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通過同學們堅持不懈的努力,在連續一周的燒香拜佛貼符紙之後,終于迎來了喜人的消息,天氣預報說接下來幾天會連續有大暴雨。
“多下幾天,最好刮個十級臺風。”方飲趴在床上,疲憊得連翻身都懶得翻。
他的腳被磨出了水泡,坐都坐不舒服,讓他站着約等于施加酷刑。今天中午一回寝室洗完澡,就往被窩裏面鑽。
超過了四十度的高溫天氣只需要訓練半天,今天下午和晚上分別安排了綜合科目和英語分級的考試,他睡了個午覺,随便拿了支黑筆就過去了。
靜到只有寫字聲的考場上,方飲做第一題就卡殼,耐下心來讀了好幾遍題目,才理解公式是什麽意思,再看答題選項,根本摸不清楚那些數字和字母是怎麽湊出來的。
方飲:“……”
他決定三長一短選一短,填了個C上去。
考完這麽一門理科大雜燴,班長和他說:“小方,沒想到你原來那麽牛逼,我坐在最後一排往前看,你的筆杆子動個不停。”
方飲道:“跟着直覺瞎填的。”
班長勾着他肩膀:“你太謙虛了,後面那堆綜合題,能往上面填東西也算是本事啊。”
聽着班長羨慕欽佩的語氣,其實方飲知道,估計人家寫的比自己還多。
果然,大家聚在一起吃晚飯的時候,試探着校對選擇題的答案,然後一發不可收拾,把整張卷子都分析了一遍,顯然個個都把題目寫完了。
班長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最後一題在弧上去完點,再用阿基米德折弦定理,對的,設外接圓也行!”
畫了許多輔助線的方飲一驚,他不知道那定理是怎麽用的,連名字都有些陌生。
他回憶了下,記起自己好像在陸青折的輔導書上看到過這玩意,默默道,拿數學競賽的題目讓我們做,怎麽可能寫得出來?
然而他發現,坐在這裏吃飯的,除了他以外,應該都做出來了,其餘同學應該也沒多少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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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飲無聲地喃喃:“我好菜啊……”
本來以為他和同學們的差距是他得六十分,別人有八十分。現在看來,是別人拿滿分,自己零鴨蛋。
苦澀地哀嘆完,他想到自己已經被A大招進來,再怎麽菜,橫豎也沒辦法把他給退貨回去,便又輕松起來,無畏地直面晚上的英語考試。
一整個暑假沒碰過英語,他拿起筆連字母都不太會寫。方飲勉強扛到最後的翻譯,思緒已經完全混亂,什麽也記不起來了,看到“拒絕”只能寫“say no”,看到全球化就填了“power ball flower”。
提前一個小時交掉慘不忍睹的答題卷,他頭昏腦漲,坐在三樓的樓梯口吹了一會風。
二樓有高跟鞋敲擊地磚的聲音,他抱着膝蓋,心說這位女士的走路步伐有些像自己的媽媽,同樣沉穩有力,帶着股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勁。
隔着一道道扶手,他朝下面望過去,女士穿着過膝長裙,頭發編得很精致,低調而優雅,立在那裏,親昵地拍了下她前面的人。
那道人影正好被一道牆遮住,方飲連輪廓都看不清楚。
“這次不湊巧,我和你姑父要去國外交流,只好讓你獨自應對,校內校外來回跑。接下來還需要忙嗎?那既然沒事了,你要記得好好休息。”女士叮囑,“周末有空來吃飯,姑媽給你下廚。”
那道人影晃了晃,露出了側面,方飲睜大了眼睛,不禁攥緊了手心的布料——是陸青折。
是在應對什麽事情?他蹙起了眉頭,好奇。
陸青折把女士送到不遠處的辦公室,再回來順着樓梯下樓,方飲起身追上,卻見湯藍等在那裏。她和陸青折揮了揮手,兩人繼而一起離開。
方飲垮下臉,跟在他們身後,悄悄打量着他們。他們兩人靠得不近,湯藍偶爾會擡頭看陸青折,陸青折頭都沒轉過,往既定的方向走。
三個提前交卷的人,各懷心思地沉默着。
方飲覺得這不太對勁,單單是陸青折和湯藍這樣漫步在學校裏,就很不符合常理……卧槽,他們出校門了!
平時喜歡沖陸青折搭讪的湯藍,今天難得安靜,等紅綠燈的時候,只是低頭看手機。
可她不說話,不代表方飲毫無頭緒,他已經從英語分級考試帶來的眩暈中恢複過來,心思活絡。
為什麽往常避之不及的人,現在又站在一起?這絕對是被迫的!方飲結合那位女士的只言片語,認為陸青折遇到了一些麻煩,此刻正有求于湯藍,請湯藍去吃飯。
在這基礎上,他設想了好兩出大戲。
片場一:陸青折的家人得了重病,能夠操刀治療的醫生極難被預約到,無奈之下,找了湯藍。
片場二:陸青折雖然開自己的跑車開得無比順暢,但他其實是個窮到叮當響的小可憐,現在家裏掀不開鍋了,無奈之下,找了湯藍。
腦補是方飲腦補的,瞎猜猜完,尚且不知情的陸青折還沒和他生氣,他自己先不開心了。
陸青折怎麽就選擇了讓湯藍搭把手,沒和自己傾訴呢?論家庭背景,論人脈財力,自己家處處比湯藍家好,更能幫上他的忙。
再說了,湯藍之前窮追不舍地追求他,要這位大小姐幫忙,指不定要滿足她什麽心願,而自己,又不會趁機占便宜!
……可以的話,只占一點點。
方飲懊惱地想,陸青折一定做過取舍,取了湯藍,舍了自己,平時那麽會做題的一個人,怎麽在這道題上選了錯誤選項?
唉,陸青折好笨,他笨得沒以前酷了!
撇了撇嘴,他悄悄跟蹤,偷偷生氣,眼見陸青折和湯藍走進了一家日料店,自己在店前徘徊了一陣,終究沒跟進去。
他糾結要不要去主動争取表現機會,思來想去,還是收起了自己的一廂情願,萬一惹人嫌棄就丢臉丢大了。
情緒低落得如同此刻低垂的雲團,方飲猶豫片刻,去了日料店邊上的網吧。
今晚他的殺氣格外重,游戲裏的隊友戰戰兢兢,座椅旁的同學瑟瑟發抖,悶頭玩到十點多,他伸了個懶腰,揉揉酸痛的眼睛,天邊炸開了一道白光,遠處有滾滾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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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宿舍的路上,陸青折望到方飲的屋子正亮着燈,有人背對着他,正在陽臺洗衣服。
那不是方飲,他很清楚,自己和姑媽談話那會,方飲就坐在樓梯上,繼而開始尾随自己。
他從日料店裏出來時,想瞧瞧這小跟班還在不在,特意四處張望了一下,就看到方飲坐在網吧的落地窗邊上,大大咧咧的,身邊沒帶雨傘,只要下雨,肯定會被困着走不了。
想到這裏,他就無奈地搖了搖頭,回到寝室的同時,外面開始打雷,埋頭讀書的室友高興道:“明天不用頂着大太陽軍訓了!嘿,明天中午你還出去嗎?休息一天吧。”
“事情忙完了。”陸青折側過臉,盯着窗外,“你有傘嗎?能不能借我一把?”
“欸,你不是有傘嗎?我只有雨衣,能湊合着用。”室友說完,把自己的雨衣遞給了他,“你要幹什麽?下暴雨了,還是別出去了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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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方飲握緊了鼠标,暗道不好,急忙直起身看向窗外。
最開始是飄散下來毛毛細雨,沒過幾秒鐘,雨點猛地加大,噼裏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刮出斜斜的一道淩厲痕跡。很快雨勢大得連對面的路燈都變得模糊,路邊積起了大大小小的水窪,一時半會停不了。
查了下今晚的天氣情況,這雨只會下得越來越大,網吧裏其餘幾個人陸續被同學接走,過來送傘的同學無外乎一陣罵罵咧咧,教人長點記性,雨季時要傘不離身。
雨聲越來越響,網管打着哈欠開始煮泡面。方飲沒着急回去,坐在門口的沙發上,發愣。
“怎麽那麽喪,失戀啦,小帥哥?”網管有點八卦,打聽。
方飲嘟囔:“沒有。”
網管道:“我覺得你肯定是失戀了,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板着臉。”
方飲不滿地借着玻璃門照照自己,逗得網管開始笑,網管說:“我要是長你這樣,我就肆無忌憚地到處撩。哎,不是我說,你這臉色也太差了吧!”
方飲抓抓頭發,不和他辯論:“行行行,算是失戀了。”
門被推開,網管吸溜着面條,驚訝:“喲,現在還能來客人,網瘾挺大的啊。”
一股潮濕的水汽撲面而來,方飲吸吸鼻子,見陸青折收起傘,把懷裏的一個包裹扔給了方飲。
方飲接住,不自禁驚訝:“日料店還能借雨衣呀?”
說完,又察覺到自己說漏嘴,他讪讪地笑了幾聲。
好在陸青折不怎麽在意,只是說:“室友的。”
他笨拙地穿上雨衣,幹巴巴道:“喔。”
看來是早被發現了蹤跡,他尴尬得一言不發,低頭給領口的系帶打了蝴蝶結,再別扭地扯了扯雨衣的衣擺。
白光照亮陸青折的臉頰,還有身後随着大風紛紛揚揚的雨水,緊接着,又是幾聲響雷,讓方飲幾不可察地縮了縮。
陸青折伸手推開門,方飲和他一起出去,杵在原地望了一會眼前雨幕,總覺得自己待會得被這細細密密的水珠給砸到發蒙。
兩人之間大概隔了半米的距離,方飲站在右邊,他在餘光裏看到陸青折撐開的雨傘往自己這邊傾斜了些。
心領神會,他不禁揚起嘴角,露出小酒窩來,小心翼翼地蹭過去,躲在陸青折的傘下面,陸青折邁步往前走。因為自己還穿了一層雨衣,吹來的風又涼,方飲完全感覺不到對方的體溫,可他此刻渾身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他弄錯了,陸青折還是很酷,比以前更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