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陳從今在這裏看到蘇未,表現得并不詫異, 告別了那位抽着煙的男生, 随即走到對面去, 看了眼歪歪扭扭斜在蘇未身上的同學, 覺得有點眼熟:“這不是法學院的同學嗎?”

蘇未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 道:“是啊,你認識他?”

陳從今說:“嗯,和我是一個社團的。我幫你扶着他吧。”

那位同學胡亂地揮着胳膊,好幾次碰到了蘇未的眼罩。蘇未一只手拎住人,一只手護着眼睛,看上去有些應付不來。

他搖搖頭:“我可以的。”

以前他父親常常會在飯館裏喝得爛醉如泥,店主每次便找上他。他可以一個人把身材魁梧的父親拖回去,體重相當的同齡人那更是輕而易舉。

“不累?”陳從今問, “稍微松一點力氣,他把你衣服壓皺了。”

蘇未低下頭看自己的衣服, 衣袖确實卷了起來, 皺巴巴的,他抽手拍了拍那處。

然後陳從今接過了同學,并穩穩地架住了對方。對方覺得站着不舒服,外加陳從今個子高, 自己一半身子被吊了起來, 不禁動彈着想趴回蘇未這裏,卻沒什麽用,自己被牢牢地制住了。

“你有沒有喝酒?”陳從今問。

蘇未道:“沒有, 我不喜歡酒的味道。”

說完,他意識到陳從今大概喝酒了,聽了或許會心裏別扭,馬上解釋着:“只是我自己不喝而已。”

陳從今笑着說:“這樣啊,沒事的,我也沒喝,怕你們都喝了,那樣的話我應該送你們回去。”

他們對視了一眼,同時想要說話,又同時閉上了嘴,不約而同地笑了笑。陳從今看着他:“你先問。”

蘇未道:“突然沒什麽想問的了。”

問他怎麽出現在Coisini嗎?太顯而易見了,他正如自己所猜測那樣,是喜歡男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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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陳從今說,“感覺問的是廢話,你肯定知道了,不過,你也許早就感覺出來了?”

蘇未不是那麽木讷的人,別人有意對他好,這份好裏夾帶着暧昧的意思,他當然能有所察覺。他承認:“确實是,所以現在沒有特別驚訝……”

但這麽講出來,總歸還是尴尬,他心想着,紀映怎麽還沒有來?

陳從今放心一般地說:“沒吓到你就好。”

“沒、沒有。”蘇未磕磕絆絆地道。

吓是沒被吓到,可開心也絕對稱不上開心,情緒裏面無措和驚慌更多。

幸好陳從今不繼續追問,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回複。雖然自己沒喜歡過女生,但也沒法想象和男生談戀愛,單單聽說過是可以這樣的。

“不用那麽緊張。”陳從今說。

在車水馬龍的街道旁,陳從今的眉眼被路燈照着,也有LED大屏幕的光映在他眼睛裏,深邃英俊的五官被削弱了幾分淩厲感,溫柔得不可思議。

蘇未沒辦法不緊張,确認完同學正沉沉睡着,再看着陳從今:“抱歉,因為以前不懂這些,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就是——”

嘀!

在地下停車場排了許久長隊的紀映罵罵咧咧地出來了,喊道:“蘇未,來來來,過來上車!嗯?陳從今你怎麽在這兒?”

因為老李之前鬧事,紀映加了陳從今的聯絡方式,對這個人有些印象。陳從今沖紀映點頭示意,再講:“等兩分鐘。”

“一分鐘!在這裏要被貼罰單的!”紀映讨價還價。

蘇未深呼吸一口氣,自嘲般道:“就是不适應,其實就算不是你,是個女生,喜歡我的話,我也會不适應的。”

“哦,不習慣被喜歡?”陳從今說,“因此也不知道怎麽面對,接受或者拒絕都蠻難的。”

他幫忙把同學挪過去,把同學塞進了後座,讓已經在後座上的兩位同學幫忙照看好,再關上門,轉身和蘇未似笑非笑地講:“我可以教你。”

蘇未屈起了手指,陳從今擋在副駕駛門的前面,替他打開門,手遮在車門上方,頗為紳士地和他說:“首先你要輕松點。”

紀映的聲音從車內傳來:“一分鐘到了啊,陳從今你注意下!嘿,你們倆幹什麽呢?聽得到我說話嗎?”

蘇未坐了進去,悶悶地說:“聽到了,不好意思。”

他系上安全帶,默默地想,完了,自己居然開始覺得,紀映要是能晚點來就好了。

·

陸青折的寝室每周衛生都被評優,幹淨到地板上一點水漬、一根頭發都沒有。方飲企圖找碴,然而尋不到任何瑕疵,他室友的桌面也是整整齊齊,看得出來,住在這裏的都是非常自律的人。

“為什麽這裏連零食都沒有?”方飲問。

陸青折剛剛洗完澡,拿着吹風機在吹頭發。特意調成了偏冷的水溫,他的酒意被沖得消散了不少,動作也利落起來,随意地抓了兩下頭發,确認不濕了,關掉機器的同時摁滅了桌上接線板的電源。

他道:“你餓了?我去超市給你買點夜宵來。”

“我單純驚訝。”方飲說。

“我和他一般不在寝室裏吃東西,容易有味道,會招蟲子和老鼠。”陸青折道。

方飲坐在陸青折的床上:“什麽,外賣也不吃嗎?”

“偶爾會有一兩次,不多。”陸青折說,“我們不怎麽在寝室裏待着。”

方飲服了:“和你在一起之前,要是不用上課,我可以一直窩在床上。”

“癱着不動彈怎麽也沒讓你多長點肉?”陸青折道。

方飲回答:“我努力一下。”

他的身形偏瘦,将偏長的睡褲往上卷,露出腳踝和一截小腿,纖細得感覺一手就能抓牢。

微微彎腰的時候,後背的蝴蝶骨把柔軟的布料撐起一定的弧度,流暢的曲線看起來賞心悅目,但沒什麽力量,像易碎的瓷器那樣,僅供展覽賞玩,玩也得小心翼翼地捧着玩。

陸青折從櫃子裏抱出新的棉被來,偏厚,換掉了本來的空調被:“你蓋這床,我蓋那床。”

方飲抓了抓頭發:“床上擠兩個人再蓋兩床被子,不會擠嗎?”

“我睡沙發。”陸青折說。

方飲道:“啊?你睡沙發?”

衣櫥的過道上有一張沙發,比床要窄一點,陸青折睡在那裏,半條腿估計得伸出去。

陸青折問:“是啊,兩個人睡确實太擠了。”

方飲:“……”

陸青折幫方飲把棉被鋪好,用手背搭了一下方飲的額頭:“幸好沒感冒,在山下吹了那麽久的風,怕你着涼。”

方飲道:“我哪有那麽弱啊。”

陸青折抽回手,方飲擡起胳膊摁住他的手腕,不讓他離開。就着這測體溫的姿勢保持了一會,陸青折說:“怎麽了?”

“讓你再确認一下,安心點。”方飲口是心非。

“如果不舒服,記得和我說。”陸青折說,“今晚吃的菜雖然燒得很熟,但怕你的胃還是難受。”

“好的。”方飲道。

這麽聊完,他依舊讓陸青折的掌心貼住自己的額頭。陸青折動了動,他就借着這股力道,把陸青折的手移到了自己的臉頰上。

陸青折問:“那先把我的右手還給我?”

方飲不情不願地說:“再等等。”

陸青折坐在床邊,屈起手指刮了刮方飲的臉頰。方飲舒服地眯起眼睛,對此滿意,欣喜地說:“多碰幾下可以嗎?”

沒對他的黏人表示詫異,陸青折再捏了捏他的耳朵,他歪過頭去,翹起嘴角,酒窩露了出來。

陸青折很輕地戳了下他的酒窩,他說:“據說我還有腰窩。”

“據誰說的?”

方飲道:“我的鏡子說的。”

他帶着陸青折的手繞到自己的腰間,一時半會沒找到,他嘟囔:“讓我摸索下,忘了位置了。平時不愛扭頭對着鏡子臭美,脖子容易累。”

陸青折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啞,也很急,說:“行了,我知道了。”

“不會今晚吃多了,被肉給填平了吧?”方飲擔憂地撇撇嘴,“你再等一等啊。”

陸青折完全拿他沒辦法,在他瞎動都要動到蝴蝶骨之際,主動往下伸了點,在再挪就會十分過火的位置,很快地摸到了凹陷進去的地方。

方飲僵住了,他也很僵。他說:“沒填平。”

接着方飲和辦砸了事情似的,垂着腦袋,乖乖把手松開了。

陸青折這時候感覺右手不是自己的了,觸感不太真實,溫度也不太真實。在懵懂中,他去把燈關了,沒有直接去沙發,去了浴室。

方飲縮在被子裏,閉着眼睛,聽到浴室的水聲像是在遮掩着什麽,水流很大,響得和自己此刻怦怦的心跳聲能夠齊平。

他想睡着,然而等到陸青折出了浴室,也還是沒有困意。

掙紮了大概有半個鐘頭,他試探着喊:“陸青折?”

陸青折沒回答他,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等他的下一句話。

安靜的寝室裏,他揪緊了懷裏充當抱枕的枕頭,瞧着眼前一片黑暗,不太敢繼續說了。

陸青折問:“睡不着?”

方飲睡眠淺,喜歡摟着東西睡覺,這枕頭太大了,摟得不太習慣,翻來覆去不對勁。他模糊不清地“嗯”了聲,道:“能不能讓我抱一下你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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