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美不自知

坐在最上首的沈采采感覺自己內心全無波動, 甚至有一點想笑:她早就受夠了皇帝的神出鬼沒和随時随地的發神經——這種時候他不出來顯擺一下存在感才奇怪啊。

不過,皇帝既是來了,哪怕是沈采采也不好再坐在坐着, 只得站起身來, 理了理衣冠, 然後領着人起身迎駕。

皇帝卻是不知打哪裏來的, 現下竟是直接騎了馬過來。

只見皇帝頭束金冠, 身上一襲玄色的騎裝,身下卻是一匹白馬,通體白如雪玉, 只有馬蹄處帶了一點墨黑,好似無意染上的一點墨色。

皇帝一路策馬而行, 左右之人皆是畢恭畢敬的讓開道來,小心翼翼的俯身行禮。一直到了殿門口,見着領人上前行禮的沈采采,他方才從容不迫的拉了拉掌心握着的缰繩, 停下了馬步。

然而, 他依舊沒有下馬,仍舊筆挺的端坐在馬上, 腰背極正, 整個人便好似一柄迫人且鋒利的長劍要自馬上直斬而下。好在, 他終究不是劍也沒有動,只用一手握住缰繩,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前下方的人。

因為逆着光的緣故, 衆人皆是看不清他的神色,反倒越發的為着莫測的君威而滿心忐忑起來。

沈采采不是旁人,反倒在心裏腹诽了皇帝一句:不裝模作樣會死嗎?腹诽歸腹诽,到底禮不可失,沈采采深吸了一口氣上前行禮:“妾,見過陛下。”

皇帝見她上前,這才動作利落的從馬背上翻身下來,擡手扶住了人:“皇後不必多禮。”

說着,皇帝又擡了手,虛扶了一下莊王妃與華文大長公主這兩位長輩:“都起來吧。”

騎裝要的便是輕便簡單,皇帝身上那件玄色騎裝也只在襟口和袖角處用金線繡出了五爪金龍的紋樣,精致華貴,栩栩如生,顯出暗暗的奢貴來。當他擡手扶人時,沈采采正好能夠看見那玄色的袖口上金龍跟着一晃兒,好似有厚重的禦香從皇帝的身上緩緩的壓了過來。

如同皇帝本人一般,就連他身上那香氣都極具侵略性。

沈采采亦是勉強才能定住神,與皇帝并肩,緩步往上首走。

皇帝手上牽着人,神色間似有幾分漫不經心,一面走一面側首問了沈采采一句:“今日宴上可好?”

說話間,皇帝卻是不易察覺的拿眼細細的打量了一回難得盛裝的沈采采,心下不由暗嘆:果是女大十八變.......

男人的審美大多都是幼年和少年時養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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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生母元貞皇後亦是世間罕有的美人,仙姿佚貌,窈窕堪憐,不僅叫當年還是侯府世子的太,祖皇帝一見鐘情,一意求娶,更是被那好美色的前朝末帝看中,做下君奪臣妻的惡事,從而惹出後頭一連串朝代更替的禍事。然而,元貞皇後的美是柔弱且易碎的,正應了那句“彩雲易散琉璃脆”。

皇帝也曾為這樣的美麗而心向往之,想要尋一個似母親一般的仙侶。只是,他一轉頭,看着自己懷裏那愛嬌愛鬧的沈采采又覺得這樣靈動嬌俏的美亦是極好極好。

他是一點點看着沈采采長大的,就像是守財奴看着自家金庫一點點的豐盈,那樣發自內心的喜愛乃是言語亦無法表明的。而且,他也總有幾分守財奴特有的傲慢,總覺得這是自己獨有的珍寶,世上無一人能比他更清楚她的美麗之處,她的動人之處——哪怕是沈采采自己也是如此——她便是每日裏攬鏡自照怕也不曾意識到自己會有那樣的美麗,反倒總是倦怠梳妝,素面對人。

美而不自知,美而不自持,美而不自誇,反是至美。

皇帝不覺凝目又看了幾眼,心下微動,眸光愈發的深了。

沈采采卻是沒有注意到皇帝那越來越暗的眸光,反是嫌他沒話找話,但在人前她總是要裝樣子的,于是便又笑應了一句:“都好。”

皇帝只一眼便瞧出了沈采采眼裏那未盡的嫌棄之意,忍不住便用了點力氣捏了捏沈采采的手——真是慣出來的挑剔性子,這也嫌那也嫌的。

當然,他今日特特策馬過來卻有另一番原由,捏了人的小手後,這才道:“北邊進了一批好馬,朕瞧着也是不錯,等到東奚山的時候,我們正好一齊在山上跑馬。說來,你上回不嫌三月中旬天氣暖,去東奚山沒個好玩的?三月風暖,山上跑馬最是合宜,便是看看春景也是好的。”

這一下,卻是輪到沈采采傻眼了:難不成,原主不僅會簪花小楷還會騎馬?這書法還能換個字帖練字,這騎馬可怎麽速成啊?

沈采采一時給愁的,臉上都不覺顯了一些出來。

皇帝側頭看了一眼,見着沈采采秀眉微蹙,自是知道她愁的是什麽,光是瞧她那擔驚受怕的小模樣心裏都不由的暗出了一口氣,倍覺舒爽:該!

于是,皇帝面上也只作不知,一派從容的牽着沈采采的手走到上首坐下,然後又笑與她道:“朕特與你挑了幾匹好馬,遲些兒帶你去看看。”

眼見着這都已經到挑馬的階段,随時都可能要上馬了,沈采采心裏更急了,一時間也顧不得嫌棄裝模作樣的皇帝了,連忙開口推脫道:“這個,還是算了吧.....”

皇帝挑了挑眉,看她吞吞吐吐的模樣,故意吊着人停了一會兒,然後才用那不疾不徐的語調接口道:“這有什麽可怕的?朕早說了要教你,現下好容易抽出空來,也是正好的。”

沈采采聽着話音反倒略松了一口氣:原來原主也不會啊。也對,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這個人素來懶得很,九年義務教育培養下來連體育課都是随大流上的,根本沒什麽喜歡的運動,根本不會主動去學騎馬什麽。雖然說,騎馬看着好似也是一件十分裝逼的事情,可是,只要想想學馬的辛苦,再想一想騎馬可能會導致的意外事故,她連看馬的心情都沒了......

于是,沈采采那秀致的眉尖又跟着蹙了蹙,緊接着又輕聲推脫:“我整日裏悶在宮裏,左右也是騎不了幾回,還是罷了吧。”

皇帝心裏卻是已是打定了主意,這便又捏了捏她的手,接着道:“這有什麽,八月入秋,正好去禦林苑秋狩,到時候皇後與朕一同下場豈不更好?”

皇帝這麽一勸,沈采采就更不想學了:就算學了也就是和皇帝這裝逼犯一起裝逼,有什麽意思啊?

不過,沈采采想完了事情倒是又回過神來,這才發現:皇帝竟還攥着自己的手。于是,她便很不客氣的使了使力氣,想把自己的手從對方的魔爪裏抽回來。

結果,皇帝那頭卻是又加了一份力,握的更緊了。

因着兩人都已落了座,下面坐滿了人,邊上還有華文大長公主與莊王妃這兩位長輩,沈采采還真不好弄出太大的動靜或是和皇帝吵架,只得暗暗的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臉皮厚,只拿這軟綿綿的眼刀子當做是情人間的眉來眼去,甚至,他心裏頭其實還很喜歡自家皇後這杏眸微瞪、又羞又惱的嬌模樣,感覺就跟胸口敲小拳拳那樣的撒嬌一般。

沈采采瞪了幾眼也沒見皇帝有半點反應,更是生氣,幹脆哼哼了兩聲扭過頭去再不理他。

皇帝手裏攥着美人又柔又軟的玉手,正滿心的绮念,再聽她又細又軟的哼聲,心上便似被貓爪抓了似的,又痛又癢,就連那手也跟着癢了起來,情不自禁的拿自己帶着薄繭的指腹捏了捏沈采采嫩蔥似的指尖。

觸感柔滑,倒是叫他不覺抿了抿唇。

沈采采簡直要氣炸了,強忍着才沒去踹皇帝這個死不要臉的臭流氓:你說我都不招你了,你還捏我做什麽?!要不要臉的啊?

她氣得狠了,端着酒盞喝了些酒,随即便偏着頭與華文大長公主說話,全當自己是少了只手的神雕大俠,皇帝則是那沙雕!

華文大長公主雖是坐下下頭,可略擡擡眼還是能看見禦案底下,皇帝和皇後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皇帝的手寬大些,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正好能把皇後那素白的小手握在掌中,偶爾用指腹摩挲着。

那樣的珍重與親密,甚至都無需言語。

便是華文大長公主看在眼裏都不免在心中暗嘆了幾句:聽宮裏人說,近日帝後兩人感情緩和,現下看來果真如此。想必,皇帝先時說的“好消息”确也不晚了......

華文大長公主既是懷了此念,再見沈采采那因着惱怒而漲紅的臉頰,倒是越發想笑:皇後倒還和小時一般,愛嬌愛羞,還和小女孩似的。

小兒女談情說愛鬧別扭,華文大長公主自持長輩便是看見了也不會多說,反倒順勢捧了皇後幾句:“娘娘這慈善宴确實是不錯,立意好,心思巧。便是到了前朝,那些個大臣少不得也要贊您慈悲心腸的。”

沈采采想着前頭地震災情,倒也不生皇帝的氣了——當然,也實在是她氣不過來。

她面上略有幾分憂色,低聲應道:“我也就只能做點兒小事罷了。只是這回地震範圍太廣,災民甚多,這點錢也不知頂不頂用。聽說災後還可能會有疫情,我這只是一想就......”想想古代這醫療條件,也真是夠愁人的,要真是有了疫病,怕真是要死不少人。

皇帝在側聽到這話,終于不摸人小手了,端着人君才有的端肅威儀,緩緩應道:“無事,朕已令太醫院挑揀一些身體康健、年輕醫者去震區歷練巡視,以防萬一。”

沈采采這才覺得放心了一些,感覺皇帝到底是史書上說好的明君,做事還是很靠譜的。

上首帝後一路來的又說又笑,看着便恩愛非常,下首的許多人看在眼裏,自是另有一番的心思。

便是鄭婉兮,看着皇帝那近乎溫和的神色,亦是有一瞬的恍惚:上一世,皇帝與沈氏也是這樣好的嗎?

她竭力回想了一番,可她腦中卻全都皇帝冷酷可怖的模樣,而滿是苦痛悔恨的後半生又占了她回憶的大半,實在是記不起當初那場慈善宴上皇帝與沈氏的形容了......不過,轉念一想她又放寬了心:沈氏年底過世,皇帝開春便下旨再立新後——這是有感情的樣子嗎?

鄭婉兮唇邊笑意微冷,自覺是看透了皇帝的虛僞與無情,只恨這滿堂座上坐着的卻全都是被皇帝蒙騙了的傻子。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我老婆天下第一美~

沈采采:...沙雕皇帝。

皇帝:打是親罵是愛,老婆她看起來好愛我~

沈采采:你好,我是皇帝的臉,他不要我了!

蟹蟹第一頁,序 的地雷,也謝謝婕婕的5營養液,mua! (*╯3╰)

PS.我等等抽空碼字,如果能碼出一章,那晚上八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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