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夜夢舊人
皇帝坐在原地思考完了人生, 好容易喝完了手裏的熱茶, 這便準備起身休息了。
其實, 他們這一路從京城往東奚山趕, 雖說帝後車轎安穩但也少不了颠簸煩悶, 且這所費的時間也足有大半天, 多少還是有些累的。更何況他現下也才剛泡過溫湯,骨子裏的疲倦似乎也跟着泡了出來, 想着現下無事早些休息也好。
他擡步到了榻邊, 倒是先見着了沈采采令人搬來自己睡的小榻——她約莫也知道分床睡是自己理虧,自己主動的挑了外頭那張小榻,半側着身子躺在上面,身上蓋着薄被躺着, 閉着眼睛,似乎已經睡沉了, 呼吸勻稱, 安靜出奇。
皇帝不禁頓住腳步, 站在榻邊, 就着一側昏昏的燭光,垂目看着正閉眼的沈采采。
她原本微濕的鴉青色長發似是都已經幹了,發尾看上去有些毛躁,但還是柔柔軟軟的披散下來,正好蓋住了大半張臉頰,只有面頰小半塊的皮膚裸露在外,映着燭火, 瑩瑩如玉,淨白如雪。
燭光搖曳,榻上的美人似乎也随時都會似冬雪一般消融而去。
皇帝凝目看了許久,忽然伸出手,似是想要去撫沈采采的面頰。
恰在此時,正閉着眼的沈采采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又睜開眼來,清淩淩的杏眸烏黑明亮,顯是清醒的。她就像是警惕心十分強的小動物,一動也不動的看着皇帝,嘴上道:“陛下可是要安置了?”
皇帝并不言語,就連神色也不變,甚至都沒有收回那伸出去的手。他順勢伸手替沈采采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然後又用指尖将她蓋住面頰的烏發全都理順了。
哪怕是在沈采采的目光下,他這一連串的動作也依舊猶如行雲流水一般的流暢自然,從容不迫。待得做完了事,他才若無事的解釋了一句道:“你這睡法,朕倒是真怕你會憋死。”
沈采采:“.......”
對上一側的皇帝幽深的眸光,她本能的想要拉被子遮住自己羞紅的臉,可随即又想起了皇帝的那句“你這睡法,朕倒是真怕你會憋死”。
最後,她也只得哼了兩聲,擠出話來:“時候不早,陛下還是早些安歇吧。”
她有點氣鼓鼓的,看上去就像是只抱着被子的河豚。要是能抱被子滾兩圈,許是會更可愛。
皇帝看着她這小模樣,看着她那微鼓的面頰,真有些想要伸手去戳一戳,或是再揉一揉她那柔軟的發頂。可是這都臨到睡的時候了,确實是不好再惹她......
皇帝心念轉了一轉,只好暫時作罷,這便先伸手将自己身上披着的那件寬大外袍給解開,挂到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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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采采原本正擡眼去看皇帝,見狀卻呆住了,一雙杏眸瞪得圓圓的,裏面滿是驚詫:皇帝外袍下面居然沒有穿亵衣,這外袍一脫,她都能看見對方蜜色的肌膚、結實光滑的胸膛、肌理分明的腹肌還有流暢的腰線.......
唔,之前還猜過他腹肌有幾塊,現在倒是知道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八塊腹肌呢,平常看皇帝那衣冠禽獸的模樣,還真沒看出來。
沈采采本能的咽了咽口水,然後慢半拍的反應過來,連忙閉上眼睛。
卻在此時,耳邊傳來了皇帝的笑聲——
“不看了?”皇帝想必是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反應,這笑聲裏多少也帶了些調侃意味。
沈采采頗有幾分羞惱,稍稍的扭過頭去。
雖然,人家穿不穿衣服都跟她沒關系,但是沈采采哽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與皇帝說道:“山間夜裏本就寒涼,陛下現下穿得這般單薄,要是受涼了可怎麽好?”
因為閉着眼睛,她也看不清皇帝的神态,只聽他用那輕緩的語調不緊不慢的應了一句:“......朕若是受涼了,自是要召皇後侍疾的。“
沈采采:“......”媽的,不要臉的心機屌。
你死了是不是還要我給你陪葬啊?!
對于皇帝,沈采采實在是無言以對,最後只好悶了一口氣,抱着被子閉嘴。
偏偏皇帝的話倒還很多:“說來,朕瞧皇後适才那目光到還以為......”
他忽然頓住聲音,笑了一聲。
“以為什麽?”沈采采聽出他話裏有話,這便反問了一句。
皇帝擡步上了床榻,順手扯了扯那被人熏暖的錦被,随口應道:“朕還以為你是觊觎朕的美色呢。”說着,他終于拉起錦被,蓋到了自己的身上。
正閉着眼的沈采采卻是被皇帝這厚顏無恥的話給氣得說不出話來:觊觎他的美色?天啦,他有個屁的美色?!
氣死她了!今晚上怕是不用睡了!
沈采采攥着被子,忍不住又翻了個身,拿背對着皇帝,感覺有這麽個人和自己一個屋子,今晚怕是真睡不着了。
不過,待得熄了燈,她靠着那柔軟的枕頭,躺在靜谧的黑暗中,終于還是漸漸的醞釀出了些許的睡意。
就這樣,她躺在與皇帝只隔了一尺之隔的小榻上,悶着一口氣,竟也睡過去了,居然也睡得頗香。甚至,因為臨睡前心情起伏的緣故她又做了個夢,或者說她又夢見了原主的一段回憶。
最先出現在夢裏的是一個男人的背影。
他身上穿着銀白甲衣,騎在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上,一手握着缰繩一手拿着長.槍。這是個極高大,極英武的男人,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也依舊猶如山巒一般的沉穩,甚至還帶着一種淩厲且一往無前的氣勢,令人不由望而生畏。
而在夢裏,男人正微微仰着頭,似是正望着天邊的落日。看不見面容,更是看不出神态,只是夕陽的如血的餘晖照在他那身銀白甲衣上,好似濺上了滾熱的鮮血。
這還是沈采采第一次在回憶裏看見除了皇帝之外的人,對于這人的身份十分好奇,心裏不禁生出些許的急迫來,想要對方轉過頭,想要早些看到對方的面容。
就在她心生此念時,夢境的畫面果然也跟着一轉,那馬上的男人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手上的缰繩微微一動,這便調轉着馬頭轉過身來。
他的整張臉背對着光,依舊還有些模糊,但沈采采現下已經能夠看個大概了。
那是一張熟悉并且陌生的臉容。
然而,只是看着他略有些模糊的面龐,沈采采便覺得心上好似生出一種既酸楚又孺慕的感情來,幾乎便要落下淚了,隐隐的便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在夢裏,那騎在馬上的男人像是看見了什麽人,忽然翻身從馬上下來,然後快步走了幾步。随着他的步伐,沈采采也很快便看見了不遠處的抱着個小女孩的老嬷嬷。
因為先前已夢見過原主小時候的模樣,沈采采只一眼便認出來了:此時穿着大紅襖子被人抱在懷裏的小女孩便是原主。
果然,那男人哈哈一笑,長臂一伸将人摟入懷裏,這便含笑叫了一聲:“采采。”
而小女孩的反應也确定了沈采采心中另一個猜測——
那穿着大紅羽紗襖子的女孩生得粉雕玉琢,此時正乖乖的伏在男人的懷裏,甚至都不嫌棄對方甲衣硌人,反倒把頭在人肩頭蹭了蹭,甜滋滋又脆生生的叫了一聲:“爹爹。”
果然,這男人就是原主懿元皇後的生父——大将軍沈鈞。
沈鈞拿着自己還有青色胡茬的面龐在女兒柔嫩的頰邊蹭了蹭,面上雖是笑着,可嘴裏卻還是道:“上回我是怎麽說的?讓你好好呆在侯府裏,怎的還敢慫恿窦嬷嬷帶你出來?”
女孩嘟了嘟嘴,面頰粉嘟嘟的,看上去還帶着些許的天真稚氣。她眨巴了一下黑葡萄似的眸子,哼哼着道:“可是,再過幾天就是我的生辰了,爹爹你說了要陪我的!”
沈鈞不由又笑了笑,伸手點了點她小小的鼻尖,道:“你這小機靈鬼。”他順勢把女兒舉起來,叫她騎在自己肩頭。
沈采采并不是天真無知的孩童,從她的角度來看反倒能夠清晰的發現沈鈞爽朗笑容下那隐約的憂色——看原主這個模樣,似乎第一段回憶裏相差不大,雖然現在看着好像十分安寧,不過應該很快便到北胡壓境的時候了吧?
就在沈采采琢磨着這段回憶正處于什麽時間段的時候,沈鈞忽然開口與肩頭的女兒說道:“可是爹爹晚上就要清點人馬去前線了,這可怎麽辦呀?”
小女孩大約是被人寵慣了的,突然聽到這個回答,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那神态有些懵然。随即,她便又委屈又氣悶的控訴道:“你說了要陪我過生辰的.....”
話聲還未落下,她明亮的杏眸裏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細長的眼睫跟着垂下來,就像是蔫了的小奶貓,看上去又委屈又可憐。
她癟癟嘴,哼哧着道:“爹爹騙子!”
沈鈞被女兒罵作騙子卻也不惱,反倒很有些歉疚,連忙又哄她道:“是爹爹不好,這樣,等爹爹回來就.......”他稍微頓了一下,像是不知該說什麽,待得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的那匹馬,便順嘴接着哄人道,“等爹爹回來就教你騎馬,好不好?”
小女孩卻不買賬,哼哼着把頭別過去,鼓着白嫩嫩的面頰,嘟嘴道:“我才不學呢,這麽累!”
沈鈞既好笑又好氣,只好接着哄她:“其實騎馬很有意思的,爹爹帶你去馬上跑一圈好不好?”
他說到做到,這便先把小女孩抱上了馬背,然後又小心翼翼的将人摟在自己的懷裏,摟緊了後才低頭與女兒道:“這事墨骊,是爹爹的好朋友,你和它打聲招呼好不好?”
小女孩在沈鈞鼓勵的目光下,試探着伸出手,用自己花瓣似的小手在駿馬的頭頂小心的摸了一下然後又觸電般的收回手。她咽了一下口水,然後故作鎮定的道:“墨骊,你好啊,我是采采。”
沈鈞看着女兒稚嫩的面龐,不禁又露出笑容,随即逗她道:“墨骊跑起來特別快,你來和它說說話,叫它帶我們跑一圈吧?”
小女孩愣了愣,然後在沈鈞的示意下又拿自己的小手拍了拍墨骊的頭頂。她歪了歪頭,像是再想着要怎麽和墨骊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才眨巴了一下眼睛,小小聲的道:“墨骊,你跑一下好不好......”
沈鈞垂眼看着懷裏的女兒,趁她喃喃說話間,忽然悄悄的夾了一下馬肚子。
墨骊立時便領會了主人的用意,撒開馬蹄跑了起來。
小女孩被這忽如其來的動靜吓了一跳,随即咯咯的笑出聲來,忍不住摟住沈鈞的脖子,激動的道:“爹爹,爹爹,它跑了!墨骊它跑起來了.......”
那确實是一匹極神駿的駿馬,一跑起來便是速度極快,風馳電擊一般。甚至連小女孩的歡呼聲都被帶動的風吹得遠遠的,散了開去。
然而,沒等這一對聚少離多的父女高高興興的來個來回,便聽到遠遠的有一隊兵士策馬往這裏趕來,領頭的兵士聲音急促又焦急,嗓音便像是馬上就要被扯碎了的破布:
“将軍,将軍!”那兵士用慌急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喊着話,“前線告急,怕是不日便要失守!軍情如火,侯爺令您即刻出發!”
沈鈞聽到這話,驀然拉住缰繩将馬停了下來。
因為這馬聽得太倉促,小女孩險些因為慣性的緣故被甩出去。她又驚又慌的去抓沈鈞的衣襟,小聲叫他:“爹爹!”
沈鈞的面容卻是她從未見過的冷峻,就連他那總是含笑的眸裏也似乎藏着一柄雪亮的刀刃。聽到女兒的呼叫聲,他很快又回過神來,眼中極快的閃過一絲什麽。他只停頓了一瞬,然後便俯下身,輕輕的在女兒光潔白皙的額上落下一吻。
他壓低聲音,哄着懷裏的女孩兒:“爹爹有事要走了,等辦完了事情再給你補過生辰好不好?”
小女孩還是有些委屈,蹙着秀氣的眉頭,鼓着雙頰,氣哼哼的瞪他。
沈鈞卻是不舍的看着她,仔仔細細的把她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像是想把女兒的模樣都印在心上。随即,他收緊手臂,将女兒整個兒的摟到自己懷裏——他戎馬一生,至今也只得了這一個女兒,自是視若寶珠。
這是上天賜予他的珍寶,獨一無二,珍貴無比。
他深吸了一口氣,接着往下說道:“等等讓窦嬷嬷送你侯府,可別再亂跑了.....等爹爹這頭的事情處理完了就去侯府接你。”他勉強壓抑着自己的情緒,語聲不覺低了下去,歉疚又低沉,“到時候爹爹再給你補過生辰。爹爹還教你騎馬,帶你騎着墨骊跑一大圈,你說好不好?”
小女孩的思想簡單,思緒不知不覺間便被沈鈞的帶開了,不覺又開始考慮起學騎馬的事情來了。其實,她适才在墨骊馬背上也玩得很是高興,倒也不像是開始那般一口拒絕了,只是別別扭扭的和沈鈞道:“可是,可是騎馬很累的。”
沈鈞哄她:“有爹爹在,不累的。”
小女孩皺着鼻子想了一回,然後才道:“那好吧。”
她像是個小小的女王,揚着下巴看着沈鈞,一副你很榮幸的模樣:“等爹爹回來,爹爹你就教我騎馬吧。”
沈鈞用自己的額頭抵着她,哈哈笑起來:“嗯,那我們說定了。”
小女孩看着他英氣勃發的笑顏,也情不自禁的笑起來:“說定了,我們拉鈎。”
........
沈采采從夢中驚醒過來,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那或許就是懿元皇後與父親沈鈞最後一次的見面。
他們在那裏分開,沈鈞令軍令前往前線抵禦北胡。然而,他遇上的是一統草原十八部落的草原雄鷹——颉利可汗。颉利可汗野心勃勃,劍指中原,他領軍所過之處焦土寸寸,血流成河,幾乎無可抵擋。
最後,是沈鈞親自率領一衆死士,以命換命,冒死截殺了颉利可汗,這才引得北胡內亂,提早結束了這一場可怖的戰争。
沈鈞以自己的性命守住了他從軍時的諾言,以自己的血肉守住了那片土地與土地上的人。
可是,他終究還是對自己女兒失諾了。
他終究還是沒能回來,終究還是沒能給女兒補過五歲生辰,終究還是沒能回來教女兒騎馬。
此時此刻,沈采采似乎也有些明白原主這種将門之女為什麽不會騎馬了:或許,她并不是想自己這樣懶得學,而是一直一直的記着父親當初的承諾,哪怕是知道當初那個說了要教她騎馬的父親可能再也回不來了,她也依舊想要等下去......
沈采采咬着唇,想起夢中那個将女兒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裏,輕聲細語的哄着女兒的沈鈞,忽然覺得心裏某個地方好似被戳破了,激烈的情緒似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她忽然很想哭。
那種感覺就像是又細針紮着眼皮,又酸又澀,又熱又辣,眼淚冷不丁的就往下流。
沈采采開始還是抓着被角,把頭抵着枕邊流淚,可是哭着哭着,心裏那酸澀悲傷反倒越湧越多,使得她的眼淚越流越多,就連那低低的哽咽聲都有些壓不住了。
她在這埋頭哭,這動靜自是很快便驚動了邊上床榻上躺着的皇帝。
皇帝睡得雖沉可心裏仍舊惦記着沈采采這頭,多少有些警醒,聽到聲響便稍稍醒過神來,待得發現哭聲是從沈采采那頭傳來的,自是立刻便起了身。
他擡手掀開被子,甚至都沒來得及給自己披上外衣,這便匆匆的往沈采采這頭來,伸手握住沈采采微微發顫的肩頭,試探般的叫了一聲:“采采.......”
沈采采也不知有沒有聽見,猶自嗚咽着。
她的眼睛仍舊閉着,烏黑的長睫濕漉漉的,軟軟的搭在奶白色的肌膚上,滾燙的眼淚止不住的從緊閉的眼裏流下去。大約是不想發出太大的聲響,她大半張臉都埋在柔軟的枕頭上,極力的壓住哽咽聲,連錦被下的身子都跟着發顫。
皇帝見她哭得這樣厲害,已是吃了一驚,那握着沈采采肩頭的手掌往下探了探,順勢将人半摟到懷裏。
懷裏的人現下卻是少見的脆弱,乖順的出奇,不僅沒有用力掙紮,反倒順勢往他懷裏縮了縮。
就像是被暴風雨吓傻了的幼獸,本能的朝着幹燥溫暖的懷抱鑽去。
皇帝的手掌按在她纖細柔弱的脊背上,力道輕柔的撫了撫,極力緩和她的情緒:“是做噩夢了?別怕,夢裏都是假的......”
他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試探着伸出手去探她的面頰。指腹才觸到她臉上便先沾着了冰涼的淚水,她的面頰像極了沾着雨露的花瓣——嬌嫩易碎,濕漉漉的。
也不知她這樣蒙着頭哭了多久.....
皇帝動作輕柔的替她擦了頰邊的淚水,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垂頭低聲問道:“.....你是夢到了什麽?”他的聲音也有些緊繃,似是藏着某種不可言說的緊張與複雜。
沈采采卻并不想要與他說這些,只哽咽着搖了搖頭。
皇帝卻像是聯想起了某種不大好的回憶。他勉強按捺住心下的煩躁,用指尖捏了捏自己的眉間,開口道:“要不然,我叫人進來,先替你擦個臉,醒醒神?”
沈采采把頭埋在他的懷裏,下意識的蹭了一下,然後才點了點頭。
皇帝安慰似的撫了撫她的脊背,不知怎的忽然又嘆了口氣。
床榻邊的燭光昏昏,皇帝的黑眸映着那暈黃的光,神色深深。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的記憶會一點一點的回來,許多事也會慢慢講清楚的。
PS.先提前說下好了,這是甜文,所以男主女主沒啥不可調節的深仇大恨,沈鈞的死也沒什麽陰謀。大家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