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雄性本能

沈采采一時激動,該說的和不該說的一口氣都給說了。等她慢半拍的反應過來時,不僅沒有半點成功解密的興奮,反倒有些尴尬:廂房裏除了自己和皇帝之外還有鄭婉兮主仆二人呢。

這就很尴尬了。

沈采采雖然面上還端着,但還是忍不住遷怒般的瞪了皇帝一眼:自己一時沒注意,皇帝難道還沒注意嗎?他居然也就這麽配合着把事情說出來了?

皇帝手上還端着青玉茶盞,哪怕是被沈采采這麽瞪着,他面上也還是漫不經心的模樣,甚至記得提醒沈采采一句:“時候也不早了,要是想吃午膳的話,是該叫人上來點菜了。”

沈采采;“吃個.....”個頭啊!現在會試試題都滿大街傳了,還不趕緊去處理!

因為邊上還有外人,沈采采多少還記得不能崩人設,只得匆忙的把罵人的話給咽了回去,暗暗地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冷靜啊,沈采采!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家夥就是個心機屌,和他生氣那注定是沒有結果的啊!

于是,沈采采輕輕的哼了兩聲,話鋒一轉:“算了,不吃了,回宮吧。”

皇帝聞言反到是蹙了蹙眉頭:“難得出來一趟......”

事實上,這考題洩露之事本就在皇帝的預料之中,遠算不得什麽打攪行程的意外。而且,此回出宮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為了陪沈采采出門逛一圈——她大病初愈又在宮裏悶壞了,是該找個機會放松下心情,也有利于他們兩人培養感情。至于讓暗衛去抓兩個買賣考題的人,原也不過是順帶的。畢竟,依着這一次考題洩露的範圍來說,想要找點證據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根本不必特意往春風樓這裏跑。

不過,沈采采都這麽說了,皇帝倒也不好在外人面前駁了她的話,猶豫了一瞬後還是和往常一樣的點頭:“那就回宮吧。”

沈采采得了皇帝這話,終于抽空往鄭婉兮那頭看了一眼。她對于鄭婉兮其實還挺有幾分好奇,本還打算要與她說幾句話,但考慮到會試考題洩露的事情,現今倒也沒有什麽好心情了,還是覺得應該先回宮。

鄭婉兮經了前世那般磨難,自是十分識眼色,見着沈采采那模樣便立時起身,俯身一禮,儀态端莊:“臣女恭送陛下和娘娘。”

鄭婉兮身後的小丫頭反應慢了一拍,見着鄭婉兮行禮的動作後才回過神來,忙不疊的也跟着行禮:“奴婢恭送陛下和娘娘。”

沈采采一貫都是想一出做一出,朝這兩人點了點頭,伸手拉了下皇帝的袖子,示意對方別拖拉,趕緊走。

皇帝這才擱下手中的茶盞,從臨窗的坐榻上坐起身來,不過他卻沒有立刻與沈采采一同往門外去,反倒叫住了人:“等等!”

沈采采回頭看了皇帝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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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不慌不忙的擡步去把沈采采先時挂在一邊的鬥篷和帷帽取了下來,很是仔細的替她披好鬥篷,然後戴上帷帽。

這還不算好。

他手指修長有力,不疾不徐的在帷帽帽檐下綴着的輕紗上理了理,很是耐心的撫平了上面的褶皺,直到沈采采一身上下都沒問題了才頗為滿意的勾了勾唇:“可以走了。”

對于皇帝這種類似強迫症的奇葩行為,沈采采內心毫無半點波動,甚至有點想笑:呵呵,還真是走到哪裏都不忘這頂帷帽!

待得皇帝牽着沈采采的手,兩人一同走出了廂房,一直維持着行禮姿态的鄭婉兮主仆二人方才重新立起身。

那丫頭想到自己今天居然見着了微服出宮的帝後二人,心下激動不已,忍不住與鄭婉兮感嘆道:“小姐,我居然親眼見着皇上和皇後......就,就像是一對天人,被他們掃一眼,我全身都僵了,連話都不敢說了.......”

這也是鄭婉兮重生以來第一次與皇帝碰面,她面上雖是不顯可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心緒難平的。所以,聽到丫頭這話,她難免有些煩躁,語聲更冷:“帝後之事,豈是你我可以妄言的?”

丫頭吓得吐了下舌頭。她素是伶俐,若是往時早便察覺出了鄭婉兮的冷淡與不喜,這就住嘴了,可她現下還沉浸在面見至尊的興奮裏,猶自喃喃:“而且,沒想到皇上看着冷冷淡淡的,待皇後娘娘卻是這樣的體貼,居然還親自給娘娘披鬥篷.....”

“夠了!”鄭婉兮斷然打斷了丫頭的話,面色一片鐵青。

這世上總是有那麽多愚蠢的人,只會被表面的假象說迷惑,自以為是——鄭婉兮自覺自己才是那個唯一真正看破假象的人:皇帝的心是真正不可打動的鐵石,上面絕不會有所謂的情感存在。

哪怕鄭婉兮得以重來,為了父親和鄭家,竭盡全力的想要得到對方的心,可她所想的也僅僅只是陪伴在他身側成為他或不可缺的臂膀,在他心裏占住一點位置,以求他對鄭家的網開一面而已。

所以,鄭婉兮是決不會相信皇帝這樣的人會喜歡甚至愛上沈氏這種女人,至于适才替人披鬥篷戴帷帽的動作在她想來也不過是皇帝在外人面前的故作掩飾罷了。而且,沈氏終究是将死之人,本就無礙大局......

鄭婉兮很快便又想起前世沈氏衆說紛纭的死因,心裏不由暗暗琢磨:沈氏的死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而這位世人眼裏為了皇後摒棄六宮、情深似海的皇帝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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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上了馬車,沈采采才終于想起來問皇帝一句:“剛剛我當着鄭小姐的面說那些事,沒什麽吧?”其實,她更想問皇帝為什麽不攔着她點,不過想了想後還是稍微的換了個更委婉些的說法。

皇帝搖頭:“沒什麽的。”

他想了想,仔細給人解釋了一句:“事情到了這一步,哪怕是鄭首輔出手也無濟于事了。”

沈采采聽着他這口吻,心裏隐約有了些猜測,追問道:“所以,這會試舞弊案,你早就知道了?”

“差不多可以猜到吧。”皇帝随口道,“我特意點了吏部侍郎何宣為這次的會試主考,這本是可進可退的一步棋——若鄭啓昌那頭妥協收手,一切順利,何宣攢夠了資歷,便可順理成章的接任吏部尚書的位置。若鄭啓昌不肯服輸,那麽對他而言,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會試上面做文章。”

“我看過內閣報上來的會試監考名單,上面根本沒有鄭黨的核心成員,也就是說鄭啓昌應該已經打定主意要再會試上做些文章。會試能做文章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舞弊、疫病這幾樣了......對于六部都有人的鄭啓昌來說,這舞弊反到是最簡單的——而且輕輕松松就能把一大批的監考人員直接給拉下臺。”

沈采采越聽越覺得被這心機屌盯上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所以,你就在這等着了?”

皇帝挑了挑眉,不緊不慢的道:“本來,這幾年內閣一直沒進新人,劉尚德這個次輔也只知道裝傻和稀泥,我瞧着這內閣就差沒有直接姓鄭了。這回正好叫劉尚德吃個教訓。他也不是傻子,等回過味來自然會知道鄭啓昌在裏頭動了什麽手腳,也該明白自己這生死榮辱是寄在誰的身上.......”

雄性在追求雌性的過程中總是免不了炫耀的本能,皇帝滿心的籌謀多是不能與人道,對着沈采采時卻又是毫不隐瞞。

沈采采聽着皇帝這些話,細細的想了一會兒,便已了然:對皇帝來說,這會試舞弊确實只是小事,他這樣的棋手,看的是整個棋局。

想到這裏,沈采采忽然咬了咬唇,笑出聲來:“倒是我大題小做了,白擔心了一回。果然,還是你最厲害.......”寶珠似的明眸跟着一轉,眼波如秋水般醉人,她豐頰邊的梨渦甜蜜出奇,粉嫩的舌尖往上一頂,就連吐出的那三個字仿佛也都沾着蜜,“蕭哥哥。”

“你.....”

皇帝聞言面色微變,才開口又忽然突兀的頓住了聲。

他本能的克制住自己心中複雜又激動的情緒,把那句幾乎脫口而出的“你都想起來了”給咽了下去。很快,他冷靜了下來,面上神色不動,心下暗自思忖:差點就被騙過去了——如果她真的全都想起來了,根本不可能是現在這種态度。

她應該是用這個稱呼來試探自己,試探自己究竟是不是已經猜到了她失憶的事情。果然,哪怕是看着毫無威脅的小奶貓,一個不小心也是會探爪子撓人的......

皇帝暗自沉了一口氣,眉目冷漠,神态從容。他不緊不慢的把話說了下去:“你怎麽忽然想起叫我‘蕭哥哥’了?”

沈采采仔細的端詳着皇帝的神色變化,可對方神色不動,看不出半點變化。她心裏雖還有些懷疑,但面上卻也只好順勢接了一句:“就是想要叫一叫嘛——我以前不都是這麽叫你的嗎?”

“蕭哥哥?”沈采采頗有些惡趣味的軟下聲音又叫了一聲。

皇帝沒理她,冷着臉,擡手撿了一條毯子蓋在自己身上——再不蓋毯子,他下面的反應就真是遮不住了——他真不想承認:自己就因為這一聲酥軟嬌嫩的“蕭哥哥”起了反應。

這可悲的雄性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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