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方飲不懂陸青折怎麽這樣子說話,覺得有哪裏很奇怪, 像是在閃閃發光的人身上, 找了一處不那麽亮的地方。

但他哪會不同意, 這時候頭昏腦漲的, 別講活到一百歲了, 把他命拿去都行,陸青折說什麽就是什麽。

在答應下來的時候,他算是知道自己的德行了,朝自己争執絕對沒效果,和自己講道理不一定講得通,但沖自己撒嬌保準管用。

“你喝醉了。”他道,拿玻璃杯敲了敲陸青折的胳膊。

陸青折否認:“沒有。”

方飲将信将疑,和陸青折往山下走。陸青折走起來很穩, 也不多話,和自己見過的喝醉酒的人一點也不像。

別人喝醉酒很鬧騰, 愛吹牛逼, 或者吐個天昏地暗,再不然就是睡覺,身子沉得扛也扛不動。可陸青折沒這樣,把他拎去考場, 他可能還會提筆做題。

“1+1等于多少?”方飲追在他旁邊問。

陸青折頓住, 過了很久,這位拿過金牌的保送生猶豫地回答他:“11。”

方飲笑了起來,挽着他說:“別逞強啊, 你稍微靠着我一點。”

“不對,是2。”陸青折反應過來了。

方飲還在笑,雙手抱住他的胳膊:“行了行了,陸老師要退休了。”

他走得蹦蹦跳跳,腳後跟忽然再度磨到傷口,他沒能忍住,下意識地“嘶”了一聲。

陸青折本來很遲鈍,這時候的反應卻很快,他攙住方飲,彎腰去看方飲縮起來的那條腿。燈光昏暗,乍眼看去發現不了什麽,他說:“你怎麽了?”

“可能腳後跟磨破皮了。”方飲不以為意道,“沒什麽事,這種一回生二回熟,我能扛。”

軍訓那會一個小水泡就把他折騰得夠嗆,可這時候,他滿腦子都是陸青折喝醉酒,懶得注意這些,連傷口都無關緊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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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陸青折抽開了被抱住的那只手,轉而扶住方飲:“走得小心點,小心磨出血。”

方飲想說大概早就出血了,忍了忍,沒講出來,任由陸青折把自己帶去了長椅上坐着。他打聽:“你到底是糊塗了,還是沒糊塗呀?”

陸青折是真的有點醉了,但酒量不至于喝了一瓶就神志不清,他見方飲那麽執着,不自禁問道:“怎麽了嗎?”

方飲說:“想趁着不用顧忌那麽多,再親幾下。”

“這和我喝沒喝醉有什麽關聯嗎?”陸青折虛心請教。

方飲毫無顧忌地牽起陸青折的手。在校外,他不怕路過的人為他們的關系感到驚訝。這裏相對來說比較安靜,偶爾有夜跑的人與他們擦肩而過,其中有個人回頭多瞧了幾眼陸青折。方飲不肯讓人多看,拿出自己摘掉不久的帽子,扣在了陸青折的腦袋上。

他道:“當然有,你清醒着的話,我要盡量含蓄一點,不能太那什麽,否則我豈不是顯得風急火燎的。”

“喔。”陸青折也不知道理解沒理解,應聲道,“風急火燎怎麽了嗎?”

“這要怎麽說呢?無所保留的話,會顯得傻乎乎的,在你眼裏可能像笨蛋哈哈哈哈。”方飲道。

陸青折見他笑得開心,跟着他笑。方飲就湊過去親他,先是急迫的,再試着不那麽橫沖直撞,小心翼翼地觸碰着對方。

酒氣濃重,不過沒讓人反感。方飲今晚倒了酒卻沒喝酒,現下在陸青折這裏嘗到了味道。他圈着陸青折的脖子,腳上的痛也感覺不到了,就覺得這個夜晚很好。

燈光沒那麽亮,車子沒那麽多,仿佛是老天關照他們,連打擾他們的都沒有。

過了會,方飲舔了舔嘴唇,他趴在陸青折的肩頭,感覺到陸青折低落的心情在好轉,喃喃:“哥哥,我錯了,下次不會和你鬧脾氣了。”

這樣說完,局面轉變成陸青折吻他。他想着,完了,自己男朋友被自己傳染了,也變得傻乎乎的了。

回到了學校,宿管已經睡着了,方飲不好意思把人叫醒,和陸青折說自己室友沒回來,又沒法拿共用鑰匙。

“我室友也沒回來,去我的寝室好了。”陸青折道。

方飲顧着形象,死活不肯在陸青折面前一瘸一拐的,也不願意讓人背着,他再瘦也是個成年的男生,分量不輕。他微微踮着有傷的那只腳,盡量正常地随在陸青折身後:“還得去趟醫務室,塗了藥膏好得快。”

陸青折說:“我寝室裏有。”

“咦,你居然有?”方飲驚訝。

陸青折領着他去了自己的寝室,兩人寝的條件比三人寝好得多,空間寬敞。給方飲拿了新的短褲,還有自己的睡衣,方飲先去洗漱,他把藥膏找了出來。

方飲洗完澡,身上帶着陸青折常用的沐浴露味。陸青折讓方飲擡起腳,斜着擱在自己的膝蓋上,他拿着棉簽小心翼翼地塗着藥膏。

方飲追着問他:“到底怎麽會買這個?這個又不是碘伏,不算常用啊。”

他喝了酒,抵不住方飲這麽問,也不想搪塞方飲,幹脆道:“那次去了你家,你家保姆說你腳上有傷。”

“嗯?”方飲似懂非懂。

陸青折看了會方飲,繼而說得更直白些:“我買的時候,就在想,如果下次遇到你,那我就問一下,你傷好了沒有,正好我這裏有多餘的藥膏,你要的話就給你。只不過,當時左思右想,還是沒問。”

方飲嘀咕:“為什麽?”

陸青折道:“不管你要沒要,都會讓我心裏很亂。以前感覺這是一件值得害怕的事情,不過現在想想,準确來講不該是這種說法。”

他這麽講述着,垂下眼睫,藥膏很快幹了,便攏着掌心,虛罩着方飲的那處小口子,像是握着方飲的腳腕。

他說:“該是榮幸吧。”

·

“還沒有熟,真的還沒有熟,湯底都沒冒泡。”蘇未再三勸阻,這才讓虎視眈眈着火鍋的幾雙筷子撤了回去。

大家熱熱鬧鬧地圍成一桌,一邊焦急地等待着開鍋,一邊摘菜葉子,摘完了再開始削土豆或者理金針菇,把這些食材弄成平均的幾份,放在碗裏。

紀映望眼欲穿,發現有小泡泡浮上來,立即往裏面倒肥牛和羊肉卷。同學們歡呼着,感嘆:“哎呀,真是要餓扁了。”

之前為了墊肚子,在場會燒菜的都露了一手,嘗了一圈,只有蘇未的比較好吃,被大家早早地掃空。有女生說:“幸好紀映帶了這麽個救星,不然這位洗菜都差點把菜洗爛的小兄弟,要被我們給丢出去了。”

“哈哈哈哈沒想到蘇未的廚藝那麽好。”紀映道,“本來我是叫他來玩玩的,沒想到現在全靠他。”

蘇未道:“我也是一般水平,主要是大家都餓了。”

讓紀映去掀過蘇未眼罩的女生一直看着蘇未,在蝦滑陸陸續續熟透的時候,她給蘇未撈了一塊,道:“救星吃肉!”

蘇未朝她笑了下,她擱下勺子:“之前的事情,不好意思。那什麽,以後打官司找我,給你打八折。”

蘇未沒忸怩,爽快地說:“好的。”

不少人喝了酒,在吃完火鍋和燒烤後,紛紛去玩桌游或是點播電影。紀映和幾個朋友在商量着接下來的活動,敲定下來後跑去了自己的房間,敲了敲房門再進去,見到蘇未在看書。

蘇未好像永遠那麽文氣,有些內向了。紀映不介意這些,問:“嘿,困嗎?”

見蘇未搖搖頭,指了指樓下,表示這裏的環境那麽吵,他沒什麽困意。紀映邀請他出來一起玩:“我開車,我們到市中心去轉轉吧?”

蘇未看了眼時間,大晚上的去市中心也不知道做什麽。紀映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我們去夜店,正好我有個朋友覺得自己的場子不夠熱鬧,叫我過去。”

感覺蘇未不怎麽想去,紀映道:“你成年了吧?去看看也沒什麽不好,也不是一定要喝酒。就像方飲,之前總是在那裏喝牛奶。”

搬出了自己的室友,對這地方因此變得放心了些。蘇未抱着好奇心跟着紀映走,除了他們倆以外,還有三個同班男生一起去。

那地方和Coisini臨近,蘇未見到了Coisini的招牌,門口有出雙入對的男人。他愣了愣神,被紀映叫了一聲,才轉頭往隔壁走。

裏面沒蘇未以為的那麽混亂,要過安檢。站着的酒保很多,板着臉維持秩序。除了燈光暗一點、音樂吵一點以及地方擠一點,沒什麽不适應的。

到了二樓以後,空間就開闊了。來的同學陸陸續續喝酒,紀映為了開車沒喝,吃了點零食,再開始打牌。

他們點酒時,蘇未特地注意了這裏的服務生,和飯館裏的沒太大差別,頂多是言行舉止更加油腔滑調,和客人之間更像朋友。

緊接着,服務生把襯衫袖子卷了上去,露出胳膊來。

紀映用手肘撞了撞蘇未:“你怎麽盯着人家看?”

服務生自信地搶答:“這還用問?覺得哥長得帥呗!”

他們玩到三點鐘,服務生陪着他們在包廂裏搖骰子。最後,有個同學喝得上頭了,服務生把人送到門口,再讓紀映和蘇未各扛一邊。

Coisini的生意紅火,門口的人聚集成一團一團的,在打車。其中有個男生長得很精致,指間夾了一支煙,望過來掃了眼蘇未和紀映,以及中間的同學。

這個時候,紀映問蘇未撐不撐得住,蘇未道:“你是沒見過我有多少力氣嗎?”

紀映讓同學全部由蘇未一個人托着,他去把車開來。另外兩個同學懶得等,跟着紀映一起離開。

蘇未感覺那個男生又在看自己,疑惑地轉過頭去,然而對方很快收回了視線,跑進了Coisini,再很快出來。

和他一起出來的人很嚴肅,蘇未眨了眨眼睛,再三确認自己沒有看錯,對方就是陳從今。

男生問:“就是他這樣的嗎?”

陳從今順着男生指着的方向看過去,和蘇未同樣詫異地呆滞了一會,再莞爾地回答了那個男生。

根據口型,蘇未猜測陳從今說的應該是——

“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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