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見紀映和那男生攀談了幾句,在此之後, 方飲趁着身邊的白逸南去外面打電話, 低聲詢問紀映:“你有沒有覺得那個人哪裏奇怪?”
紀映摸不着頭腦:“有嗎?”
有啊, 當然有!方飲心想着, 直接說出自己的感受又有自戀之嫌, 于是悶悶不樂地閉上了嘴。
他道:“當我沒說。”
包廂內鬧哄哄的,時不時笑成一團,沒人抽煙,所以環境還算好。方飲太久沒來這種地方了,覺得偶爾這麽放松下也不錯,多坐了一會。
那男生不喝酒,說會對嗓子不好。有人覺得他剛剛唱歌唱得不錯,問:“你是幹這行的嗎?”
男生解答:“我是A影學表演的, 算是搭邊吧。”
“喲,以後當小偶像呢。”紀映起哄了一句。
男生謙虛地說:“我可沒明星相, 能有戲演就行了。”
他長得不算大衆臉, 但也沒到能讓人印象深刻的程度,看起來比較清秀,可以低調地混在人群裏。
方飲聞言多瞧了他幾眼,他大大方方地任方飲打量, 還淡定地坐到了方飲身邊去, 占着白逸南的位置。
他和方飲說:“好巧,又見面了。”
語氣平穩,表情認真, 那股微妙的相似感只在剛才停留了半秒鐘,笑容收住後,一轉頭再也無跡可尋。
方飲道:“巧的是再遇嗎?”
他若有所思地感嘆:“啊,或許不止吧。”
方飲說:“要不是長得不像,我都要懷疑我媽瞞着我丢了個雙胞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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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看來我演技不錯。”他道,“裝你裝了太久,也想知道裝得究竟像不像。上次逛大廈的時候撞見你,我沒忍住,就即興演了一下。反正白逸南無所謂你有什麽反應,随便我怎麽樣。”
之前的熟悉感并非是正常的巧合,而是有意複制。方飲知道了以後,胃裏倍感翻滾,覺得這人和白逸南都有病。
那人稀松平常地解釋着,自己和白逸南通過朋友介紹認識,白逸南對他十分體貼,而他雖然享受這種照顧,但感覺戀愛是一種負擔,最開始拒絕了白逸南。
之後,白逸南表示自己也沒戀愛的打算,聽說他演技不錯,希望他能演一個人。
彼此之間商量了下,确定了各取所需的關系。白逸南偶爾會約他出來,他則在那時候刻意扮作方飲。
這事情的來龍去脈用淺顯的字句概括下,就是白逸南想要一個神似方飲的人來消遣,而男生願意當替身,兩人就玩到一起去了。
方飲蹙眉:“你們無不無聊?”
這人倒是坐得端端正正,俨然一副好學生的模樣,看向方飲:“白逸南樂在其中,我也拿到了好處,這過程還算有趣。”
他補充:“甚至在學着模仿你的時候,發現你也很有趣。你的那段十八歲生日視頻,我至少看了兩百遍,一邊琢磨一邊想,怪不得白逸南會喜歡你。”
方飲回憶了下自己的十八歲生日是怎麽過的,暗暗罵了句髒話。
那時候一群朋友聯起手來捉弄他,把舉行生日派對的地方關了燈,全部扮成鬼,躲進衣櫃或者巨大的禮物盒裏,在方飲推門而入時,群魔亂舞,把方飲吓得險些在成年那天去世。
對方打斷了方飲的出神,道:“還挺逗的,就是鬧了點,裝久了會自己嫌自己吵。”
方飲笑不出來:“裝久了不會錯亂嗎?一天下來,等于演了整整一天的戲?”
對方以一種“你在開玩笑”的眼神瞥向他:“我不可能通過幾段視頻,就把你給複制了。裝模作樣說一兩句可以,支撐不了太久,故意變音的嗓子也會受不了的。”
方飲的重點偏了:“可我覺得你演起來,和我很像了欸。”
“視頻裏的你幾乎全是開心的或者神氣的,我也只能揣摩那些。而人是複雜的,你不可能只有這些情緒和表情。”他道,“所以演多了就會露餡,一般講一會差不多了。”
方飲“啧”了一聲,嘲諷:“白逸南應該出手很闊綽吧?你就演一會?”
男生似乎不想在這個方面透露更多,好像怕方飲鄙視自己收費不合理,僵硬地轉移話題:“瞧你男朋友那麽帥,你大概出手更闊綽?”
方飲吹牛逼:“瞎扯,本人全程就出了一張臉。”
追陸青折的過程不算太坎坷,前期碰壁多次,可他都甘之如饴,後來攤牌說明,幸運地被陸青折回應。
說砸錢,還真沒砸多少錢。他向陸青折投遞去的,唯有熾熱的少年心意。
男生:“……”
方飲不依不饒:“單單演一會,就能到手很多錢的話,你以後專職去當各個霸總求而不得的白月光,豈不是賺翻?”
“你能代課嗎?別和白逸南好了,下學期開學你替我上選修課去,臉不像沒事,可以裝病戴口罩。”他思路活絡。
感覺男生不太情願,他誘惑道:“我大腿可比白逸南粗,可以出他雙倍的錢。”
男生的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在了解方飲時,他對方飲的家世有所耳聞,該是全場最好的。要說利用價值,方飲确實比白逸南更值得自己抱大腿。
然而他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你不是讀的天文系嗎?走開,我數學物理超差的。而且你這個是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白逸南那邊好歹算是享受。”
方飲想說折磨個屁啊,白逸南現在長是長得好看了點,人模人樣的,但A大又不是沒帥哥!蘇未特別養眼,可以讓他和蘇未當同桌,不也是喜滋滋!
轉念一想,白逸南那裏怎麽還有肉/體享受?想通以後,方飲又要作嘔了。
合着是平常吃喝玩樂的時候不演,打炮時稍微演一演。
這時候白逸南打完了電話,推門而入見到男生和方飲坐在一起,方飲一臉一言難盡,也便明白兩人在談些什麽,卻神色不改地走了過去。
他問:“累了嗎?我送你回去。”
男生玩夠了,毫無留戀地點了點頭,接着和包廂裏的各個人客氣地道別,被白逸南送了出去。
“我和他說了,他的反應不是很激烈。”男生道,“這點倒是出乎意料,畢竟我覺得他不是穩重的人……還以為你或者我,總有一個會被揍。”
白逸南說:“他從來不缺追求者,聽說在高中他還遇到過一個死纏爛打很久的,見到這種,也不會特別詫異。從小被愛到大的人,被施加感情再怎麽強烈,也會很快接受,比起詫異,大概不舒服更多一點。”
他替男生打開車門,男生從善如流地坐了上去。他雙手交疊擱在膝蓋前,看着白逸南坐到主駕上。
他百思不得其解,問:“你為什麽不怕他厭惡你?”
白逸南道:“我為什麽要怕呢?是怕他躲我嗎?”
他詢問得彬彬有禮,男生說“是”,然後他倍感荒唐地笑了,反問:“他能躲到哪裏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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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場局下來,方飲滴酒未沾,在朋友輪番的勸酒下,堅持住了自己的立場。回想了一下,他都要為自己感動了。
門口有小攤販在賣烤紅薯,他買了兩只,回到家發現方母還沒睡,嚴肅地在客廳處理文件,便過去分給方母一只。
方母看了眼紅薯,道:“還喜歡這種小孩子愛吃的玩意。”
方飲說:“突然想到以前的事情了。”
方母打開塑料袋,拿勺子挖着吃,問:“什麽事情?”
方飲記起往事,心情忽然不錯,說道:“您來幼兒園接我放學,當時我們都很餓,就在門口買了兩只烤紅薯。因為您忙着開車,沒法吃,我又怕它涼掉,就脫了外套,把它裹在衣服裏。我裹得太用力了,紅薯不小心變成了紅薯泥。”
方母已經忘記了這件事,聽方飲講述,附和了句:“紅薯泥的味道也還行。”
吃紅薯容易肚子發脹,方飲不能多吃,也沒在樓下多留,叮囑方母早點睡以後,打着哈欠上樓去了。
方母吃着那只熱騰騰的紅薯,想起自己以前和兒子在客廳遇見,兒子總會陪着自己,也不為黏人感到臉紅,笑嘻嘻地縮在沙發上,直到她工作全部完成。
和如今的情形一對比,她瞬間沒了胃口,自己也覺得自己這堵心堵得莫名其妙,把勺子往桌上一擱,拎着袋子把紅薯給丢了。
而方飲并沒關心方母的胃口問題,回到屋子洗了澡,迫不及待地和陸青折打電話。
陸青折這幾天住在姑媽家裏,幫忙采購年貨的同時,順便給表妹做功課輔導。姑媽家裏沒有多餘的卧室,給書房的飄窗鋪了幾層被褥,姑且當作他的床鋪。
時間很晚了,可陸青折接電話接得很快。對面開着一盞臺燈,暖黃的燈光把畫面襯得溫馨,陸青折坐在飄窗上,問:“去哪裏玩了?”
方飲簡略答道:“去買了夜宵,還分給我媽一半。”
他想和陸青折講一下白逸南的事情,話到嘴邊,又覺得這事說大不大,就是着實硌硬人,沒必要影響陸青折的情緒。
他頓了頓,還是選擇不和陸青折講。他窩在棉被裏,打量屏幕中陸青折的臉,繼而敏感地察覺到陸青折仿佛有些疲憊,小心翼翼道:“你今天是不是過得累了?”
“上午去了趟超市,下午充當補課老師。”陸青折否認,“還好。”
可明明是辛苦到不怎麽開心的樣子。方飲聽到陸青折這麽說,暫且壓下了疑慮,打趣道:“好吧,你不是只教我的陸老師了。”
陸青折回答他:“但還是只想你的陸青折。”
陸青折講情話的時候,帶着令人輕松的笑意,流露出的認真和深情卻也半點沒少。
每次說起來,都能讓方飲被打動,并有種不知所措的生澀,不知道怎麽應對,才能當得起這其中的重量。
方飲歪了下腦袋,柔軟細滑的頭發蹭在枕頭上,聽着耳機裏清冷不失磁性的聲音,開玩笑:“那麽離不開我啊,那我要怎麽辦才好呢?”
話音一落,門被敲了敲,方母在外面喊:“方飲,開一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