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青卿對于青岚，總是有着十分矛盾的感情。

她其實很明白，青岚什麽錯也沒有。她生來便受眷顧，這不是她的錯。她吸引所有的關愛與目光，這不是她的錯。她衆星捧月，這也不是她的錯。

可自己始終不平衡，自己明明比她優秀，比她能力更卓越，比她刻苦勤奮多少都不知道。可就因為一句天生如此，把她打回了原形，還是只能拎着劍，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她的妹妹，卻只是愈發明媚嬌柔。

而她，像是一塊躲在黑暗裏的石頭，又冷又硬。

讓青卿最不平衡的是流雲劍的劍靈。

那個黑衣黑發，眉目清瘦的少年。

明明看上去連劍都提不動的樣子，劍術卻好的出奇。

她聽到青岚說，流雲是她如今鍛造最好的一把劍，展墨是她見過最好的劍靈。

她說，展墨你的劍術真好。

少年看她，好到什麽程度？

青岚偏頭想，莞爾一笑，好到就像是為劍而生。

其實也沒錯，他是劍靈。

——她迄今為止第一個，最好的劍靈，也是最後一個。

青卿始終記得自己站在暗處看着兩個人的一切畫面。

包括展墨第一次出現的時候，青岚高興的眉眼，溫柔，欣喜，夾雜幾分驕傲。

——這是她的妹妹，也是風岚家族的下一任女神。

青卿也記得，青岚看他舞劍的樣子。青岚環着胸，倚在欄杆下看展墨舞劍，少年眉目突然就變得堅毅，目光就像流雲一樣，劍氣四溢。鼻翼的汗珠在陽光下發出光，因為看到流雲而發亮的眸子，照亮了青岚的心，也照亮了躲在暗處的青卿的心。

怕是在展墨和青岚自己都沒意識到時，青卿就看出來了。展墨的一喜一怒全被青岚的情緒牽着走，他的目光永遠跟着青岚。而青岚所有的嬌憨與小性子全都留給了展墨。

青卿從未比那時候更想成為青岚，只是因為展墨一句溫柔的指導，青卿就明白，自己愛上了妹妹的劍靈。

盡管他并不知道她的存在。而這聽起來，又是荒誕至極。她拿什麽和青岚比，什麽都沒有。

好笑的是在那之前青卿甚至沒有正式與展墨打過照面。

展墨更是不知道有青卿這樣一個人存在。

青卿那天其實很難過，今天練劍的時候走神了，居然落敗了。

父親第一次訓斥了她。

他說，你這樣不思上進，以後怎麽為女神效力？

青卿真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生氣。

父親訓斥她不就是說明她看到她了嗎？就算願意罵兩句也好。可為什麽還是那麽難過呢？

她難道不能同正常的女兒一樣，委屈地哭一場，等着父親細聲細語地哄你。再眼圈泛紅地破涕為笑嗎？

她為什麽不能同青岚一樣，享受着父母的關愛與呵護？

她一出門就看到了青岚，這個讓她沒了一切的妹妹。

“阿姐，你來看我？”青岚好像很高興的模樣。可青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展墨，一身黑衣，眸子裏淡淡的笑意始終是對着青岚。

“拜見青岚女神。”

“阿姐，你別這樣。我其實一點也不想當這個女神。”青岚皺着眉嘟哝。

“青岚女神若沒什麽事，我就先告退了。”青卿一點也不想看到她，尤其是她和展墨站在一塊。

“阿姐。”青岚無奈地叫了她一聲，可她已經很快走開了。

青卿再碰到展墨，是三天後了。

這幾日，她的腦子始終是那日展墨含笑的眸子，她知道，一個殺手不該有感情。

何況是愛上了別人的東西。

求而不得。

最為痛苦。

只能靠練劍，劍招一招勝過一招，就像是心上割下一刀又一刀，用疼痛來清楚地告訴自己，愛上他是不對的。

可愛恨何來對錯。

愛便愛了，痛便痛了。該承受的還是要承受。

展墨這幾日都在心疼青岚，今日卻被她的一個吻搞得心神不寧。

好像不排斥，可也不喜歡。

外門的練武場有人在練劍，展墨有些好奇什麽人刻苦到這種程度了。

展墨的腳步頓了頓，到了練武場。

居然是那日看到的青卿。

水藍色的袍子綻開一朵又一朵絢爛的花，在月色下冰涼又凄美。

她的劍術很好，平心而論，青岚的劍術比不過她，不過青岚的天賦更高。

青卿看到了展墨，她很想告訴他，自己比青岚優秀，至少劍術比她高。

青卿幾乎沒控制住自己，劍鋒一轉就刺向了展墨，展墨一個側身避了過去。幾步踏過兵器臺，抽了把劍便與她對起招來。

和青卿比劍比和青岚比酣暢得多。沒有一個劍靈不愛劍，沒有一個強者不渴望對手。

和青岚比劍，展墨總會留心是否會傷了她，要護着她。可同她不用。

是不用怕傷了她嗎？

一場比試結束，青岚居然和展墨堪堪打了個平手。

展墨突然記起青岚的話，“我阿姐也很厲害。”

是的，的确也很厲害。

因為太努力了。

“青岚說，你的代號叫驚鴻？”展墨放回了劍。

“是。”青卿其實不太高興自己和展墨的第一次交流就是青岚。可除了她還有什麽可以聊。

“就叫你驚鴻？”

“你可以叫我驚鴻。”她頓了頓，“叫我青卿也可以。”

“青卿？卿本佳人的卿？”

“你怎麽知道？我什麽人都沒說過。”青卿愣了一會。

她從前就想好了，如果以後可以有一個名字，一定要叫青卿。

卿本佳人的卿。

“連青岚都沒說過？”

“沒有。”還是她，永遠都是青岚。

“那你怎麽就告訴我了？”

“我——”青卿也覺得奇怪，就是莫名覺得他很可靠。

愛一個人大概都會覺得他是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行了，你劍法不錯，日後有空再切磋。”展墨黑色的袍子淹沒在黑夜中，青卿卻覺得那抹黑色格外醒目。

第二日的時候，青卿被父親叫了過去。青卿到的時候，發現青岚和展墨也在。

“阿姐，難道父親說的幫手是你？”青岚拉住她的胳膊，笑：“有阿姐在，肯定沒問題。”

“驚鴻，你過來。”父親走到一邊。

“你的任務只有一件事，保護青岚。”父親看着她，目光很嚴肅，“如果青岚回來受了傷，我唯你是問。”

“為什麽？”青卿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問出來。

“為什麽？”父親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青岚的職責便是運用注靈之術。她不需要面對面的力量對抗。”

“我明白了。”青卿低頭應道。

是的，歷屆青岚女神都有十二護法，十二個護法就同死士一般以死護青岚周全。十二護法又以為首的驚鴻馬首是瞻。驚鴻是對青岚最忠誠的一個。

可惜了，這一任的驚鴻無法忠誠于她的妹妹。

不過後來的歷史都知道，風岚家族的最後一位女神，劍術高超，尤以一招“驚鴻貫日”響徹四方。而她的注靈之術更是出神入化。也有人曾經想利用歷屆青岚不善近身作戰的弱點襲擊過她，卻發現這一屆的青岚女神身法精妙，完全是對近身作戰非常熟練的。至此，人們才漸漸認識到，這屆青岚女神，非同凡響。

“阿姐，父親說這次就是一次實踐。不會有什麽大事，你也別太擔心。”青岚見她臉色不好，只當她是有些擔心。

“我沒事。”青卿淡淡地說，看了眼展墨，徑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