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晃兩天過去，這兩天顧宸在不停地打電話話接電話，安排各種各樣的事情，新公司的地址已經選好了，N市商業區物華寫字樓，這裏交通方便，網絡信息發達，關鍵是由于是新開發的樓盤，租金也不是很貴。顧宸偶爾也出去一趟，但每次都是帶着小蕊，小蕊安靜乖巧，長得漂亮，每次出現都會惹得別人炙熱的眼光，連物業的保安都殷勤的有點過分。顧宸常常想，帶着這樣一個發光體在身邊，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擔心。

顧宸還抽空帶小蕊去醫院看了一次，醫生說這是心理問題，并沒有特效的藥物去治療，只能開點鎮靜舒緩的，建議他們去看心理醫生。醫院人多嘈雜，小蕊又表現出強烈的不安，顧宸只得帶着她先回去，暗暗尋思着等秦大偉說的那個美國專家來的時候，一定要帶着小蕊去看一下。

星期六這天，一大早鄭虎就趕了過來，背上背着手裏拎着脖子上挂着全都是張媽讓帶過來的東西，鄭虎整個人的臉都變形了。

顧宸招呼他進來後，自己便開始整理資料，他今天必須得出去一趟，公司很多事情還等着他處理。

“小蕊乖，我出去一趟，馬上就回來，今天去的地方人很多，你不能跟我一起去。”顧宸抱了抱靠在自己身上的小蕊，略帶寵溺的說道，“等我回來，晚上給你做好吃的，你不是喜歡吃豆腐羹嗎？我這兩天打電話跟張媽學了點，晚上做給你吃。”

小蕊拉住他的手，低着頭。

“你要知道，顧大哥不可能永遠陪着你，你也總有長大的一天……”

小蕊忽然擡起頭看着他，眼裏閃着略微奇異的光芒，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顧宸有些不大明白她的意思，這也是這麽久以來，顧宸在小蕊眼裏看到了一絲別樣的東西，他不是很明白這種感覺，微妙，陌生，卻又莫名地讓人呼吸一窒。

鄭虎看着兩人的互動有些莫名其妙，只能無所事事地用眼光搜尋小寶，結果發現小寶正蹭在美人腳下，一臉讨好的甩着尾巴。

鄭虎：……這糟心的前寵物。

顧宸走了之後，屋裏就恢複了安靜。也不算完全安靜，最起碼電視劇裏孫猴子正拿着如意金箍棒舞地呼呼作響。

小蕊坐在玻璃窗前，對着畫板不知道在畫些什麽，小寶安靜地窩在她的腳步，懶洋洋地曬着太陽。

鄭虎看看電視機，又看看小蕊，最終開口道，“小姐，那個，你最近還好嗎？吃的好不好？我媽讓我給你帶了好多吃的過來，她還說，你要想吃什麽，就讓顧老師給她打電話，她做好給你送過來。”

小蕊好像沒聽到一樣，繼續畫自己的。

鄭虎忽然覺得有點難過，以前的小姐雖然安靜，但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不僅安靜，還有點排斥，她排斥與任何人接近，除了顧宸。

鄭虎想了想，放緩聲音，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我媽本來不讓我說的，但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老爺，老爺他可能最近要出國，出去幾天我也不知道，但聽我媽和張叔的聊天中，我覺得應該會好長時間都不會回來……那，那你要不要回來住？”

小蕊忽然看着他，有些不安。

“啊，那個應該不會出國很久……不不，小姐別害怕，不回去不回去，其實你跟顧老師住這裏也挺好。顧老師人很好，有本事又能掙錢，不會餓着小姐的，唉喲，你看我都說的啥。反正你不想回去也沒關系的，我跟我媽會經常來看你，這裏也是你的家。”鄭虎看到終于穩定下來的小蕊，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

“小姐你在畫什麽呢？能讓我看看不？”鄭虎打算換一個話題。

小蕊依舊沒動，好像沒聽到一樣，繼續安靜地畫着。

鄭虎也不着急，慢慢走到她身後，隔着點距離看着。

這是一幅鉛筆畫，整個背景全部是灰蒙蒙的，用鉛筆打上濃濃的陰影，只有一扇窗戶透着明亮的光，窗戶裏面坐着一個人，長頭發，應該是個女人，背對着畫面，面窗而坐。靜靜的，整幅畫除了那個窗戶，沒有一絲亮光，連女人的背影都融在黑暗裏，看起來壓抑，沒有色彩，沒有希望。那個通過窗戶外照進來的光才能顯示身影的女人，就這麽靜靜地坐着，一種無聲的孤寂、哀嘆透出來，心如死灰。

鄭虎看不懂這畫有什麽意思，只是覺得這種感覺他不喜歡，太壓抑和灰暗，讓人看不到希望。

“小姐，你畫的這是什麽啊？我怎麽感覺像鬼故事一樣，小姐不會打算走這個路線吧？”鄭虎撓撓頭，小蕊好像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麽，沒動，繼續着色。

“嘿嘿，我說着玩呢，小姐……”

正說着，門鈴響了。

“不會是顧老師回來了吧？這麽早就回來了？”鄭虎邊說便往門邊走，“我去開門。”

“是你……們？”鄭虎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門口站着的兩個人，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怎麽也在這？”冷寒松同樣是一愣，随即像想明白了什麽，笑道，“我是冷寒松，我們上次見過。這位……”冷寒松看了眼挽着自己胳膊的靳秋靈，“你們也見過，靳秋靈，不用我介紹了吧？”

鄭虎看了眼對着他微微笑的靳秋靈，臉立馬紅了起來，“哦，上……上次對不起，是我……我不對。快……快請進。”

兩人的到來并沒有讓屋裏起了多大的變化，小蕊依然安靜地坐在窗戶前畫畫，從頭到尾沒有其他的動作，冷寒松跟鄭虎客氣幾句話之後，也坐在旁邊看着小蕊不說話，只是眉頭越皺越深。鄭虎偷偷地看着靳秋靈，耳根子上的紅一直沒退過，緊張的話都說不好。靳秋靈到不以為意，對他大方一笑，客套地問了一些關于小蕊的事情。

屋子裏越來越安靜，靳秋靈挽起冷寒松的胳膊，狀似無意地搖了搖。

冷寒松忽然嘆口氣，伸出手在小蕊的頭上摸了摸，小蕊身體僵了一下，往後退了一下，沒有明顯的排斥，但好像也沒感覺到一樣。

與此同時，一直坐在旁邊的鄭虎已經緊張的跳了起來，想去阻止冷寒松的動作，但看到小蕊的反應後，又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小……沒想到，小……小蕊竟然不排斥你，除了顧老師，連我媽都不敢碰……碰小姐的。”

靳秋靈的眼神閃了閃，略帶嬌聲的說道，“寒松，我們走吧，一會兒還要給姑媽買禮物呢。”

冷寒松看着小蕊，輕聲道，“心蕊，快點好起來，有時間再來看你。”

小蕊終于放下手中的筆，擡頭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了頭。

冷寒松心口微微一緊，那樣純淨淡然的眼神，他從沒見過，美好的讓人窒息，卻又殘缺的讓人心痛，那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眼神，太純淨了只會讓人覺得心酸、憐憫，讓人恨不得毀掉它，重新裝進去更多的情緒才好。

兩人走後，屋裏又重新恢複了安靜，小蕊依然在繪畫，鄭虎看着電視，直到晚上天黑前顧宸回來，屋子裏才充滿了色彩。

顧宸本打算讓鄭虎吃了晚飯再走，可再晚點怕沒有公交車，只得讓他提前回去了。

吃過晚飯後，顧宸摟着小蕊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累了一整天，難得的清閑時光。通過這幾天的努力，重組的新公司已經步入正軌，真正的繁忙也是剛剛開始。小蕊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去上課了，按照小蕊目前的情況，送她去學校是不可能的，顧宸不放心，可以後忙起來，就這樣讓小蕊一直一個人在家裏他也不放心，而且課程也不能拉下。

現在小蕊是高一第二學期，這學期的的課程肯定是跟不上了，只能等暑假過後，高二開始上，顧宸對小蕊的學習成績沒有太大要求，但也不能剝奪她上學的權利。思索了一番後，顧宸做了決定。

“小蕊，顧大哥以後就開始忙了，可能不能一直陪着你身邊，你不是很喜歡繪畫嗎？我打算，白天讓你去嚴老那裏學繪畫，晚上回來我幫你補習課程，你同意嗎？”

顧宸把小蕊放到沙發的另一側，認真的看着她。

小蕊也看着他，眼裏閃過一絲委屈。

顧宸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心軟，可再心軟，小蕊的以後的人生更重要，“你願意去學繪畫嗎？你喜歡嗎？”

小蕊點點頭。

“只要你喜歡就好，”顧宸松了一口氣，“這樣吧，以後一個星期去上三天課，其餘時間顧大哥陪着你，或你自己待着家裏，但每天要堅持看書，學習書本知識，可以嗎？”

小蕊再次點點頭。

顧宸看小蕊這麽乖巧的小模樣，忍不住笑了。旁邊的小寶吃飽喝足後，正懶洋洋地搖着尾巴，一下一下的掃過小蕊白皙的腳脖。顧宸靠在沙發上，一天的疲憊終于一掃而空。

嚴老雖然脾氣古怪，但是非曲折分的清。他曾帶過小蕊幾次課，對于小蕊的情況更是清楚，在顧宸把前前後後的原因都說了一遍後，心裏也不免感慨萬千。不說話沒關系，只要能聽，願意聽，嚴老自然會傾囊相授。

就這樣，一個月後，嚴老發現自己撿到寶了，而且是一個稀世的珍寶！高興的他連着半禿的頭頂都泛着紅光。

小蕊非常有繪畫天賦，色彩感、構圖能力、對作品的把控，包括表達能力，都非常強，再加上能夠完全專注的去做一件事情，将來成就一個了不起的畫家幾乎是指日可待！

嚴老有時候都不得不感慨，果真是造化弄人，小蕊的病症導致她失去很多快樂或美好的事情，可同樣是因為她這樣的原因，才能讓她更專注的去做一件事情，也許将來能得到更多更美好的東西。

小蕊就像是一塊璞玉，只要用心雕琢，将來定會散發出更耀眼的光芒！

畢竟，不是每個自閉症兒童都像小蕊這樣，不是嗎？

顧宸在聽到嚴老的評價後，內心也生長出與有榮焉的高興，這種感覺還夾雜着一絲絲心痛、扼嘆與不安，不管怎樣，只要小蕊能快樂就好。

這一個月裏也發生了一些事，顧宸重組的新公司正式運行，名為星宸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前期雖然有點困難，但好在顧宸還有些底子，其他方面也都有些資金來源。他相信以後會越來越好。

但是想到王振國，顧宸又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出國後一走一個月，竟然連個消息都沒有，顧宸幾乎以為王振國以前對小蕊的好似乎都是錯覺，其實根本不存在過？又或者，有別的什麽原因……

不過還有條消息讓顧宸的心底為之一震，秦大偉上次提到的心理學專家，這次剛好到中國進行研讨交流，時間定在5月27號，月底就走，顧宸很珍惜這次機會，雖然小蕊相比前一個月前已經好了很多，已經不懼怕陌生人跟她進行簡短的交流，但她依然不說話。顧宸很怕長久下去會影響她的語言能力。

由于這位心理專家來中國的時間很短暫，又很忙，時間只能約在晚上6點。顧宸完全沒有意見，跟秦大偉通完電話後，就開始簡單的收拾起來。現在是中午12點，還有時間，顧宸做了簡單而有營養的家常菜，吃過完後還不到兩點。

小蕊窩在顧宸回來逗着小寶，安安靜靜的。

顧宸靠在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的順着小蕊的頭發，小蕊的頭發又長長了些，以前是披肩現在已經到後背了。

“小蕊，晚上我們要去見一個朋友，到時候你不要害怕，知道麽？”

小蕊靜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

“可能需要……”顧宸也不太确定是不是需要小蕊單獨跟心理醫生在一間屋子，他專門去了解了一下這方面的事情但這要根據實際情況來判斷，“你和那個朋友單獨待一會兒，但不管怎樣，你都不用害怕，我會陪着你。”

我會陪着你。

這句話顧宸說了很多次，也許諾了很多次，他把小蕊當做女兒、妹妹的照看大，他曾一直覺得小蕊就是個小孩子，還是一個不愛說話需要人疼愛的小孩子。可當小蕊一天天的長大，當一個月前藍菲菲當着他的面說出那樣的話，他才真正的意識到有些不同。

他對小蕊的，那有些超出常人的關愛與心疼。他只是她的家庭老師，甚至比她大了十二歲，都能當她爸爸了。可他能對着小蕊發硬，是的，那種羞恥詭異的讓人發出快感的硬，而且還不止一次兩次。 早在兩年前就有過這種情形，可顧宸沒在意，如今想想真是格外的……禽獸。

小蕊只有十六歲，可能心裏年齡還要再小一點，他竟然能對着一個孩子硬，他不是戀童癖，雖然小蕊也不算小……16歲的女生身體上已經開始發育，趨于成熟。但他幾乎是看着小蕊長大的，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變态，雖然真的只是在特定時間特殊情況下才會有這種狀況，雖然這真的可能是一個男人的正常反應。但顧宸還是覺得難以原諒，小蕊幾乎是自己的親妹妹親女兒一樣，他覺得他這樣的反應幾乎是對小蕊的亵渎。

還有小蕊，顧宸低頭看了看懷裏的人，小蕊對他的感情……顧宸不敢想下去。

這份執着與感情太強烈，幾乎讓顧宸感受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算了，先這樣吧。只要……顧宸緊了緊懷裏的人，只要她快樂就好。

兩人臨出門的時候，顧宸的手機忽然想了起來，給小蕊披上外套，顧宸拿出來看了一眼，是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