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又到了上《健康養生》的時間,像往常一樣, 陸青折提早到了教室。放下課本後, 他習慣性地轉過頭去, 然而身邊的位置是空的。

他愣了一會, 繼而沉默地垂下目光。

同學陸陸續續到場, 鈴聲響起時,方飲踩着點出現在門口,受過傷的手背上被白色繃帶纏繞着,很是惹人注意。

老師沒和方飲計較太多,揮了下手放人進來。

教室裏沒有太多的空位,方飲四處張望下,故意避開陸青折,和兩個女生坐在一起。三人一排的靠窗座位, 和陸青折隔得很遠。

并且他待在後排,杜絕了陸青折上課時會看到他的可能性。

“欸, 你怎麽換位置啦?”女生搭話, 之前方飲經常和陸青折當同桌,或者坐前後座。

另外一個女生趁機八卦:“話說陸青折的女朋友真的是B大的嗎?別人是這麽說的,講他異校戀。”

現在關于這方面的謠言滿天飛,外面亂傳什麽的都有, 編小說似的。B大在A大隔壁, 聽上去倒還靠譜一些。

方飲挑了其中一個問題回答:“不想坐前排,玩手機容易被發現。”

課間下課,方母掐着點來聯系他, 他估計這是為了趙禾頤的事情。那天他挑釁完趙禾頤,大家不歡而散,矛盾并未得到解決。

他走到外面去接通語音,果然,方母依舊沒打消讓他道歉的念頭,想要說服他。方飲懶得辯解了,反正左耳進右耳出,一個字都沒往心裏去。

他并沒覺得失望,只是嫌這聒噪。好不容易熬到方母主動挂斷電話,他回到班裏,正好看到有人給了陸青折一盒感冒藥。

那人道:“最近溫差大,一定要小心點呀。聽說這藥的效果比較好……”

陸青折禮貌地說:“謝謝,我有的。”

他的聲音與往常很不一樣,輕而沙啞,其中透着一股病恹恹的感覺。話音一落,他接着咳嗽了幾聲,用紙巾捂住了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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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飲聽到聲音就不自禁地扭過頭去,見陸青折幹脆利落地把藥還了回去,神色清冷又疏離,教人容易心生距離感,如同遙望着山巅的一捧雪。

看樣子比感冒更嚴重點,大概發着燒。方飲确認着。

他強迫自己不要打量得太明顯,作為前任就要有前任的自我修養,該在對方面前努力降低存在感,最好能化作一團空氣。

可惜他就算用餘光觀察陸青折,這點小動作還是被陸青折發現了。不知道為什麽,陸青折沒揭穿他,只是撇開頭去,擡手扶住額頭,借此擋住了一點臉。

方飲心想,生病就是生病,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難不成還怕自己心疼?

行,陸青折真懂自己。他沉默地回到座位上,嘆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懊惱着,自己還真就心疼了。

後半節課上,陸青折被老師叫起來回答了問題,這下全班都知道他生病了。

校草的一舉一動都能被當作八卦來讨論,挺多人當場交頭接耳了幾句,或者互換了一個眼神。

“周末不知道幹什麽去了,聽他室友說,他一回寝室就發燒啦。”坐在方飲後面的男生是管院的,窸窸窣窣說着前幾天的事情。

“本來他還不想吃藥,上課的時候一直在咳嗽。好學生嘛,教授當然關心他,直接叫他室友把他帶去醫務室了。”男生道,“發燒到39.2度,挂了點滴,今天已經好了不少了。”

方飲自責地垂着腦袋,看樣子,陸青折肯定是等在自家樓下等久了,被風吹壞的。

下課後大家都湧去食堂吃晚飯,方飲打算等陸青折走了,自己再走。但是人群很快散光了,陸青折一直在那裏沒動。

方飲試圖和陸青折錯開,這麽一弄,反而把自己明晃晃地弄到了對方面前去。他硬着頭皮拿上書本,一言不發地往外面走。

陸青折道:“你在躲我嗎?”

方飲裝傻充愣:“躲什麽?沒呀。”

他底氣不足,不敢和陸青折對視。可陸青折似乎因此誤會了什麽,說:“本來是不想聽我說話,現在看都不願意再看到我了?”

方飲咬着自己的嘴唇,否認不是,承認也不是。他眼神不定地掃了眼陸青折,模糊地回答:“別這麽說。”

陸青折問:“那你要我怎麽去理解?”

方飲說:“你好好養病吧。”

他要離開,陸青折則追上了他。走廊上的人說說笑笑,抑或是追逐打鬧,有同學注意到方飲和陸青折,出乎意料地頓了下。

因為陸青折的臉色實在差得難看,以及……和方飲走得也過于近了。

讓他們更沒想到的事情多的是,到了較為清淨的西側樓梯口,陸青折直接握住了方飲的手腕。

他的額頭燙得不正常,手指卻是冰涼的,讓方飲一時間沒忍心甩開他。

他道:“我在你家樓下等了你很久,等得整個人被風吹僵了,你也沒回到我這邊來。”

方飲說:“嗯,我媽沒一巴掌把我扇出去。”

“我們上周這個時候還坐在一起。”陸青折沒放手,“明明周末還一起去看了電影,你當時覺得我太累,特意讓我坐在副駕上。”

“我現在也覺得你很累。”方飲道,“請個假躺幾天吧,你要對自己寬松些。”

陸青折的眼前蒙上了一層水光,眼眶微微發紅,發燒的緣故使他看起來格外脆弱。他看了一會方飲,再開口:“真的要和我分手?”

這種情況放在往常,不管陸青折提什麽要求,方飲全會答應。此刻在陸青折溫柔的視線裏,方飲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

陸青折像是在做最後的核實:“我們不合适?分開能讓自己開心點?”

根據以往旁觀別人分手的經驗,方飲知道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與其以後漫長地自我懷疑和否認,不如現在痛快點。

他又點了點頭,試圖把自己的胳膊收回來。

陸青折的力氣比方飲大,能夠橫抱着方飲上樓。現在就算病着,他也能輕而易舉地壓制住對方。感覺到掌心裏方飲的排斥,他不解地微微歪着腦袋,倒是嗤笑了一聲。

他道:“那你哭什麽?”

手上沒有紙巾,他只好用指腹輕輕抹掉方飲的眼淚。方飲一邊後退一邊側過頭,背靠在了冰涼的牆角,無處可逃,唯有去面對問題。

陸青折說:“別反駁,紀映和我說了,我在樓下等的時候,你在樓上哭,眼睛和核桃似的,臉都腫起來了。”

方飲聽到後面半截話,立即不高興地糾正:“我才沒有那麽醜。”

不開口還好,一開口他便不自禁抽噎了兩聲,于是閉上了嘴。

有一群人結伴過來,讨論聲與腳步聲漸行漸近。方飲感覺他們即将被發現,緊張得細細密密發着抖,在陸青折收回手的一瞬間,慌忙地跑開了。

同學發現陸青折站在這裏,心裏蠢蠢欲動,希望能夠打聲招呼。還沒等她們開口,陸青折冷冷地與她們擦肩而過。

·

帶着暗戀陸青折的心思來到大學,方飲的重心一直在陸青折身上,沒怎麽注意過A大其他的人或物。

最近出了岔子,他努力不讓自己去記挂陸青折,用別的事情填充自己的生活。

作為一名實打實的戀愛腦,這執行起來着實困難,不過勉強沒整天頹廢。他抽空就泡在實驗室裏,跟數據打交道,要麽把椅子拉到陽臺上,曬着太陽看書。

周六,蘇未要去醫院複查。方飲知道後說要陪他,打算利用這機會來透口氣。

他以為要一起坐地鐵,搜索着去醫院的線路。眨眼到了校門口,他道:“我們得往左轉,坐六號線。”

蘇未無辜地眨眨眼睛:“不用的,陳從今送我們過去。”

方飲退卻了:“陳從今?唔,不打擾你們了,我去寝室補個覺。”

校門口停着的車子摁了下喇叭,主駕的車窗逐漸降下來,陳從今在裏面。他含笑看着蘇未,翹起嘴角:“還帶室友出來?複查的排場蠻大的。”

方飲不太想再和陸青折的好朋友有交集,陳從今倒是沒什麽避諱,說:“方飲,離家出走去哪裏玩了?”

方飲答:“喝風,護城河邊上的管飽。”

陳從今笑了笑,似乎沒信。蘇未來回瞧了瞧兩邊,插話:“再不去要過號了。走,複查完了我請你們吃飯。”

陳從今也許不想讓蘇未為難,路上沒提陸青折,也沒再旁敲側擊方飲和陸青折之間的問題。

看得出來陳從今是很想講一講的,不然以他的情商,根本不會問離家出走相關的事。

方飲坐立難安,到了醫院,安靜地在家屬等候區裏,埋頭玩着自己的新手機。

此刻蘇未不在場,陳從今道:“印象裏陸青折差不多沒生過病,這次他結結實實病了一場。”

方飲問:“還沒退燒嗎?”

“退了,不過發高燒的滋味不好受。”陳從今說,“尤其想見的人還不在身邊。”

方飲道:“很快就會不想了。”

陳從今向他請教:“據說你認為自己和他不适合。你是對他沒信心,怕他改不了?”

他潦草地回應:“對我沒信心,我做不到的。”

說完,他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這幾天常常跳出來來自陸青折的消息提示,他沒屏蔽沒拉黑,卻也不看。

所有的聊天記錄沒有備份,随着舊手機一起沉在護城河裏了,他和陸青折的自然也沒留下。

不過,新的聊天記錄已經存了好幾頁,無一例外都是陸青折單方面發的。

方飲之前沒點開過對話框,所以陸青折的備注名是戀愛時填的那個。發來的消息和備注一起出現在彈窗裏,就是這樣的——

[青折哥哥]:我還是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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