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顧宸和藍菲菲正在看房子。年前顧宸就有買房子的打算，但是自從自己開公司創業之後，他就有了更多的打算。現在的房價不高，一平米最高也就六七千的價格，以顧宸的能力，在市中心買一套四居室的大房子确實沒問題。
但是他的錢還在其他方面有投資，除了房地産，他還涉及一些明裏暗裏見不了光的行業。這些行業游走在法.律邊緣，也不做什麽違法或損人利己的事情，只是插上了一腳就那麽容易脫身，而且需要更很大的魄力和手段。
如今，房地産行業剛剛興起，而他的公司規模也要擴大，重組公司。他打算把錢省下來一點，先打拼自己的事業，等一切都準備好了，再給藍菲菲一個更加溫暖寬敞的家。
顧宸是一個農村出來的窮小子，既沒有背景也有沒人脈可利用，可以說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錢。
所以，矛盾就出來了。藍菲菲想在市中心買一個寬敞明亮的大房子，而顧宸考慮到實際問題，打算在郊區買一個位置稍稍遠一些，但是價格便宜一些的小居室。藍菲菲當然是不同意的，她覺得這是他們以後的家，家就一定要寬敞明亮交通方便。
還有一個原因，藍菲菲的父母從一開始就反對她和顧宸在一起，而且是堅決的不同意，藍菲菲的出身和家族地位，注定她要嫁一個門當戶對的闊少爺，而不是像顧宸這樣一無所有的窮小子。藍菲菲覺得如果顧宸能夠在N市有一所體面的房子，她父母那邊也好商量些，雖然她并沒有指望她的父母會因為一所房子而接納顧宸。
而本質的原因，則是她自己還不想結婚，父母也只是個借口。
兩人第一次起了這麽大的争執。藍菲菲本就是一個性格強硬的人，優越的出身與條件，讓她骨子裏多了幾分固執與高傲，這種微妙的優越感平時沒有顯現出來，可一旦遇到雙方在乎的問題，它便會像一根灰色的暗刺一樣，不顯眼，卻刺得人誅心的痛。
“你如果缺錢可以跟我說，我雖然掙得也不多，但我爸媽會給我。”藍菲菲不高興的說道，“又沒有說這錢一定得你出，你家本來就沒有多少錢。”
顧宸也有些不高興，他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并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他有更多的打算。他不明白一向善解人意的藍菲菲，為什麽一定要在錢多錢少的問題上跟他糾結很久。
“菲菲，我不是這個意思。”今日景香園售樓中心的人不是很多，但來來往往的看房人也還是不少的，顧宸左右看了一眼，小聲說道，“這個樓盤的位置确實不錯，但價格卻比同樣地段的其他樓盤貴很多。而且，我打算擴大公司規模，這你也知道的，需要投入很多資金，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買一個性價比稍微高一些的房子，畢竟……”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沒錢麽，你們家窮，連帶着我都要跟着你受苦。即使你高攀了我，我也不覺得有什麽，實在不行，這錢就讓我爸媽出得了。”藍菲菲滿不在乎的說道。
顧宸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藍菲菲的嘴裏說出來，一股刺心的疼痛無由的冒了出來。家世的巨大相差，一直是顧宸心中隐隐的疼痛與不安。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呵護着這份感情，他知道讓藍菲菲這樣的千金大小姐跟着自己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确實委屈了她，所有他才懂得感恩，懂得更加珍惜這份感情，處處都讓着她呵護着她，唯恐她受了一點委屈。即使他從沒奢望過藍家可以抛開門第與家世的懸殊來接受他，但是這麽多年的感情，他從沒想到藍菲菲會這麽不在乎的說出這些話。
這種潛意思的自卑感，讓顧宸對這些話語更加敏感。
“菲菲……你什麽意思？”
藍菲菲看着顧宸，無名之火蹭的一下冒了出來，“什麽意思？你說我什麽意思？我跟你在一起這麽多年，你連一朵花都沒送過我！連我身上的首飾都是我自己掏錢買的！上學的時候買不起也就罷了，工作之後呢？你就只想着加班加班！從來沒有時間陪我！還有你那幫窮親戚，看着我各個都像看着一塊肥肉似的，惡不惡心？！”
顧宸本想告訴她，他不買花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但在生活上卻從來沒有虧待過她，而自己這麽拼命的工作只是想讓兩人的生活過得更好。直到藍菲菲最後一句話說出來，顧宸的心驀地一下涼了，像墜進了無邊的寒洞，又冷又寒。
“我不知道……我以為你也喜歡他們……而且，他們那樣是因為農村人比較熱情，他們只是很喜歡你……”
“喜歡我？我當然知道你那群窮親戚為什麽喜歡我！”藍菲菲冷笑着看着顧宸，腦子裏閃過一張安靜卻美麗異常的臉，“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弱智學生一樣，又蠢又傻？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麽？真不知道她哪一點值得你那麽寵她！”
顧宸的怒火猛地就燃燒了起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藍菲菲，像看着一個陌生人。
“我不允許你這麽說她！”
“你憑什麽不允許？！”藍菲菲更加憤怒了，她想起顧宸為了她深更半夜連衣服都沒穿好就跑了出去，想起過年在老家時顧宸冒着雨雪在外面的土坡上站了半小時等電話，想起顧宸回到N市後連家都沒回就直奔她的學校……所有的委屈與不甘，今天一下子發洩了出來，顧宸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自己！從來沒有！他對自己的好，永遠都是帶着尊敬與小心翼翼的，這種尊敬與小心翼翼反而讓藍菲菲更加生氣與不滿，她想要的是一個個真真正正愛自己的男人，而不是一個把自己當神一樣供在家裏的信徒！
“她就是一個弱智一個傻子！十幾歲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不是傻子是什麽？！”藍菲菲被顧宸那樣的眼神刺痛了，她讨厭這樣的眼神！心裏堵得慌，為了讓自己心裏暢快，惡毒的話像流水一樣的倒了出來，“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喜歡她？真是好啊顧宸，堂堂的老師竟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學生，還是一個比自己小了那麽多的學生！你惡心不惡心？你們倆都讓我惡心！一個不知廉恥的勾引自己的老師！一個變态的暗戀着自己的學生！你們兩個才都是賤.人！那個女人才更應該讓人感到惡心！”
“夠了！”
顧宸的手堪堪停在藍菲菲臉龐兩寸的地方，他幾乎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克制住自己打下去的沖動，他知道，如果這樣打下去自己就和藍菲菲真的完了。
此時時間漸晚，前來看房的顧客已經走的差不多了，而不遠處一直注意觀察着這邊情況的售樓小姐，則緊張的握住手裏的手機，好像随時會撥打電話一樣。
藍菲菲被顧宸的吼聲驚了一下，當看到顧宸的動作時，才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什麽。臉上的驚恐與不自然一閃而過，随即這仰起頭怒沖沖的看着顧宸。她是個聰明的人，她知道顧宸不會打下去，而自己剛剛也觸碰到了顧宸的底線。
正在這裏，顧宸的手機響了起來，有規律的循環鈴聲打破了暫時的尴尬。顧宸放下自己的手，狂躁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號碼。電話一直在響，顧宸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顧宸不耐煩的說了句。
對方沒有聲音。
顧宸幾乎潛意識的感覺到是誰在跟他打電話。
“喂？”顧宸放緩聲音，又說了一聲。
“顧大哥。”
“小蕊？你怎麽忽然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你現在在哪裏？”陌生的電話號碼，顧宸一看就知道小蕊肯定不是在家裏。今天是星期五，按照往常，這個時間小蕊已經到家了。
藍菲菲看到顧宸眼裏迸發出的溫柔，心裏的不甘與怒火，再次燃燒了起來。身體先于腦袋行動，藍菲菲出于女性占有欲的本能，一把奪過毫無戒備的顧宸手裏的手機，後退幾步，對着電話冷冷地說道，“小賤人，顧宸不要你了！也不會再見你了！別來纏着他！賤.貨！！！”說完，毫不猶豫地挂了電話。
“藍菲菲，你……”顧宸已經往前走了兩步，靜靜地看着藍菲菲，“把手機還給我。”不帶感情。
藍菲菲也放佛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顧宸，失望，憤怒，絕情，帶着一股刺痛骨髓的冷漠。這樣的顧宸讓藍菲菲感到可怕，讓她想逃離。藍菲菲露出一絲獰笑，擡起拿着手機的手臂，猛地朝地上摔去。“啪”的一聲，饒是以堅固著稱的諾基亞，也被摔成了好幾掰。
顧宸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藍菲菲也沒給顧宸反應的機會，擡起腳步，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得不到，誰也別想得到！“
小蕊愣愣地舉着手裏的手機，整個人臉色發白。她像一個受了極度驚吓的小兔子，惶恐，不安，瑟瑟發抖。她用顫抖的手指，再一次撥打過去，話筒裏傳來冰冷的女聲，無法接通。小蕊整個人像被抽了魂的木偶，毫無生機，卻又充滿了恐懼。這種恐懼來源于內心深處的黑暗，狂風大作的雨夜，無休無止的暗夜，毫不猶豫的抛棄，無助，絕望，悲傷，像一張密密麻麻的網籠罩着她，隔絕了所有的光明與溫暖。
這支網曾經像傘一樣的保護着她，把所有的脆弱與倔強都籠在傘下，隔絕了外界的聲音與言語，也收斂了所有的情緒，而如今，卻只留下最原始的恐懼與本能。
“不要你了。”
這個聲音在腦中回響，像一只帶着鮮血的手，生生地撕扯着小蕊的神經，痛的人要發狂。
陸曼打開門的一瞬間，幾乎被小蕊的樣子吓蒙了。一雙驚恐的眼睛不安地盯着陸曼，充滿了戒備、敵視與冷漠，眼底卻沉如死灰，臉上毫無血色。
“小蕊……你……怎麽了？”陸曼見小蕊出來這麽久還不進去，忍不住要出來看看，可剛往前一步，小蕊就猛地一顫往後退了一步。
“小蕊……”陸曼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小蕊，整個人都被她的眼神吓傻了，“我是小曼啊，你……別吓我……嗚嗚……”
“小曼……”小蕊歪歪頭看着她，眼睛裏幾乎在同一時間溢滿了淚水，“顧大哥……回家……”
“小蕊你先別哭，你……”陸曼剛一動，小蕊又驚恐的閃了一下，但好在沒有後退。“你別害怕，我不過去，嗚嗚……你先別哭。”
屋裏人聽到外面的動靜也都趕了出來。
小蕊在看到他們的同時就猛地退到對面的牆上，緊緊地貼着牆壁，臉色青白，整個人開始微微痙攣起來。
“啊！”靳秋靈捂着嘴，明顯是被小蕊的樣子吓到了，趙慧則是扶着她，一臉疑惑。楊高和齊輝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只有冷寒松對遠處在一旁站着的服務員搖了搖頭。
“你們吓到她了！都給我回去！快走啊！”陸曼朝身後嘶吼了兩聲，随即意識到這樣會更加加深她的恐懼，又放低聲音朝趙慧說道，“快讓他們都進去！快！給帥大叔打電話！”
小蕊驚恐地看着周圍，身體微微彎曲，痙攣開始加重了，手指都是毫無血色的，她轉過臉繼續看着陸曼，眼淚還在流，只是眼裏已經毫無生氣，“顧大哥……回家……”
“好好好，回家，我們先回家，顧大哥馬上就來。”陸曼轉過臉，朝後面吼道，“你們都愣着幹什麽！都他.媽的給我滾回去！”
冷寒松和趙慧連忙把人都推了進去。
趙慧只有顧宸的電話號碼，可是打不通。冷寒松和他爸只去過王家一次，因為沒有多少生意上的往來，所以并沒有王父的電話。最後還是靳秋靈想起來她爸有王家的號碼，趕緊要來了號碼撥打過去。
王振國接到電話的時候人剛到家門口，一聽到情況整個人心髒都驟停了，什麽都不顧地又往外沖出去，差點撞到剛趕來的顧宸的車上。
“小蕊……”王振國只說了兩個字，顧宸開着車就沖了出去。
顧宸他們趕到的時候，整個走廊就只剩下兩個身影，小蕊整個人縮成一團抱着雙腿坐在牆角，而不遠處的陸曼則安靜地坐在旁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顧宸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把一路上的狂躁不安與焦急都壓了下去，“小蕊。”
小蕊猛地擡起頭，在看向顧宸的一瞬間眼裏閃着明亮的光芒，可光芒一閃而逝，随即則是漫無邊際的無助與灰暗，顧宸被這眼光刺的心髒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一樣疼。
他輕柔的走到小蕊身邊，慢慢的蹲下.身，他不敢靠小蕊太近，他不知道藍菲菲的那幾句話對她刺激有多大，他不敢再刺激她了。他甚至有一瞬間感到失落與惶恐，他失落小蕊并沒有像每次見到他一樣，首先撲到他懷裏，他惶恐小蕊真的像拒絕所有人一樣永遠拒絕自己。
不過小蕊的猶豫也只是在一瞬間，在顧宸第二個“小蕊”還沒喊出口之前，就張開雙手撲到他懷裏。
顧宸緊緊摟着懷裏的人，用下巴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額頭，寵溺而又無比溫柔地說道：“好了，小蕊不怕，我們一起回家。”
小蕊沒動，臉埋在顧宸胸膛，雙手死死地抓住他胸膛兩側的衣服，力氣大的幾乎手指全部都青了。
顧宸感覺到他胸膛的衣服很快濕了一大半，“乖，不哭了。顧大哥在，顧大哥永遠都陪着你，別怕。”顧宸輕柔地把小蕊抱了起來，親了親她的額頭，“不要怕，我在。”
小蕊一直緊繃的身軀終于動了一下，伸出兩個手臂，緊緊地環上顧宸的脖子，終于小聲地抽噎起來，“顧大哥……不走……”
“嗯，不走，我永遠陪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