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方母被方飲的反應吓了一跳,問:“你幹什麽哭?”
方飲嘟囔:“我腿疼。”
“出去一整晚, 腿疼了能怪誰?”方母皺眉, 命令他, “把眼淚收一收。”
她沒靠近方飲, 隔了遠遠的距離, 掃了他一眼。方飲知道他媽八成沒相信自己的說辭,但無所謂,就算撒謊了她又能拿他怎麽樣?愛信不信。
方母見他這種态度,覺得不可理喻:“你打了架自己倒還委屈上了?”
不過指責歸指責,她明白方飲不是惹是生非的人,裏面說不定有隐情。再加上剛被現任丈夫勸了半天,她能耐得住脾氣。
她問:“你們發生什麽事了?許久沒注意過你們,我還以為你們沒矛盾了。”
方飲站在原處不動, 也沒走到她身邊去,似乎心存戒備。方母很久前就意識到這份疏離, 可沒及時當回事, 今天再看,已經變化了太多。
她打算教育方飲,可眨眼間,她兒子變得那麽颀長挺拔, 想要看看他時, 自己要微微擡起頭去看。
再也沒法任性地管束了,管不住的,往常的辦法行不通了。她這麽想着。
因此她沒開口, 為方飲的改變恍惚了一下。方飲沒多說,哭過的嗓子有點啞,低低地講了句:“對不起,我不想讓媽媽等一晚上的。”
方母欲言又止地沉默了有兩分鐘,又道:“你先去睡吧。”
被暫且放過一馬,方飲回到屋子裏,用棉被把自己裹起來,渾渾噩噩地睡了有四個小時。
他睡得不好,時不時從夢裏驚醒起來。如此數次重複之後,他出了一身冷汗,幹脆不睡了。
早起去了方飲家的紀映一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外面的天蒙蒙亮,雲層沉沉壓在城市上空,似乎是為了迎接春日,即将開始新一年的連綿雨季。
而方飲在床上抱着膝蓋,坐着發呆,轉頭望着窗外景象。紀映喊了他幾聲,他遲鈍地看向紀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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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映被他吓了一跳,過了會,扯了幾張紙巾塞他手裏。
方飲好像沒意識到自己在哭,先用手碰了碰臉頰,感覺到潮濕的觸感以後不由得愣住了,再拿紙巾一股腦擦幹淨了臉。
“我剛才鬥膽給你媽媽打電話,确認了你的下落。她說你回來了,所以我早起過來看看你。你怎麽這副德行了,揍人沒揍爽?後悔自己沒發揮到位?”紀映問。
方飲沒回答他,玩着自己手上的紙巾,疊了幾朵皺皺的小白花。
沒在床頭櫃發現手機,紀映自顧自道:“你把手機扔在哪裏?趕緊的充個電,和陸青折報個平安,人家等你等到現在了。”
“啊?”方飲終于有了點動靜,不再是木頭人了。
“原來沒成聾子啊?”紀映道,“我說你給陸青折回複下,陸青折還在你家樓下蹲點呢。我好心好意提醒他,說你已經回家了,然而他不睬我。”
方飲掀開被子下床,赤腳踩在地板上,直接走到陽臺往下看了一眼。事實确實如此,陸青折站在花園的鐵門外,恰好與自己對上目光。
他沒敢與陸青折交換眼神,急忙躲閃了下,回頭去樓梯那邊叫了管家,吩咐人讓陸青折離開。
沒過多久,管家敲了敲他的房門:“那位同學已經走了。我看大家都很擔心您,您還是馬上和他們報個平安吧。”
方飲興致缺缺道:“好的。”
“你和陸青折怎麽回事?”紀映問。
方飲揉了揉眼睛,流了太多眼淚,哭得幹澀發疼。他道:“分了。”
紀映詫異地張開嘴,沒能緩過來:“他沒和趙禾頤一塊兒罵你吧?你怎麽和他鬧成這樣?”
方飲“嗯”了一聲,向紀映要了對方的手機,切換賬號發了一條朋友圈。他磨磨蹭蹭道:“我有點受不了。”
紀映沒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十分破壞氣氛:“對象帥到你受不了?”
方飲笑是笑不出來的,懶得否認:“你說得倒也對。”
紀映道:“有事別悶在心裏,說說呗。”
在陸青折面前,方飲很難做到自我表達。對方太過特殊,他哪能沒一點小心思?他會下意識去美化自己的形象,以及猜測陸青折的想法。即便陸青折願意包容自己所有情緒,自己也不肯放縱太多。
他和紀映不講究那麽多,紀映整個就一人形自走式樹洞,自己敘述得颠三倒四也無所謂,想破口大罵就破口大罵。
方飲把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說到氣頭上,自顧自唉聲嘆氣了十來分鐘。
他道:“我們倆是有點摩擦,不過頂多算條導火線。争着争着,一來二去的,我也情緒強烈了,心煩意亂地糾結了一大堆,最後腦海裏就剩下了分手。”
紀映震驚于方飲真把陸青折給甩了,弱弱道:“呃,我還是不懂你。你當時追他追得那麽用心,那時候不覺得倆人差距大嗎?怎麽這時候反而怯了?”
“那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喜歡他就行了,根本沒考慮那麽多。”方飲沮喪。
包括告白後等待陸青折的答案,他也是這樣子的心态,認為他們能不能在一起,全看陸青折是不是同樣對自己有意思。只要有意思,那麽他們就是情侶了。
現在回頭再看,他感覺自己的想法太純粹,純過頭了顯得笨。
“不就是關系失衡了麽?才多大點事啊?他又能讓你去依賴,又一如既往沒變心,你不該燒香拜佛一波,祈禱他永遠保持下去?”紀映道,“現在他媽是什麽操作?”
方飲扶着額頭:“我這麽需要他,可他并不需要我。除了互相喜歡以外,我們沒有別的事情是雙向的了,全是我單方面被他拉扯。”
“我被我爸的親戚喊過拖油瓶,也被我媽的朋友叫過拖油瓶,以後我要當陸青折的拖油瓶嗎?”他不解地說。
他希望被愛,而被愛這個詞很厚重,沉甸甸的。不僅僅是自己被寵溺着就好了,還要被認可,被依賴,被賦予寄托和渴望。
但是現在并沒有,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單薄。
紀映說:“你不至于那麽沒安全感吧……而且這玩意,太難了。不是陸青折想給你,你就能有的,主要還是自己的問題。”
方飲點點頭:“對的,反正我已經豁然開朗了。我每次為這個傷心了,他也跟着着急,既然如此,分開可以輕松點,各自沒那麽多負擔。”
不夠相似卻又敏感的雙方總是很難走遠,像他們這樣的,居然能堅持那麽久,方飲覺得主要是因為陸青折。
陸青折孤僻高冷,可他适應了自己的黏糊,又附和自己的吵鬧,不管自己如何任性,鮮少會冷下臉來。
想到這裏,方飲趴回床上,感嘆:“他簡直是用行動證明了一句話,沒有不契合的情侶,只有不用心的戀人。”
紀映撓撓頭:“別提他了,掀篇。”
方飲使喚人:“幫我把抽屜裏的胃藥遞過來,開封的白色小瓶子。”
紀映去找了胃藥,道:“你這兒也沒新的啊,就一瓶。”
他搖了一搖瓶子,确定裏面還有藥片,然後讓保姆倒了一杯水進來。水太燙了,方飲等了會,等到放涼了才喝,摻着胃藥一起咽進去。
“不舒服?”紀映問。
方飲道:“八成心理作用,我這兩天沒有瞎吃,三天前吃的小火鍋總不能這時候起效果。”
胃藥沒仔細準備,數了數只剩下三片。方飲數完把小瓶子丢到枕頭邊上,很輕地摁了幾下自己的胃。
藥片很苦,搞得他舌頭發麻。他不敢馬上吃糖,此刻胃不太正常,再加重負擔就出事了。
“方飲,休息好了嗎?”方母敲了敲門,走進來。
方飲松開了擱在胃部的手,開口道:“好了,我再和紀映說幾句,讓司機送他回學校吧。”
方母答應了,還感謝了幾句紀映這麽關心方飲。
房間只剩下方飲和方母,方母坐在書桌邊上,方飲擡手打開了房間的燈。昏暗的環境突然亮起,讓他眯起眼睛,頗不開心地适應了好幾分鐘。
“當繼母也不省心,在家在外都得小心,生怕有人說我虐待人。”方母道,“再婚的時候我當了別人好久的談資,大家全以為趙禾頤的日子不好過。”
方飲意外于方母突然和自己抒情,別扭道:“我記得的。”
一直以來,方母怕這類議論影響到她的形象,不管在家還是在外,她沒和趙禾頤講過重話,一點把柄都不給別人。
教育親兒子的話,別人不會緊盯着做文章,于是方飲的日子過得比趙禾頤慘許多。
“我和趙禾頤沒感情,往後我的財産也全是你的,沒趙禾頤半點事。”方母道。
方飲說:“我沒考慮那麽多,您也不用。”
方母把最重要的事情給交代清楚了,繼而道:“動手是你先動的手。哎,你多大的人了,解決問題的方式還這麽野蠻?”
“他先罵的我。”方飲插嘴。
方母道:“你不可以講道理麽?再不濟,你罵回去啊。你要是沒朝人家的臉掄拳頭,那我會理虧得假惺惺照顧他?之前替你示好過了,我給他倒了一杯水。”
“你給他示好幹什麽?是他嘲諷我嘲諷得太過分了,我才沒忍住!”方飲驚訝,“他嘴巴欠能怪我?”
方母冷笑:“一個嘴巴欠,一個手欠。誰更欠一點?”
“那也要分個主次吧?”方飲道。
方母扶着額頭:“分了,你給他道個歉,他也給你道個歉。他那邊,你叔叔已經搞定了。”
方飲不肯接受,但也退讓了一點:“他給我道歉,我勉為其難地接受。”
方母的食指按在太陽穴上,頗為煩躁地打聽:“他到底說你什麽了?有那麽嚴重?你複述一遍,我衡量下。”
方飲:“……”
“你快點說,猶豫些什麽?不是覺得自己占理嗎?”方母催促。
方飲忍了忍,忍不住實話實說:“媽,我不會和他道歉的,也不想聽他說話,一個字都不想聽。”
彼此說服不了對方,毫無意義地幹耗着,方飲快要崩潰了。此時叔叔喊道:“方飲,一起吃早飯嗎?”
草。方飲暗罵了一句,在這裏跑也跑不掉,方母根本不管他的心情如何,讓管家守在門口,幾乎是押着他來到了餐桌旁。
趙禾頤陰沉沉坐着,傷口結了薄薄的一層痂。因為傷在嘴角,所以吃飯都飽受折磨,正在艱難地嘗試咬荷包蛋。
他身邊的椅子被拖出來,保姆示意方飲坐下。這時,趙禾頤把手上的餐具一摔,抛了句“不和變态一起吃飯”,不顧別人的目瞪口呆和糊裏糊塗,作勢要來個離家出走2.0。
方母喊:“方飲,和他道歉。”
方飲依舊不肯,指着趙禾頤:“你聽沒聽見他在罵我什麽?”
再深究下去,該解釋自己為什麽被趙禾頤罵變态了。他看見方母不耐煩的眼神,整個人安靜了下來,忽地笑了兩聲,看向趙禾頤:“我知道錯了。”
不等趙禾頤有任何表示,方飲揚起下巴,語氣輕蔑地道:“我他媽的錯就錯在忍你這傻逼那麽多年!”
作者有話要說: 嗯嗯,以後不會再忍了。
下章開始回學校繼續感情線,小陸點滿順毛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