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趙禾頤意外地掃了一眼面前的學弟,他覺得對方眼熟,可又記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随即皺起了眉頭。
聽到陸青折這麽說,方飲繞過趙禾頤跑到了前面去,小心翼翼地碰了下陸青折的胳膊,笑出了酒窩。
陸青折道:“沒其他事的話,我來鎖門?”
趙禾頤來回打量陸青折和方飲,表情有些微妙,好像要再說幾句,然後,方飲朝他無聲地做了個“切”的口型,把他給氣走了。
看趙禾頤受挫,方飲的心情轉好,安靜地跟在陸青折身後,這會倒是沒了氣焰,乖乖舉着手機給陸青折照明,看着一點也不像是能嗆聲的人,像是被兇了就會瑟瑟發抖的青澀少年。
借着光,陸青折擡手關門,随着清脆的落鎖響聲,方飲的手機閃了閃,電量耗盡徹底關機。
他摸了下鼻梁,沒話找話:“你來得好快啊,這才過了幾分鐘?”
陸青折冷淡道:“正好在附近。”
在觀影前,陸青折也洗了澡,因為要幫忙照明,方飲和他離得很近,能聞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很清爽的木本芳香調。可惜沒待方飲多想,陸青折就不着痕跡地往邊上撤了半步,和他保持了距離。
方飲慢了半拍地感到害羞,用餘光偷偷地打量陸青折,道:“這次多虧了你,我請你吃飯,你想吃什麽?”
“不用請。”陸青折拒絕。
方飲沒有挫敗:“麻煩你好幾次了,該請的,唔,上次你在Coisini被我潑了香槟,我都沒替你洗T恤!”
陸青折:“……”
方飲以為這回總沒有話說了,然而陸青折把現在穿的薄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他,一副要他借此如願以償的架勢:“那你洗這件吧,就當作補償了。”
方飲抓狂,這是有多排斥和自己去吃飯,難道自己是老李嗎!
接着轉念一想,自己和老李似乎沒多大區別,其實都在打他的壞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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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又不髒。”方飲眨眨眼,示意陸青折別和自己客氣。
陸青折随便一說:“你看袖管,有黑筆的痕跡。”
“哇,學習那麽用功,現在就開始寫筆記了?”方飲驚嘆。
陸青折道:“參加IMO的集訓留下的。”
方飲:“……”
IMO就是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在三月份會把進入國家隊的六十名學生集合起來,進行一個多月的培訓,從中再挑選六名最頂尖的同學,參加國際比賽。
“你後來考得怎麽樣?”方飲問。
他只知道陸青折被保送了,別的都不是很清楚。
陸青折說:“42分。”
不知道是為人低調還是真心覺得不值一提,亦或是害羞,他講得過于委婉,方飲一時沒理解,迷茫地回到了空蕩蕩的寝室,這才詫異地揉揉自己的頭發。
如果他記得沒錯,陸青折輕描淡寫的42分,是競賽成績的封頂分,再高也沒有了。
說了句“卧槽,好牛逼”,方飲把手機充電,看了下時間已經臨近十一點,蘇未還沒回到寝室,要不是A大沒有門禁,他真得捏把汗。
他一邊疑惑着蘇未的夜生活難道豐富多彩到需要如此晚歸,一邊回複班長轉發的短信,表示自己已經回到寝室。
狗逼趙禾頤,在自己班長這裏裝好人,把自己給坑了。方飲暗罵道。
罵完,他又收回髒話,補充:感謝趙月老,給自己和滿分金牌得主牽線搭橋,嚷嚷出來的噪音也不刺耳了,每一句都是喜鵲的鳴叫!
攤開陸青折的外套,他看着有黑筆痕跡的袖管,去陽臺沾了水搓了兩把,痕跡紋絲不動。
能洗幹淨的話早洗幹淨了,他給陸青折發消息:這黑筆的後勁有點強。
[陸青折]:洗不幹淨也不要緊,能當作集訓紀念。
集訓紀念是獎杯才對,方飲喪氣地想,對方生疏客套到了敷衍的地步,這是多不想和自己相處……
他指尖摩挲着那一小塊袖口,勾勒着黑筆劃過的軌跡,猜測陸青折當時一定在轉筆,太過出神,導致筆被轉飛了。
自己在觀影前換下來的衣服還沒扔進洗衣機,此時卻彎着腰,在月光下認真地研究陸青折的外套,仔仔細細地用肥皂的邊角去清理。
肥皂是第一次用,棱角分明,很快被方飲弄得全部磨平,然而沒什麽作用。方飲苦惱得直嘆氣,十分鐘後,把肥皂往水池裏一丢,不幹了。
他回屋子找到帶過來**的小熊玩偶,沖着小熊使了一套太極拳,繼而聽到蘇未回來的聲音。蘇未的衣褲上有水點,眼罩是歪的,不過嚴嚴實實地遮着眼睛。
方飲問:“你掉湖裏了?”
蘇未無奈地答:“打水仗。”
“哈哈哈哈哈和誰啊?大晚上的那麽能折騰。”方飲道。
“紀映。”
方飲笑了:“欸,他這人挺皮的。”
“是挺皮的……”蘇未幹笑。
他沒打算跟方飲講,自己認識紀映的過程并不愉快。剛才被濕答答的紀映死纏爛打兼賣慘,不由自主地轉移了注意力,才松口接受了對方的道歉,方飲正好也沒多問,免去了他的糾結。
洗漱完,他上床睡覺,見方飲站在陽臺上,說:“你不睡覺嗎?”
方飲查完洗去油墨的小竅門,充滿幹勁:“待會就來!”
蘇未提醒他明天還需要早起,便倒頭休息了。半夢半醒間,長期在清晨早起的習慣讓他睜開了眼睛。
這一瞧,他望着方飲在陽臺埋頭苦幹的背影,不可思議地說:“你一晚上沒睡?”
“沒有不睡,現在是四點半,我之前被蚊子咬得受不了,回來睡到四點鐘再起來的。”方飲嘀咕着,“沒吵到你吧?”
蘇未說:“沒有,我是自然醒的。”
方飲繼續郁悶:“解決了一樁心事,現在有點別的問題……”
他雙手叉腰,在陽臺上郁悶地來回踱步。蘇未躺回床上,滿心佩服方飲的毅力,被訓練了一天,解散時連腿都在發抖了,現在居然能堅持着起來洗衣服,這得下多大的決心。
“什麽問題?”
“這裏被蹭到墨漬,一直沒能洗掉,現在……”方飲為難地說,“洗是洗掉了,袖子的顏色被搞得有點淡。”
蘇未:“那、那麽厲害?”
“我努力了好久,又浸又揉又漂,手都發白起皺了!”方飲道。
“這衣服有什麽特殊之處嗎?”蘇未好奇。
方飲晾完衣服,心事重重地拍了拍手:“是同學的,我幫忙洗。”
“啊,我以為對你來說有很重要的意義,感覺你很在意。”蘇未換了個姿勢繼續睡覺。
方飲躺回床上,聞着自己身上一股洗衣粉味,心道,不是衣服有重要意義,是穿過這件衣服的人比較獨一無二。
他向自己掌心哈了一口氣,手在水裏泡得發麻,感受不到什麽暖意,可他反倒很滿足。
這份滿足不是來自于自身成就感,而是等他還回去時,肯定可以得到陸青折的誇贊,以及詫異的眼神。
他裹着棉被,欣喜地許願自己可以因此被陸青折多加關注。這場景光是想象一下,他就充滿了期待。
從對陸青折不怎麽關注,到逐漸在意,經歷了三年多的時間,但他依舊覺得這過程太快,似乎只是陸青折轉了一圈鑰匙的一瞬間。
讓他完全不知道怎麽辦,沒做好任何準備,沒想好怎麽招架,傻傻的,和墨漬較勁到日出。
我好像有點喜歡他,不是想要多瞧他幾眼的喜歡,是自己看向他的同時,也想被他望着的喜歡。方飲有些緊張地揪着棉被的一角,無聲地輾轉反側,絞盡腦汁希望能找到一個形容詞去描述自己現在對陸青折的印象。
思來想去,他只能拿帥氣去套在陸青折身上。
不單單是皮囊,還有性格,把這縮小範圍,可以細化到陸青折的一舉一動,以及記憶裏他們模模糊糊的互動,陸青折不經意間對他投來的眼神,都洋溢着令人神魂颠倒的酷。
他浮想聯翩,打斷他的是過來檢查內務的教官,如果晚來五分鐘,方飲大概連自己和陸青折的婚房該買在哪裏都定好了——教官來的時候,他正在糾結喜酒在哪家飯店擺比較恰當。
教官評價他的被子被疊得軟趴趴的,再說他的桌面淩亂不堪,讓他繼續整理。他吭哧吭哧地照做,因為睡眠不夠,瞧上去搖搖晃晃的。蘇未擔心:“你真的沒事嗎?”
方飲道:“沒呀,怎麽會。”
這句話說得很輕的,沒什麽說服力,蘇未眼睜睜看着他神色恍惚地走到陽臺,由于視線一片模糊,晾衣杆捅歪了好幾次,才歪歪扭扭地把衣服摘下來。
方飲摸了摸幹爽的衣角,眼睛亮了:“哇,還是夏天好!”
他活蹦亂跳地把衣服收好,開心地原地轉了一圈,手摁在桌上:“我今天中午要出去一趟。”
“不午休?這樣怎麽吃得消?”蘇未以為方飲在發瘋,“你是被下蠱了嗎?”
方飲沒什麽反應,心裏卻在狂點頭,默默回複:嗯嗯,是陸青折對我動的手!
他編輯好消息,發送給陸青折,說自己待會把東西送到16號樓,而給他下蠱的陸青折則表示,自己最近中午沒空,不在寝室裏。
垂着腦袋把那行推拒的字反複讀了幾遍,他道:“喔,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