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喝酒的理由很簡單,方飲平時在學校裏排名不算高,這成績輪不上去國內TOP2,但高考發揮得特別好,能在TOP2之一的A大任選專業,可不是要慶祝一番嗎?
紀映磕磕絆絆和陸青折講完,看陸青折依舊漠然,感覺自己仿佛在自首犯罪動機,其實他只是和別人一起起哄,把方飲灌醉了而已。
這人是在生氣嗎?紀映沒來由得疑惑。
不過,這種猜測很快就被推翻了,紀映很清楚,方飲和陸青折僅僅是坐在一起上課的關系,不比那些吵吵鬧鬧的同桌,他們彼此之間一點也不熟悉,更別提熱絡,陸青折怎麽會為方飲醉酒而生氣。
不幸中的萬幸是,方飲只是幹嘔,沒真的吐出來,陸青折聽紀映說完他們在慶祝方飲被A大錄取,拎着方飲去了洗手間的水池。
這動作就像拎小貓一樣,他捏住方飲白皙修長的後頸,另外一只手則往方飲臉上潑水。
紀映匆匆地道歉:“這回對不起你了,等方飲酒醒,我一定說說他,要不我去給你買件衣服,你換上?欸,不用麻煩你,把他扔給我就行。”
“你不是也喝了不少?”陸青折問。
“呃,對、對啊!他開車來的,我馬上給他找個代駕,把他給塞回家!”
紀映尋常吊兒郎當的,天不怕地不怕,就算不是校霸,好歹也是個輕狂的公子哥,可面對陸青折時,卻有點發慫,話都說不利索。
陸青折看方飲這副模樣,覺得他發起酒瘋來,代駕和紀映不一定能制住,無奈地抿了下嘴,道:“車鑰匙給我,我送吧。”
“哦可以,他車鑰匙應該在褲兜裏。”紀映說。
他交代好方飲的家庭住址,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了包廂,然後和別人複述這事的處理經過,他說着說着,才開始懊惱。
我靠,方飲我對不住你!居然把你抛給了那個跩得不正眼看人的逼!
·
不管紀映怎麽後悔,反正方飲已經落到了陸青折手上。陸青折扯了幾張紙巾,把方飲沾了酒液的衣服給簡單地擦了擦,打算送人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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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飲的手不太老實,一邊到處搗亂,一邊評價:“哥,你背着我偷偷練過?手感蠻不錯的。”
陸青折不理他,握住了他的手腕,走去停車場找車。
外面黑燈瞎火的,方飲時不時被絆一下,到後來,他整個人挂在陸青折身上,被拖着走。
“車鑰匙給我。”陸青折和他說。
他摟着陸青折的胳膊晃了晃,把人抱得更緊了點,沒別的反應,陸青折的耐心有限,伸手在他褲兜裏找到了鑰匙。
方飲炸毛,但是不撒手:“你摸我幹嘛!”
剛被某個小醉鬼摸了個遍的陸青折:“……”
方飲眯着眼睛打量了下四周,茫然地補充:“我們去哪裏?”
陸青折:“菜市場。”
“我不買菜。”方飲悶悶不樂。
“的确不買菜,你再掐我,我就要去那裏賣……”陸青折一頓,咬牙切齒道,“賣鹹豬手了。”
方飲沒法理解這麽複雜的話,自然不懂陸青折把他比喻成了什麽,只感覺到陸青折盯着他,還短促地嗤笑了一聲。
車門朝上打開,裏面空間足夠方飲撒潑打滾,這種回頭率接近于百分之百的超跑确實像方飲會喜歡的類型,陸青折對這一點也不意外,把人放到了副駕駛座上。
方飲正在犯暈,撇着嘴不肯松手,陸青折和他一陣膠着,終于抽回了自己的胳膊,并且給他系上了安全帶,而他困頓地閉上了眼睛。
行至半途,方飲安靜地睡着了,臉上映着外面餐館招牌的斑斓燈光,劉海有些散,露出一點光潔的額頭,毫無戒備地做着美夢,乖得惹人挪不開眼。
過了兩分鐘,在陸青折等紅綠燈的間隙裏,他就開始惹人嫌了。
先是哼哼唧唧表達自己的難受,手指甲抓着底下的座椅,繼而嚷嚷着自己還能再喝。
陸青折被煩得沒轍,把他那側的車窗移下來一些,說:“喝點夏天的東南風。”
“我想吐。”方飲說完,嘗試着拉開車門,可惜那裏被鎖住了,他怎麽使勁都打不開。
陸青折看了眼他,感覺他不是在開玩笑,但機動車道上沒法下車,這裏又沒放塑料袋,根本無解。
餘光中瞥見方飲腳邊的書包,他心裏一動,把包裏的畢業證書倒出來,迅速把包撐在方飲面前。
方飲沖着這包吐了個天昏地暗,解決完時,正好紅燈跳為黃燈,陸青折把拉鎖拉上,将包放回方飲的腳邊。
雖然這不能怪自己,但陸青折總覺得那包上印着的小怪獸眼睛,正在幽怨地看着自己。
方飲神志不清地縮在位子上,聽到自己的來電鈴聲,手忙腳亂地把手機拿出來,手指比畫了好幾次才成功接聽通話。
因為聽不明白對面在說什麽,方飲索性開了免提。
可惜這和音量大小沒什麽關系,幾瓶威士忌下去,就算扯着他耳朵怒吼着“奇變偶不變”,他也回不了“符號看象限”。
“方飲,昨天你失蹤了一天,不知道在哪兒鬼混,我也懶得說你。我朋友講,他今晚在夜店門口看見你了,你倒是每天都紙醉金迷的,日子過得那麽舒服?在和你那群狐朋狗友一起慶祝你考上A大嗎?真不怕自己到時候挂科太多畢不了業,丢盡臉面。”
屏幕對面是個男生,聽聲音應該比方飲大不了幾歲,可說話極為陰陽怪氣:“我讓保姆把燈全部給關掉了,看着煩,你自己回來的時候動靜小一點,不要吵着我睡覺。”
方飲揉揉眼睛,沒吱聲,完全處于狀況之外,屏幕對面的人以為他無視自己,變得更加嚴厲:“怎麽,你是聾了啞了,還是連人話都聽不懂了?”
惡意重得要溢出屏幕,引得陸青折多次側目,想去伸手挂斷電話,在對方話音落下後,方飲打了個哈欠,歪着腦袋,眼睫低着看向自己的膝蓋,一派溫柔鮮活之色。
他似乎感知到對方是誰,潛意識裏進行反駁:“傻逼,電費是你交的嗎,輪得到你說關就關?”
挂掉通話,方飲把手機随意地丢開,換了個更加舒服惬意的坐姿。
吹風吹了足足半個多小時,他的酒意消散了一點,摸着自己的口袋。邊上車輛裏有人在吸煙,橙黃的光仿佛散落人間的微弱星火。
方飲慢吞吞地拆了一根棒棒糖,放在嘴裏,擡眼打量着吞雲吐霧的人。
“嘿,你男朋友那麽有錢?”那人注意到這輛車,調侃他。
被這麽一說,他磨磨蹭蹭地望向開車的人,陸青折一言不發地提速把那輛車給甩開一段距離,問:“醒了?”
“唔。”方飲沒徹底恢複意識,不過好歹能認出來陸青折,“那個,你衣服怎麽濕了?”
陸青折道:“你說呢。”
早上的畢業典禮,方飲到的時候學生們都已經開始散場了,他沒遇到陸青折,所以現在該算作是他們倆時隔大半年之後,第一次見面。
他發現陸青折好像長高了一些,褪去了少年的青澀清瘦,輪廓變得清晰,正如朋友所說,這值得許多人為此傾盡芳心。
方飲的手摁着發疼的胃,在地上找回了手機,屏幕停留在已經被挂斷的通話界面。
“你家人?”陸青折道。
方飲的情緒毫無起伏:“不是。”
他沒把剛才的來電放在心上,否認完這一說法,再悄悄地瞄了一眼陸青折。
陸青折的衣服貼在身上,散發着股香槟味,如果方飲這時能再記起些什麽,肯定會坐立難安,可他沒有。看到這畫面,他只感到口幹舌燥,呼吸和心跳都在作亂。
他強自挪開視線,為此甚至擰了把自己的胳膊,心想,我還在醉,不該喝那麽多的。
打開手機,今天赴酒局的朋友們建了個群,消息已經爆炸。
“小方啊,是時候和你說說本地習俗了,你把男孩子弄髒了,是要對人家負責到底的喔!!!”
“如果你不想負責,我願意替你承擔!!”
“隔壁酒店鐘點房一個小時多少錢來着,你不要急着回家好伐,多委屈別人?對了,先給本群一人發一個喜事紅包吧。”
方飲:?
看了半天沒看懂他們在說些什麽玩意,他随即麻木地關掉手機,并且疑惑一個個的在問我讨什麽喜事紅包?是不是世界瘋了?
車子在一棟別墅前停下,陸青折摁響了門鈴表明來意,很快有管家出來出門。他彬彬有禮地向陸青折道謝,把方飲扶了進去。
方飲迷糊地走了幾步,回過頭去,見陸青折還立在原地,背對着他,在準備打車,便大聲喊道:“謝謝!怎麽沒去菜市場?”
他腳步虛浮地蹦蹦跳跳,自問自答:“那留着拱白菜好了。”
這麽說着,聽上去滿心歡喜,但陸青折沒有回應,只是在離方飲不近不遠的地方,轉身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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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裏,方飲泡了個澡,溫熱的水讓他昏沉欲睡,可閉上眼,腦海裏全是被酒淋濕的陸青折。
似乎通過眼神,自己就能感知對方身上的溫度,很熱,讓方飲渾身都開始燙起來,萌生出來的睡意和水流一起被卷進了下水道。
他趴在床上,思緒混亂地拼湊起零碎的記憶碎片,自己灑出香槟,還有自己撒酒瘋,在想到某一點時,他忽然彈跳着坐起來。
我怎麽還潑陸青折酒了?我怎麽還抱住陸青折了?我怎麽還在陸青折邊上吐了?
問題一個接一個,個個都讓方飲追悔莫及,然後他輕哼兩聲,躺回去拉着棉被把自己給全部蒙上。
最後,他忐忑地想,操,我他媽的怎麽還起生理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