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實驗室裏有人在忙碌,方飲沒去打擾,坐在拐角處的沙發上,捏了下發酸發脹的小腿,疼得他低低地哀嘆了一聲。

明天還得早起,被教官檢查內務整理的情況,再繼續長達一整天的訓練,他光是想想,就倍感絕望。

不知道陸青折累不累,看他往常不怎麽鍛煉,喜歡待在教室裏,身體素質應該也不怎麽好……方飲心道。

他又補充,但是肌肉的手感是真的要豎個大拇指。

像小貓撓沙發一樣,他撓了撓被自己抱住的靠墊,歪在沙發上開始壞笑。有學姐從實驗室裏出來倒水喝,見到他這樣,以為他在等人途中相思病發作。

她問:“在想女朋友呢?”

“沒有,沒有女朋友。”方飲捏着抱枕。

學姐似乎不信,嗤笑了聲,道:“別急,我們這裏馬上結束,很快可以見着了。”

然而學姐是忽悠他的,他枯等了半小時,也沒等到那位趙學長聯系他。

他閑着也是閑着,轉而去關心同學,發消息問蘇未回寝室了沒有,可惜蘇未沒回複他,再打電話給紀映,想知道紀映吃不吃夜宵,紀映也沒搭理他。

最後,手機屏幕停留在和陸青折的聊天頁面上,他糾結着要不要鼓起勇氣去搭讪,在糾結過程中,安安靜靜地垂着腦袋睡着了。

迷糊間,他被腳步聲吵醒,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還沒收到學長的聯絡,便單純地以為實驗依舊沒有結束,抱緊了靠墊繼續閉眼淺眠。

在半夢半醒的時候,方飲還納悶地心道,怎麽蘇未和紀映都沒回複自己?

·

蘇未一把推開了紀映,紀映還處在震驚之中,沒有站穩,往後跌了幾步,接着,他看到蘇未張皇失措地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加快了步伐往宿舍躲。

他本想拉住對方,可渾身似乎灌了鉛,怎麽也動不了,迷茫了有半分鐘,愣愣地聽着周遭人的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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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了,怎麽還那麽手賤呢?小時候扯別人皮筋玩,應該沒少挨揍吧,居然一點也沒長記性。”

“哈哈哈哈哈大家互相開玩笑,別往心裏去嘛!話說,他的傷口好恐怖,不會是家暴吧……”

“這怎麽不往心裏去?是我,我可要揍人了。”

猛地回過神來,紀映懊惱萬分地抓抓頭發,趁着蘇未還沒走沒影,匆匆跑上前,誠懇道:“對不起。”

蘇未撇開頭,手死死地摁住傷口,不吭聲。

沒被搭理的紀映緊追不舍:“蘇、蘇未!我真做錯了,欸,我和你道歉!”

這回他伸出胳膊成功攔住了蘇未,蘇未的身形沒他壯,被這樣堵住去路,只好立在原地,用右眼瞥了他一下,意思是要他趕快放行。

紀映知道這事給人打擊挺大的,自己再怎麽道歉也不為過,讨好道:“我陪你去醫務室吧,醫務室要不要去?”

蘇未悶悶不樂道:“別擋着我……”

紀映說:“哎呀,你看你的傷那麽嚴重,有塗藥膏嗎?這道疤是不是要去醫院做激光的?”

蘇未沒回答紀映的問題:“別擠在我前面,往邊上讓讓。”

即便被惹怒了,他也沒表現出過激的情緒,像朵軟糯易欺的小白花,風刮大點就要歪倒。

紀映把這看在眼裏,覺得蘇未過于柔弱,也太吃虧了,不禁自己找揍道:“要不然你打我幾下吧,你能解氣就好。”

見紀映不肯挪步,蘇未徹底惱了,把他往旁邊推。紀映認為蘇未沒多大勁,肯定推不動自己,不以為意地應付着,然後措手不及地跌了一個趔趄,掉進了邊上的湖裏,嗆了幾大口水。

同樣被對方出乎意料的蘇未:“……”

有圍觀的同學跑過來,詢問紀映的情況,他離湖很近,朝水裏瞧了眼,紀映斜着身子撲騰出一片水花,着急地說:“怎麽辦,我不會游泳!”

附近亂成一團,有人打開手電筒往湖裏照,繼而互相詢問着有沒有人會游泳。蘇未登時着急起來,作勢要下水救人,可他剛在湖邊蹲下,紀映就突然蹿過來,單手撐着湖畔的石階,坐到上面去,途中濺了蘇未一身水。

紀映笑嘻嘻道:“這裏的水位線還沒我胸口高哈哈哈哈哈,好心的蘇同學,下水就不用了,可以考慮一下接受我的歉意。”

他補充:“真的對不起。”

他整個人都濕了,幸好現在正值盛夏,這會也不會受凍。衣衫垂墜下來,滴滴答答地掉水珠,冒着一股屬于湖水的生味,他表情還挺得意,和蘇未油腔滑調。

蘇未覺得他是個神經病,又好氣又好笑地拍了下他的後背。

紀映不慎一滑,再度被他誤以為柔弱的蘇未無意地推到了湖裏去。

·

“有人在喊救命?”陳從今往後看了一眼,“那裏水深有一米嗎?打水仗都不太夠啊。”

陸青折說:“應該是鬧着玩的。”

路過圖書館,他注意到物院的男生們在搬教材,不由多看了幾眼,見到領頭的板寸頭把教材往地上一放,大大咧咧地坐在花壇邊緣,低頭打開手機,興高采烈地拍了拍大腿。

板寸頭和朋友道:“剛剛一直在忙活着搬書,沒看到短信,你們看趙學長發過來的,他幫忙把書擡到我們寝室樓下了,哇,他人真好!”

朋友回:“李教授送的那堆書?那方飲知道嗎?”

“知道吧?趙學長應該不會忘了通知他,讓他在實驗室空等着?呃,保險起見,我待會把這條短信轉發給他一下好了。”板寸頭不假思索地說,“我們趕緊搬完這趟,回去好好休息,明天還得早起訓練呢!”

那群人很快走了,陸青折收回目光,繼而手機短促地振動了兩下,他沉默地看着微信的未讀消息。

[方飲]: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這條消息,我在實驗室打了會瞌睡,醒來下樓發現關門了……

[方飲]:但我人還在裏面。

·

方飲憂愁地盯着那把鎖,隔了層玻璃,自己出不去。

他之前待在二樓最裏面拐角處的沙發上,位置比較不起眼,如果沒人過來休息,鮮少會注意到這裏還剩下一個人,更不會想到那個人睡着了。

就這樣,自己被忘在了這裏。

太丢人了,他靠在玻璃門上,分別給蘇未和紀映打電話,倆人都不接,猶豫了半天,給陸青折發了消息。

在編輯內容時,他做好了聊天對話框冒出“LQZ開啓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的準備,畢竟陸青折和自己許久沒來往,指不定把自己給删了。

心思沉沉地點擊發送,居然沒有這句提示,他本來沮喪的心情好轉了一些,繼而因為門口的溫度太低,凍得他直打戰。他向裏走了幾步,坐在長條椅子上,等待着陸青折的回複。

靠譜程度可能和顏值成正比,陸青折沒辜負他的期待,成了今晚他主動聯系的三個人裏,搭理他的第一個人:稍微等等。

問人借鑰匙,不管是問保安還是問學長,都比較耗時間,前者要橫穿大半個校園去找人,後者可能還得兜兜轉轉打聽一圈,最快也得有一刻鐘。方飲不着急,關了即将沒電關機的手機,百無聊賴地玩着手指。

剛在心裏默默把圓周率背到小數點後三十位,門口傳來一陣開鎖的動靜。他緊張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衫,确保穿着并不淩亂,再滿懷小心思地站起來,看向那邊。

“喂。”

來的人不是陸青折,方飲看清楚對方身形輪廓的同時,恍然大悟班長口中的“趙學長”究竟是誰。

怪不得自己沒被聯絡,這是故意的!

他憤憤不平地想,趙禾頤喜歡盯着自己找茬挑事,讓自己過得不順心,今天正好有個可以使絆子的機會,這人當然不會浪費。

趙禾頤把學生卡在感應器上刷了一下,接通電源後,熟門熟路地打開燈,突然亮起的燈光讓彼此的眼睛都感到不适。

感覺到方飲的敵意,他輕蔑道:“這可不能怪我沒聯系你,誰讓你自己粗心大意,搞得軍訓第一天就出洋相?我猜你會被困在這裏,你還真的不會讓人驚喜。”

雖然被紀映在背地裏起了較為粗糙的綽號,但趙禾頤長得很文雅,眉心有顆美人痣,被中分的發型襯托顯露出來,在燈光下,豔得有些晃眼。

可長得再怎麽好,在方飲這裏,都不會和讨喜沾邊。方飲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不甘示弱地開口:“吃飽了空那麽自讨沒趣,你不愧是你。”

“比你在實驗室過夜要好得多,至少我的腦子還能思考。”趙禾頤嗤笑,“要是你想睡長椅,提前感受一下纨绔落魄後的生活,我沒什麽意見。”

“全是廢料的腦子思考了也沒什麽用,最後落得個惹人嫌而已。”方飲說,“我右眼好了沒多久,麻煩你千萬別來我面前晃,我怕見着髒東西,明天兩只眼睛一起腫。”

“你他媽的……”趙禾頤罵了句髒話,“我來給你開鎖,你感恩戴德吧!怎麽着,你在等你那群不靠譜的朋友過來,拿石頭幫你把門砸開?”

這時候大門又被推開,陸青折走進來,看到他們兩人針鋒相對,出聲:“打擾一下。”

他看向方飲,趙禾頤傾身擋住他的視線,以學長對學弟的語氣問:“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嗎?”

陸青折淡淡地迎上他不善的眼神,手上的鑰匙轉了一圈,道:“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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