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聽說今天上午你們學校的畢業典禮上,來了好多外校生,都是特意來看陸青折的?”
“什麽!陸青折去參加畢業典禮了?早知道我也混進去看兩眼。”
“真的去了,我他媽都驚了。”有虎牙的男生笑着點了點頭,“保送生一年沒來學校,一來就占盡風頭,啧啧。”
包廂裏一股酒味和煙味,都是本市富二代圈子裏的同齡人,多數喝得有些上頭,嗓門很大,你一言我一語地讨論陸青折,吵翻了天。
“你們停一停,喂,紀映,你們說的這個人是誰?怎麽名字那麽耳熟?好奇怪,我感覺在哪兒聽過。”不知是誰插嘴問道。
那個有虎牙的男生叫紀映,他解釋:“沒聽說過才奇怪,我們A大附中的校草啊,當初有個白富美在夏令營對他一見鐘情,跨市轉校來這兒讀書,就是為了追他。”
那人經過提醒,馬上記了起來:“操,就那個總是冷着臉,然後成績好到逆天的那、那個方飲同桌!”
大家同時把目光投向一個癱在沙發上的少年,少年似乎有所感應,悶哼了下,掙紮着要坐起來。
紀映拿胳膊肘撞了撞他:“欸,小方,你還行不行?還能掏錢付賬嗎?”
少年費力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桌上灑出來的酒液,和酒液倒映着的燈光,那些閃爍不定的光束偶爾會照到他。
他的長相極為出挑,看起來清純又撩人,此刻泛着醉酒後的紅暈,反倒更加驚豔了。
方飲輕聲回答:“我付賬需要掏錢嗎?”
“喲,這哥還能握得住筆簽單呢?再多喝幾杯,高考考得那麽好,可不能讓你豎着回去!”朋友們紛紛起哄。
方飲剛想說拒絕,就被拉了過去,一群人朝他舉杯,屋子裏響起清脆的玻璃杯子碰撞聲。
“慶祝小方離本市狀元只差十分!被年級主任邀請在典禮上發表演講!”
“慶祝小方在畢業典禮遲到整整兩個小時,鴿了全校師生,卻沒被班主任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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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祝陸青折賞臉來參加畢業典禮,以一人之臉,拉高了全校的顏值!”
剛才他就喝了不少,整個人都暈了,稀裏糊塗之間,聽到最後那句話,立即蹙起眉頭:“等等!陸青折的酒,為什麽要我喝,你要灌就去灌他。”
“我如果有這個灌他酒的勇氣,早在兩年前就上手泡他了。”
“是啊,再說了陸青折是你的老同桌,你替他喝一杯怎麽了?”
“不是我說,誰敢灌陸青折酒?嗐,同樣作為帥哥,小方給我們一點面子,來都來了就多喝幾口。”
方飲聽着他們七嘴八舌地辯解,感覺一個頭兩個大,太陽穴突突直跳,随即擺了擺手,放棄般地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喃喃:“到底為什麽是我喝……”
紀映拍了拍他的後背:“你那麽沮喪是怎麽回事?要是我能和傳說中的大帥哥有一腿,就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謠傳,我也得笑暈過去!”
“當同桌就是有一腿,那牽下手豈不是過十個月就能抱崽了?”方飲道。
他醉醺醺的,說起話來有些慢,本來嗓音就有點軟,現在更像是從糖水裏撈起來的一樣。
屋裏的人說:“邊上坐個那麽優秀的帥哥,每天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我不信你沒打過他的主意。”
“什麽也沒有,我是彎的,但也不至于見個同性就喜歡吧?”方飲道。
所有人嬉鬧着哄笑起來:“說什麽呢,小方真的喝醉了!不管是不是彎的,他都通殺嘛!”
方飲哼聲:“喔,食堂的阿姨就不喜歡他,喜歡我,每次都給我多撈一勺葷菜!”
這麽說完,他想喝一口水,然而自己實在醉得厲害,錯把搖骰子的筒當成了水杯,搞得大家的笑聲更加誇張了。
方飲重心不穩地站起來:“你們繼續,我去透透氣,等會再回來。”
紀映道:“我陪你吧?”
“不用。”方飲緩慢地搖頭。
他身材清瘦颀長,竹子一樣,端正之餘又有股漂亮勁,逆着夜店時明時暗的光線,衣服隐約透出線條流暢利落的腰線。
許多視線集中在他這裏,随着他慢慢往外面走,漸漸地跟着他移動。方飲察覺到了,稍微愣了愣,下意識感到不對勁。
可是酒精已經麻痹了他的意識,他沒法深想,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穿過走廊,指尖搭在欄杆上,懶散地垂着眼,看着樓下舞池的一切。
時間臨近零點,夜店到了最熱鬧的時間段,火熱的氛圍讓無數人跟着節拍扭起身子。DJ在臺上拿着麥,大家跟着歌哼唱旋律,在某個節點,四周噴出了漫天紙花和白霧,瞬間淹沒了揮動胳膊的男男女女。
“那個高考考了全市第六的!”紀映在他身後喊。
他過了許久,才意識到這好像在叫自己,然後一頭霧水地往回看。
紀映拎着香槟沖過來要潑他,不料用力過猛,還沒能打開瓶蓋,整瓶酒都滑出了手掌心,迎面掉在方飲這裏。
剛才察覺到的不對勁有了答案,原來是要惡作劇。
方飲就勢抱住酒瓶,要去潑紀映,場面突然反轉,紀映一邊逃跑,一邊舉雙手投降,感嘆:“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喲,你還跑得動路呢?”
事實上,方飲已經走不了直線了,只能扶着牆勉強追上去:“你給我站住!”
二樓外面空蕩,大多數人要麽在屋裏,要麽下去蹦迪了。他們到了拐角處,紀映的身影往左邊一閃,方飲眉梢微挑,踉踉跄跄地轉身,與此同時打開了瓶蓋,要噴紀映一個生無可戀。
但是,在他面前的不是紀映——
被酒噴到的人穿着沒有品牌logo的白T和牛仔褲,不起眼的搭配并未讓他整個人因此黯淡,反而顯得幹淨清爽富有少年感。個子比方飲高了半截,大概有一米八六,立在那裏像是模特。
白T猝不及防地被灑了香槟,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對方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捏了下衣服,然後看向方飲。
方飲沒拿穩酒瓶,自己也被淋到了一些,只見他脫力地把酒瓶往邊上一丢,緊接着,左搖右晃地跌了幾步。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他隐約聽到紀映吃驚地喊着自己,他惡作劇得逞般地問:“知道我的厲害了嗎?”
在不遠處的紀映翻了個白眼,尾随在後想要看好戲的一衆人也面面相觑,各自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這場景非常好笑,方飲顯然是神志不清了,連站都站不穩,可還在倔強地獨自向前走,也不知道他是打算去哪裏。
旁觀者們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敢情方飲是完全認不出來對面的人是他的老同桌……
不知所措的朋友們正要上前去把方飲架住,然而就在這時候,方飲忽然擡起胳膊,撈住眼前陸青折的脖頸。
喝醉了酒也有點好處,就是在畫面尴尬到別人都低頭找縫鑽的時候,他還能淡定地做出更離譜的事情,并且毫無羞恥之心。
“沒服氣嗎?”方飲問。
他和陸青折離得很近,幾乎一擡頭,鼻尖就會刮到陸青折的下巴。
陸青折聞見濃重的酒氣,知道方飲是喝多了,想要讓紀映把他給拉走,然而方飲似乎知道了對方不是紀映,補了句:“你誰啊?”
要說陸青折以前是沒什麽表情的話,現在的臉色簡直降到了冰點,盯着撒酒瘋的方飲蹙起了眉頭。
不等陸青折回答,方飲圈住對方脖頸的手往下移動,變成牢牢環住腰,抵在別人肩頭開始咳嗽。
他比較瘦,弓起腰的時候,背脊的蝴蝶骨支起一個标致的弧度,但這種時候,其餘人顯然毫無欣賞的心思,只是一臉不忍直視地替他揪心,随後在紀映的眼神示意下,陸陸續續回到包廂。
紀映嘆了口氣,硬着頭皮要去給方飲收拾爛攤子,然後聽到了方飲痛苦的嗚咽:“嘔——”
他呆滞住了,見陸青折面色不善,迅速連退三步,每一步都在沖着方飲無聲吶喊:大哥你這也太猛了,竟然在陸青折懷裏做出這種事???
他逃命似的想溜回包廂,然而沒離開多遠,就被陸青折給叫住。
紀映在他們隔壁班,常常去找方飲玩,難免會和陸青折打照面,他們彼此叫得出對方的名字。
“紀映。”陸青折冷冷地說,“他怎麽喝得那麽多,你們在幹什麽?”
紀映抓抓頭發:“哎喲,不好意思,我也喝得不少,唉,話說回來我們在玩什麽來着?我們真沒玩什麽!”
他眼睜睜看方飲一次次要站直,再一次次毫無平衡感地栽回去,扯着陸青折的衣領,如同溺在大海裏的人抓到了浮木。
方飲難受得要命,不斷地幹嘔,直到渾身打冷戰,紀映在不遠處聽得發慌,默默祈求他別再發出這種聲音了。
可能上帝接收到了紀映的心聲,下一秒,方飲沒再折騰,保持着抱住陸青折的姿勢,口齒不清道:“你們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