系,有我在,我會幫你的。”秦越鳴道,“你想演戲,演什麽角色,都你來挑。如果不想演戲,想學別的,劇組裏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做制片、做編劇,或者跟我學導演,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葉思栩被他說的話勾住了,嘀咕一句:“好像在騙我,說的太好了。”
秦越鳴聽他小聲争辯,摟着他道:“所以你答應了嗎?”
“我沒有啊。”葉思栩道,“我需要想想。”
陪着他,學新東西,都是很好的事情。
可當他的演員……
葉思栩還是很害怕,甚至于畏懼。
監視器前的秦越鳴,該有多嚴厲,他只要閉上眼随意一想就膽怯。
“我可以想想嗎?”葉思栩确認似的問道。
秦越鳴輕輕道:“可以,但是不要讓我等太久。”
他凝視着葉思栩,心裏不無憂愁地想:等你這膽小怯弱的小兔子意識到自己喜歡我,我真的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