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牽手

秦初的胃病折騰了一天才好,感冒則是當天晚上就好了。

路潼下午的考試沒去,老周晚自習的時候還跑來質問了一番,最後問不出個所以然,老周又舍不得路潼缺考,于是找時間又給他安排了一次補考。

至于那位彩英姐打的電話,路潼等秦初醒了之後,一字不落的告訴了他。

秦初從床上爬起來:“她打電話來了?”

此時,路潼正坐在書桌前翻看一本書,“是。她說你打算去機場接她,我告訴她你來不了。”

秦初沒說話。

路潼停止了翻頁:“怎麽了?我棒打鴛鴦破壞了你的愛情?”

秦初嘴角扯了一下:“你吃醋了?”

路潼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勞駕。停止你的自戀。”

秦初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以前的朋友還在孜孜不倦的給他發短信。

他删掉了短信,眼不見心不煩。

路潼說的那個彩英姐,全名韓彩英,是秦初在英國讀書的時候,住在他隔壁的一位姐姐,比他大五歲——跟他母親的關系不錯,兩人很小就認識。

秦初小時候話少,除了待在自己屋子裏拉小提琴之外,很少與外人有接觸。他母親有時候出去演出,就讓隔壁的韓彩英替她照顧秦初。

一開始兩人的年紀都小,身邊的人還不怎麽開他們的玩笑。

後來秦初漸漸長大,少年人英俊的眉眼也逐漸明顯,韓彩英與他站在一起,像極了青梅竹馬長大的情侶。

一來二去,兩人經常同進同出,秦初身邊的同學便自然而然的認為:韓彩英是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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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秦初對韓彩英,也不是全無感情。

只是這份感情實在是微乎其微,在他還是個六七歲小孩兒的時候,的确說過喜歡彩英姐、長大要娶彩英姐雲雲。但童言無忌,秦初還說自己喜歡暴龍獸呢,怎麽沒人覺得暴龍獸是他女朋友?

總之,韓彩英和他一同長大,衆人誤會他單相思韓彩英,秦初也沒有直接開口否認,畢竟對方是女生,他否認的太直接,反而見面尴尬。再者,秦初确實沒什麽喜歡的人,誤會就誤會了,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自己的滑板和游戲機。

但是現在又有點兒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不過,與之相反,韓彩英十分享受秦初對她的愛慕,不但不回應,還談起了戀愛,大有玩弄秦初這個小少年單純感情的架勢。

秦初當時忙着跟他爸鬥智鬥勇,完全沒注意韓彩英有男朋友了。他和秦珩的漫長戰略相持的結果,以秦珩獲得勝利為結束,在韓彩英公布戀情的第二天下午,秦初就被扭送回國。

這一切,在秦初朋友看來,可不就是為情所傷,怒而回國嗎?

-你也別太難過了,你彩英姐那男朋友不是什麽好東西,騙了她十幾萬跑了,現在她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輪到你出場了!

朋友的短信還在發給他,連着幾條都是勸他去趁虛而入的。

-再說了,韓彩英長得那麽漂亮,你真的舍得把她讓給別人啊?

秦初轉了下手機,靠在床上。

韓彩英長什麽樣,秦初已經忘記了。依稀記得是長得挺好看的,他更快的轉動着手機,目光落在了路潼身上。

路潼背對着他坐在椅子上,只吝啬的留了一個側影給他。

秦初能看到他的領口——他在宿舍沒有穿校服,只穿了一件棉質睡衣,腺體所在的位置正是後頸,上面還有兩個牙印,昭示着秦初在這兒曾經咬的多麽用力。

他望過去,除了後頸之外,還能看到路潼的一個側臉。

對方的皮膚在日光燈的照射下面,白的近乎發着光,比起韓彩英那張早已經不知道長什麽樣的臉,路潼似乎漂亮的更加驚豔一些。秦初很少這麽仔細打量路潼,他看得久了,竟然生出了一絲得意起來。

這麽高冷的一個人,最後還不是成為了我的——勉強算是。他想了下,又降低了标準——勉強有四又三分之二是自己的吧。

秦初想的入神,就這麽睡了過去。

又過去一天,窗外的臺風天終于歇了下來,傾盆大雨在一中的上空短暫的停止了片刻,轉成了陰天。

省一中的運動會照常開幕。

一大早,路潼就打着哈欠坐到了觀衆席裏面。

操場的觀衆席被中間的司令臺分成了左右兩邊,高中一部的學生在右邊,二部的學生在左邊。參加運動會的只有高一和高二的學生,高三因為備考的緣故,所以不在運動的範圍內。

走完了開幕式之後,路潼找了個心滿意足的安靜角落,準備睡一會兒。

他的一千五百米項目不在上午,路潼還能有好幾個小時的睡眠事情。

盡管整個學校又吵又鬧,廣播跟音樂聲幾乎填滿了所有人的耳朵,路潼還是毫無壓力的歪着頭睡了過去。

在這種充滿了Alpha信息素的公共場所,他總是會變的格外困倦一些。

可惜,秦十五讓他不那麽如願。

排球的項目也在下午,方陣走完之後,秦十五就從觀衆席上面溜達下來,目光迅速的略過高二的座位,找到了最靠裏面的路潼。

除了運動員之外,學校要求所有的學生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過這一個要求顯然大家很難辦到。就算是學生會的人在觀衆席前面站成了一排,也還是有渾水摸魚的學生趁機跑到操場上觀看比賽。

秦十五在觀衆席上面蹦跶的時候,觀衆席上的學生已經溜了不少。

座位稀稀拉拉,他一眼就看到了路潼。

路潼昏昏欲睡的時候,邊上擠過來了一名少年。

“路潼!”

路潼睜開眼,一看是秦十五,懶得搭理他。不過也正因為是秦十五,所以他也沒有遠離對方,而是待在原地不動。

換做是別人,一旦靠的這麽近,路潼早就站起來拍拍屁股揍人了。

“你一個人在這裏幹什麽?不下去看比賽嗎?”秦十五問道。

“在上面一樣能看。”路潼敷衍他,實際上,他誰的比賽都不想看,這幾天照顧秦初照顧的他沒有睡一個好覺,疲憊的很。

秦十五心道:那怎麽行!

他此番過來,就是為了帶路潼下午看秦初比賽的!

除了明天的一千五百米之外,秦初上午還有一個項目,就是四百米的接力跑。

秦十五看了眼臺下盯着他爸的女同學們,虎視眈眈,心裏就忍不住一陣唏噓。

“秦初上午有四百米接力跑呢,沒人給他加油啊,真慘。”

路潼閉着眼睛:“你來幹什麽的?”

秦十五連忙湊近他:“要不然我們去看看?”

路潼:“不要。臺下多的是人看他,我不想去遭這個罪。”

路潼說的沒錯。

男子四百米的檢錄已經開始了,高一十二班秦初的名字一處來,在檢錄處的地方,就彙聚了一批女同學。

除了一部的,還有二部的,可見秦初平時在學校裏招蜂引蝶的盛況。

路潼要是想下去看清楚的比賽,就得跟這群女同學擠。

——開什麽玩笑。

平時看到那張臉還沒看夠嗎,現在去擠什麽?

再說了,去跟女生擠多沒面子,要是被秦初看到了,指不定他怎麽想呢。

遂提議:“你要是想看秦初,晚上可以到宿舍來,看個夠。”

秦十五急了:“那是我想看的問題嗎!那你——那你不給他加油嗎,作為舍友!”

路潼終于睜開一只眼,不明所以道:“我給他加油有什麽好處嗎?”

什麽好處都沒有。

秦十五憤憤地想道:因為你是他老婆!你不給他加油誰給他加油!

十六年後的路潼明明不是現在這樣的。

秦十五依稀記得,路潼還是很黏秦初的,為數不多的幾次在家裏的光景,秦初大晚上的開會回來,路潼都會在樓下等自己的丈夫。哪像現在這樣——像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路潼不願意挪動腳步,秦十五怒其不争,但也舍不得抛下路潼,一個人去下面看秦初。

兩人在觀衆席上面坐了一會兒,賀年從檢錄處回來,看到路潼,又看到他身邊的秦十五,什麽都沒說。

喝了一口礦泉水之後,他才開口:“你們怎麽不下去看比賽?”

秦十五氣不打一處來:“路潼不願意去!”

賀年“哦”了一聲,他看着秦十五坐的離路潼非常之近,遠遠超過了路潼的安全距離線。

賀年雖然與路潼同班兩年,表面上看起來關系不錯。但真要跟路潼交心,還是差了一段距離的。

他不太敢離路潼太近,畢竟對方身上冷冰冰的氣場實在太強了,離得太近,一不小心就會越過路潼的安全線,反倒招惹對方不快。

像秦十五這麽不知死活,黏的這麽緊的,賀年看到的是頭一個。

關鍵是,人路潼也沒有拒絕啊。

這就耐人尋味了。

在賀年來之前,觀衆席上不少人都看到秦十五過來找路潼,此刻也在暗暗打量。

賀年開口:“你跟路潼是住一塊兒的嗎?”

秦十五搖頭:“沒有。我們住在同一棟樓。”

賀年開口:“幾樓啊?”

秦十五:“國際部的十二樓。”

賀年喝水的動作一頓,新奇道:“你們住在十二樓?”

秦十五反問:“有什麽問題嗎?”

賀年開口:“國際部的十二樓不是鬧鬼嗎?”

路潼半閉着眼睛,背後波浪似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秦十五正無聊,聽到“鬧鬼”兩個字,興趣大盛:“鬧鬼?我怎麽不知道!”

“省一中鬧鬼的地方還少嗎。”就在這時,秦初忽然從欄杆外面翻進來。

路潼聽到他的聲音,瞥了一眼:“高一的班級不在這裏,你走錯了。”

秦初一指秦十五:“我來抓人的。”

賀年看了眼秦初,咽了咽口水,心裏又驚又怕,同時感慨:秦初這小子,這張臉怎麽長得?上帝不但給他開了門,還把所有的牆都替他拆了嗎?

他一出現,高二的觀衆席小小的熱鬧了一把。

不過這些學姐還算矜持,只敢遠遠地打量秦初,不敢湊近來。

秦十五問道:“你四百米接力跑完了?”

秦初道:“沒跑。還有一段時間呢,我上來休息一會兒。”

秦十五好奇心旺盛,又轉頭看着賀年:“你說的鬧鬼是怎麽一回事?”

賀年道:“聽論壇上說的,國際部十二樓的學生總是丢東西。”

秦十五:“那也是鬧小偷啊。不過我怎麽沒丢。”

賀年:“就是一直抓不到小偷,才說是鬧鬼的。窗戶和門都鎖的好好地,寝室裏卻平白無故的丢了東西……不是鬧鬼是什麽!”

秦十五大為驚訝,看着秦初:“你知道這事兒嗎?”

秦初漫不經心道:“今天早上聽到有人讨論了。”

秦十五:“你們丢東西了沒?”

秦初開口:“怎麽可能丢?真以為鬧鬼啊。”

這句話說出來沒有一個下午,秦初就被打臉了。

當天晚上回到宿舍,路潼翻遍了整個書桌,臉色瞬間變了一番。

秦初洗完澡,問了一句:“你找什麽?”

路潼開口:“我東西丢了。”

秦初:“鬧鬼?你丢什麽東西了。”

路潼卻不開口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丢的是“秦初”寫的那封詛咒信一樣的情書,全篇都是不知所以的火星文,路潼一直把他收在書本裏面,看過一次之後就沒再拿出來了。

誰知道它會不翼而飛?

——能說嗎?

顯然不能。

秦初似乎從來沒有表現出對這封情書在乎的模樣,好像情書根本不是他寫的一樣。

老實說,這還真的不能算他寫的。

這情書就是秦十五代筆的那一封,寫的幼稚又好笑。

路潼擺手:“沒什麽重要的。我再找找。”

秦初見他挺着急的,制止他:“你要找什麽,跟我說一聲,說不定我看見了。”

路潼猶豫了半晌,才開口:“……一封情書。”

秦初愣住了。

“情書?你寫的,還是別人給你的?”

“別人給我的。”

“……很重要嗎。”

“……你覺得呢。”

不重要,也不會在這裏急着找了。

可是說重要的話,又為什麽重要?

路潼頭一次感到騎虎難下。

“你看見了嗎?是一封粉色的。”他問秦初。

秦初面癱着臉,一改剛才熱心腸幫忙的樣子,“沒看見。”

——早看見早給你撕了。

路潼本來就不指望秦初有什麽建設性的發現,他嘆了口氣,認命的繼續翻找。

秦初看在眼裏,心裏極為不爽:有這麽重要嗎?誰給他寫的,難道是陳安琪?還是上次告白失敗的那個只老蛤蟆?

寝室裏,燈閃了三下,忽然熄滅了。

路潼像只受到驚吓的貓咪,立刻退回了床邊。

哐當一聲,屋子裏有東西掉了下來。

走廊裏一片黑暗,有別的寝室學生朝着宿管阿姨喊道:“怎麽又停電了啊?”

“阿姨,跳閘啦!”

“操!我還在洗頭!”

秦初按了兩下開關,宣布道:“好像停電了。”

昨天下午也停電了,臺風天學校的電閘不穩定,運動會一結束,外面就又下起大雨。

明天似乎雨轉晴,但今晚依舊是難熬的一個晚上。

還好路潼洗澡洗的早,停電大不了睡一覺就過去了。

“那我睡了。”他簡單粗暴的做了決定。

秦初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他靠在牆邊,反問道:“你怕黑?”

路潼:“你看我願意理你嗎?”

秦初又作恍然大悟地模樣:“難道是怕鬼?”

路潼背後的毛都炸起來了。

沒聽到動靜,秦初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怕鬼?

意想不到的弱點。

他正想抓着路潼的這個弱點再乘勝追擊,白撿對方的笑話來看,宿舍門就被敲響了。

“叩叩叩”三聲之後,大門被推開。

秦十五拿着蠟燭,一臉興奮道:“同志們!我有一個好提議!”

秦初挑眉看着秦十五,以及秦十五後面——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來國際樓的紀讓等人。

秦十五大義淩然道:“為了守護同學們的安全與和平,我決定在今晚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把那只犯上作亂的偷東西的鬼給揪出來!”

他說完,看了紀讓一眼,示意他:鼓掌!

紀讓:“好!”

啪啪啪。

秦十五滿意的點點頭:“收!”

他把蠟燭從左手換到了右手:“路潼睡了沒?”

秦初:“剛睡下。”

紀讓和胡四等人面面相觑,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難以置信”四個字。

——真住一起?

秦十五跟他們說路潼住在秦初宿舍裏的時候,他們死都不信。

這難道不比見鬼更恐怖嗎!

秦十五擠進宿舍裏,拿出了一張白紙:“當當當!閃亮登場,本人精心制作了一下午的筆仙工具,現在就要派上用場了!”

他手裏那張白紙上寫着不少漢字,以“唐宋元明清”開頭,一看就是玩筆仙用的紙。

“閃開閃開,給我個位置。就坐地上玩兒吧,路潼呢,把他叫起來,咱們這兒才五個人呢,怎麽玩!想起來了,不是玩,是怎麽把那個鬼給抓出來!”

路潼早就爬到了被窩裏,閉目養神,一副只要我不跟人說話,別人就發現不了我的縮頭烏龜狀。

秦初扯了下被子,開口道:“他睡着了。”

秦十五不太相信:“真的睡着了?”

紀讓開口:“好學生嘛,總是睡得比較早的。明天又沒課,晚上也沒作業。”

當然,他更想說的是:能不能別去招惹路潼了!沒察覺到氣氛不對嗎!整個房間的溫度都下降了!

秦初和秦十五經常招惹路潼,倒是不覺得路潼這人有多高冷。

但別的人可不一樣。

例如紀讓和胡四等,對路潼的敬畏之心可就遠遠大于他們倆了。這位傳說中的冰山美人、高嶺之花可是出了名的難搞,特別是胡四這種,從初中開始就聽着路潼的校園傳說長大的小朋友,對待路潼就跟對待畫報裏的貼紙似的,有一種可遠觀不可亵玩的距離感。

說白了,就是都有點兒怕路潼。

秦初坐在床邊,秦十五搬了一張桌子過來,其餘兩人坐在凳子上。

“算了,他睡了就不喊他了。我們玩。”

秦十五看起來十分興奮。

被子裏,路潼閉着眼,企圖無視宿舍裏詭異的氣氛。

秦初就坐在他邊上,桌上只有一支蠟燭燃着微弱的光,路潼翻了個身,右手撞到了秦初放在床上的手。

指尖和指尖挨着,在黑暗中的感知被放到了數十倍。

路潼不由一愣,下意識地把手往被子縮。

卻不料,秦初忽然發難,将他的手猛地捉住。

棉被下面,路潼的右手被他抓緊了。

秦十五對此毫無察覺,興奮至極的翻出一個小碟子:“一會兒我先問啊!”

他擡起來,看着秦初,忽然頓了下,問道:“你臉色怎麽這麽蕩漾?”

秦初道:“我有笑嗎?”

秦十五更加郁悶:“沒說你笑啊。”

……不打自招、此地無銀三百兩。

路潼在被子裏掙紮了一下,沒能把手抽出來,他臉皮紅的厲害,閉着眼,眉心抽搐,在心裏惡狠狠地罵道:狗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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