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晚上的鎮子早沒了白日繁華的景象,青石板鋪成的大街兩旁只稀稀拉拉地挂着幾盞紅燈籠,在地上拖曳出絕美的光暈。

慕子邺一襲白衣的走在街上,單薄的身子襯得她越發出塵。

”染心姐姐,是小姐回來了。”一身綠羅裙的暮沁望見慕子邺,出聲喊道。

正站在一旁望着那些侍女有條不紊工作的顧以默聽了暮沁的話,陡然擡頭,正好對上慕子邺跨進門檻,目光接觸,顧以默莫名感到心慌,連忙低頭。

慕子邺望着他有些慌張的動作,不覺有些好笑。

染心見慕子邺站在門口沒有挪步,忙道:”小姐,晚膳已經準備好了。”

“那就開飯吧。”慕子邺淡淡地道。

晚餐樸素得出乎顧以默的意料,他本以為像慕子邺這樣的女子想必吃的都是山珍海味。

見他微微有些錯愕,慕子邺輕笑:“怎麽,你當我和那些滿身銅臭味的商人一樣嗎?只曉得大魚大肉不講節制。”

顧以默覺得的确有些失禮,輕道:“你的确與衆不同。”

“呵,我的确不喜歡大魚大肉,可是我對吃食卻也是極為挑剔。這“相見歡”取材于土豆。把土豆上刻成兩尾活靈活現的魚,似是相見于歡。嘗起來也是清清淡淡,入口即化。”慕子邺說着夾起一塊,細品。

顧以默也嘗了一口,不禁道:“是不錯。不但形美,味道更美。細品咽喉處似乎還能嘗到一股淡淡的蓮香。”

“這紅淚淺,你倒是嘗嘗是什麽做成的。”慕子邺笑着提問。

顧以默伸筷挾向那狀若淚滴的菜,“原來是紅豆,做成粉後再調以青瓜水,滑而不膩,最佳處便是紅豆表相思,而這形又似紅裝女子泫然若滴的淚,意境甚美。”

“算你有眼光。”慕子邺又指向另一盤,”猜猜這叫什麽?”

顧以默看了看,挾起一片,輕輕咬下一角,一股脆生生的甜便從口中散開,“看來取材蓮藕,切成薄如蟬翼的片,再淋上玉蘭汁,倒像是女子欲拒還迎的樣子。不如就叫玉搔首吧。”

“玉搔首?呵,染心以後這道菜就叫玉搔首了。”慕子邺輕笑。

“飛泉落韻就是芽白。”慕子邺指着一盤菜,芽白在醬汁的映襯下,色澤動人。

“嗯……色味俱佳!”顧以默贊道。

慕子邺端杯淺嘗,道“這無華酒越發清洌溫潤了!無華,你的酒釀得越發好了”

“小姐謬贊了,無華只有釀酒這一技之長,能得小姐首肯,是無華三生有幸。”

“無華,你又來,我不過是舉手之勞。”慕子邺笑着嗔怪道。

晚膳便在慕子邺的介紹與顧以默的品析中狀似和諧地結束了。

桂花開得正旺,慕子邺斜倚在石欄上,望着天上幾近圓滿的月。喃喃道:“快中秋了,我記得,過上一個中秋節已是幾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

“小姐,原來你在這。”染心站在慕子邺身後。

“怎麽了,有事嗎?”慕子邺回頭,又是一臉淡薄,仿佛剛才恍然失神無措的并非同一人。

“以默公子說他來這卻沒什麽事可做,讓我幫忙尋個事。小姐,你看如何是好?”

“等回了畫樓,我自會給他事情做。現在就先這樣吧。”慕子邺見染心欲言又止的樣子,道:“你還有事?”

“小姐,流蘇公子來信了。”

“給我看看。”一道光暈劃過,泛着光的銀白信紙穩穩的落在慕子邺的手上。

慕子邺的手指拂過信上嫣紅的标識,信上的光漸漸息滅,蒼勁有力的大字浮現出來。

不過寥寥數句,慕子邺的臉色卻瞬間煞白。

“小姐,怎麽了?”染心見慕子邺的臉色不對,連忙問道。

“呵,沒事。我有些乏了,染心,你也早些休息吧。”說着,那信已在慕子邺的指尖化成灰燼。

“小姐,那染心先退下了。”染心福身告退。

日子過得很平靜,數月後,慕子邺一行人便到達了畫樓。

“畫樓?這名字有些意思。”顧以默望着牌匾笑道。

“呵,畫樓西畔桂堂東,我就獨愛這畫樓二字。”慕子邺輕笑。

之後的日子,慕子邺似乎并沒什麽動靜,整日早出晚歸,顧以默在畫樓一待便待了數月。

天氣正好,顧以默便在花園百無聊賴地踱步。

“以默公子,你怎麽在這呀。我正找你呢。”染心一見到他,快步走來,匆匆便道。

“染心姑娘,有何事,這麽急?”顧以默微微皺眉,問道。

“小姐有事找你。”染心不耐煩的道,“哎呀,走吧。”

書房

袅袅的安神香燃得明明滅滅,慕子邺一襲白衣正凝眉翻着書卷。

“你找我何事?”顧以默僵直着身子,淡淡的問道。

“以默,離家數月,可曾想家?”慕子邺眉眼精致,淡淡的問道。

“家?怎麽會不想。可是又回不去。”顧以默苦笑。

“明日染心要去城南,你可以在那呆一個月。”慕子邺合上書卷,望着他的眸。

“當真?”顧以默有些激動,本以為大概會很久見不到父母。

“當真。”慕子邺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

第二天,染心和顧以默等人便去往了城南,偌大的畫樓只留了慕子邺一人。

慕子邺坐在書房,身旁仍燃着淡淡的安神香。

“子邺,你還是執迷不悟嗎?”一個男聲在慕子邺身後響起。

“流蘇,我等你很久了。”慕子邺回身擡眸。

牆角慢慢轉出一抹淡紫色身影,男子一頭銀色長發,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後,光滑順垂如同上好的絲緞。長眉之下是一雙深紫色的眼眸,眼角下點着一顆淚痣,肌膚白皙勝雪,他微低着頭,背抵在牆壁間,望着慕子邺,目光晦暗莫測。

“子邺,他已經不是雲洺了?為什麽還留着他?”

“流蘇,我對他的心已經全死了,只是,我終究欠了他,既然父皇只是封印了他,我就要助他重登仙位。”慕子邺頓了頓,似乎有些釋然:“那時,我和他,就當真兩不相欠了。”

“子邺,你真的放下了?”流蘇試探地問道。

“不是我放下了,而是我拿不動了。流蘇,就算我是神,我也會累,會難過。”慕子邺神色悲戚,似乎有些動容。

“子邺,我——”流蘇望着她,也有些難過。

“好了,流蘇,我沒有心力再談這些。”慕子邺打斷他的話,問道,“父皇他最近怎麽樣?”

“天帝他還是老樣子,只是有些想你。”流蘇淡淡地道。

“我想去看看父皇。”慕子邺的聲音驀地有些無力,“我也想他了。”

“那凡間的事,留給染心吧,她若是這點事都解決不了,就不配成為慕雲騎的六将之首。”

流蘇沒有開口,只是心道:“呵,慕雲騎嗎?子邺,你曉得當你決定要這個名字時,我的心有多難過嗎,慕雲,這是你們倆名字的姓氏,也是愛慕雲洺的意思嗎?”想到這,他不禁有些失落。

“走吧!”光影一閃,書房只剩下燃得明明滅滅的安神香,徒留一室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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