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山中(六)

沈采采的這個問題卻是不怎麽好回答——事關皇帝傷勢, 無論是太醫還是周春海都是個蚌殼嘴, 撬也撬不開。

所以, 現今聽着沈采采這話, 清墨也只得小心的應一句:“奴婢聽說陛下傳了太醫去, 現今也沒聽這有什麽大動靜, 想來應該沒什麽大礙的。”

沈采采抱着被子,靠着枕頭回想了一下皇帝之前的狼狽模樣, 暗道:怕是很有些大礙吧?哪怕不提皇帝那受傷的左腿, 她記得先前從小坡上滾下來的時候皇帝的腰背好像就正好撞在樹幹上——聽說男人的腰可重要可重要了......

苦中作樂的想想了下皇帝捂着腰叫疼的模樣,沈采采終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一鼓作氣的擡手掀開被子準備起身:“行了,叫人進來給我換身衣衫, 我正好去瞧瞧陛下傷勢如何。”

清墨卻是有些猶豫:“娘娘,現下三更天, 這會兒過去是不是太倉促了些......”這三更半夜的湊過去, 若是擾了皇帝就不好了。

沈采采擡了擡眉梢, 只看了清墨一眼, 倒是沒說什麽。

清墨這便垂下了頭,不再說話,揚聲喚了人來替沈采采更衣。

沈采采從床上下來,這才覺得自己兩腿酸痛,想是以往運動太少而今日卻又撐着皇帝走了好長一段路的緣故。這麽想着,沈采采倒是琢磨着以後是不是也得給自己安排點運動的時間,要不然這麽懶下去, 身體反倒要更不好了。

清墨拿了幹淨的中衣替她換上,見着沈采采膝蓋上的兩團淤青不由訝然,連忙道:“娘娘這傷.....可要叫太醫看看?”

沈采采這一身皮膚都養得極是嬌嫩白膩,好似羊脂白玉一般,光下幾有細光。也正因如此,她膝蓋上這兩團淤青也更是觸目驚心,好似白玉中間沾了一點泥漬一般,叫人又痛又惋。

沈采采卻是不在意的模樣,只擺了擺手:“無事,就是摔傷的。”她想起之前上坡後摔的那一跤以及皇帝給她擦眼淚時那焦急擔心的模樣,心頭不知怎的跟着頓了頓,連聲音也顯得更加的漫不經心起來,“你遲些去尋人那點膏藥替我揉一揉就好了。”

清墨還要再勸,沈采采卻已穿戴整齊,起身往擺在一側的銅鏡那頭走去。

寝閣裏擺着的銅鏡足有一人高,正好便将沈采采整個人都照了進去,就連她腳下雪緞軟底繡鞋也能照得清清楚楚。

說來,沈采采往日裏多是喜歡穿些簡單的素色衣衫,清墨這回卻是給她另尋了一身顏色鮮豔些的衣裙:海棠紅金線暗繡牡丹的輕羅紗襖和玫瑰色長裙,明亮鮮豔的顏色如同灼熱的火光,更襯得面色姣好。

沈采采本就是才睡醒,面上白裏透紅,豐唇飽滿,看着便好似悄悄綻開的牡丹花苞,鮮嫩嬌妍。

若是換了往日裏,沈采采還真不喜歡穿得這般鮮豔去招惹皇帝——皇帝已經夠流氓了,穿着這模樣去找他,這不是沒事找死嗎?不過,她現下轉念一想又放心許多:皇帝還是個傷患,指不定連爬都不爬不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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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想,沈采采倒也不猶豫了,她動作輕快的扶了下鬓上的那支金累絲鑲紅寶鳳凰于飛發簪,這便擡步往外去。

清墨小步跟着,嘴裏道:“陛下現下應是在書房。”

皇帝夜裏抱了沈采采回來,倒是難得大方,主動把這寝閣讓給了沈采采,自己倒是先挪去了書房理事。

沈采采嘴裏“唔”了一聲,心裏不知怎的就又起了一點疑心:話說起來,那些刺客混進東奚山,皇帝這個心機屌真就半點也不知情?別是将計就計,想搞什麽大事吧?

想到這裏,沈采采的步子倒是又快了許多,不一時便到了書房外頭。

周春海遠遠的瞧見了沈采采一行人,忙不疊的上來請安行禮,又道:“夜裏風涼,娘娘怎的來了?”瞧沈采采身上只穿了紗襖,他更是一百一千個不放心起來,連忙道,“要不然,奴才讓人給娘娘取件鬥篷來披着?”

沈采采搖搖頭:“不必了,這樣還涼爽些,倒省的悶出一身汗來。”

周春海還欲多勸卻又聽沈采采道:“陛下可是歇了?我這有話想與陛下說,你去通禀一聲吧。”

周春海心裏暗道:估計也只有皇後娘娘有這樣的底氣——這三更半夜的過來,直接便開口讓人通禀。不過,周春海卻也知道帝後兩人的感情,想着皇後這時候過來皇帝怕也只有高興的,立時便應了:“奴才這就去通禀一聲。”

也不敢叫沈采采站着等,周春海另還吩咐了周進兒伺候着沈采采去隔間略坐一會兒。

沈采采禦前的人也只認得幾個,現下見着周進兒卻也覺得面熟,便問了幾句。

周進兒年輕不經事,倒是被問的一頭細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好似真是被沈采采吓了一跳。

沈采采本還覺得他模樣清秀,感覺也算是合她的審美,想着要是不錯也倒也可以調人過來,不過現下看着那戰戰兢兢的模樣又覺得無趣,想着人家都混到禦前伺候了還有個周春海這般的幹爹,堪稱是前途無量,自己就算要選人也不該選他。

這麽想着,沈采采這便又端起案上的茶盞喝了幾口,沒再說話。

周進兒悄悄松了一口氣,用濕滑的掌心在袍角上蹭了蹭,更是盼着周春海這個幹爹早些回來。好在,不一會兒,周春海便又跑了回來,笑着道:“陛下請娘娘過去說話呢。”

沈采采起身出門,正好看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從書房裏面出來。那男人遠遠見着沈采采一行人的身影,這便忙不疊的垂首見禮,悄悄的避開了一些,看着倒是十分恭謹知禮。

周春海甚是殷勤,主動與沈采采解釋了幾句道:“是孫将軍,想是與陛下商議刺客的事情呢。”

沈采采抿了抿唇,更是懷疑皇帝是不是将計就計,故意以身為餌引刺客出來了。只是這事實在不好與人說,沈采采面上也只是淡淡的,徑自推了門進書房,順嘴叫了一聲:“陛下?”

皇帝正獨自一人坐在臨窗大炕上。

炕上鋪着明黃色金絲繡騰龍紋的軟毯,正中是紫檀雕花小幾,上面擺了茶水和幾樣鮮果點心,看上去倒是沒有被人動過。皇帝先前那件被樹枝石頭鈎破了的衣袍自然是早就另換了新的,現今穿着的是一件竹青色的便服,裏面是雪色的中衣,看上去輕便簡單,燭光之下倒是更襯得皇帝面容冷淡。

他背後靠了個杏黃色的引枕,此時正聞聲朝着沈采采看去。月光正好灑在他的側臉上,他的神态看上去也似月光一般的冷而淡,只見他此時微微擰了擰眉頭,蹙眉看着從門口進來的沈采采,問道:“怎麽這個時候過來?”

他的語氣聽上去不輕不重,就連那儀态看上去也和往日裏一般無二,好似還是金殿上那個說一不二的帝王。只是,他側臉上還未好全的擦痕倒是又叫沈采采回憶起了前不久兩人一同經歷的那一場“患難”。

沈采采并不吃皇帝裝模作樣這套,看着墊在皇帝腰部的枕頭更是忍不住想笑:別真撞壞腰了吧?

皇帝自是注意到了沈采采的目光,他多少有些不太自在,略動了動身體又想起太醫叮囑自己小心的話,只得重又坐穩了,問了一句:“有事?”

沈采采抿了抿唇,忍了笑,上前道:“沒什麽,我就是想來看看陛下您這傷怎麽樣了。”說着,她不由上前幾步,正好在榻邊坐下,目光從皇帝的腰間到他的左腿,倒還真有幾分關心。

皇帝自是不會把自己及逞強而導致左腿傷勢加重的事情告訴沈采采的,所以他沉默片刻後方才道:“已叫太醫看過,養幾日便是了。”當然,接下來幾天他還得拄着拐杖走路——只是這事他目下卻是不怎麽願意與沈采采多說。

“那就好。”沈采采聽了卻也放下一些心來,心裏念頭一轉兒卻又轉口說起适才見到的孫宗田:“适才看見孫将軍從這裏出去,可是已經抓着刺客了?”

皇帝何等的心思,他聽到沈采采這話已是有了些計較,但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不緊不慢的應了一句:“是抓着了。”

果然,沈采采下一句試探便來了——

“這可真夠快的.......”

皇帝心中暗嘆她實在太過警覺,面上卻是不露分毫。他擡手從小幾上端起一盞熱茶,緩緩道:“是還不慢。”

垂首抿了一口茶,皇帝的聲音聽上去卻是和茶水一般的冷淡清苦,沉靜出奇:“怎麽,皇後可還有什麽想問的?”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不過我得先去吃個飯~

我們遲點再見,麽麽噠mua!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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