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顧宸住12樓，一路從下車把小蕊抱到床上，不長也不短的路程讓顧宸感覺到小蕊實在是太瘦了，抱在懷裏幾乎沒什麽重量。

他把小蕊輕輕地放到床上，摸了摸她的頭，“你睡一會兒，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小蕊一只手緊緊地拉住他的手不放，臉上的表情已經平靜下來，只是蒼白的臉色還是昭示出主人的恐懼與不安。

“放心，顧大哥不走，你早上吃的東西太少了，現在也應該餓了，我去給你煮點粥，一會兒就回來。”顧宸俯下身，給她拉了拉被子。

張叔把車上的東西動拎了上來，懷裏還抱着小寶，看到自己小姐的樣子，忍不住嘆息道：“小姐可能是剛剛被吓到了，哎，真是可憐的孩子。老爺，老爺平時也不是這樣，也不知道這次怎麽了……”說完，張叔低身把小寶放到地上，“我先回去了，如果有需要的盡管說，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忙的。”

顧宸轉頭對他笑了笑，點了點頭。

張叔走後，屋裏又恢複了安靜。顧宸用一只手把走到腳邊的小寶抱了起來，放到小蕊的身邊，“讓小寶陪着你，我去去就來，聽話，乖。”

小蕊看看小寶，又看看他，終于點了點頭。

顧宸租的是一居室的精裝公寓，雖然小了點，但廚衛齊全，應有盡有。顧宸淘好米，點開火，想了想還是放了幾只切碎的蝦仁進去，小蕊口味清淡，但營養還是一定要補充。

趁着煮粥的空隙，顧宸又去樓下小超市買了一些洗漱用品和生活用品。

天還是有些冷，顧宸結賬的時候又回去買了雙棉拖，小蕊不太喜歡穿襪子，棉拖暖和一些。

顧宸一直卡着時間，二十分鐘不到就買好了所有東西，急匆匆趕回去的時候，不願意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小蕊穿着單薄的家居服，光着腳丫穿着顧宸的涼拖，一個人迷茫而又驚恐地站在樓梯口，烏黑的長發散在肩膀，在寒冷的微風中輕輕起伏，一如九年前看見她一樣，無助，脆弱，倔強而執著。

四個月大的純種中華田園犬小寶，則像一個英勇的戰士一樣，昂着頭緊挨着小蕊的腳邊站立着，仿佛在守護着一個天使。

顧宸快速地走過去，邊走邊脫下自己的外套，在靠近小蕊的一瞬間快速地披在了她的身上。眼睛發澀，顧宸卻強迫自己微笑，“小蕊怎麽下來了？是不是小寶不聽話？一會兒我煮蝦仁粥不給它吃！”

小蕊麻木地擡起頭看着他，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笑了一下，蒼白的臉上泛着淺淺的笑容，仿佛是這冬日裏最溫暖的陽光，然後，張開胳膊，撲進了顧宸的懷裏。

顧宸輕輕抱住小蕊，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最終沒有流下來。

“我們回家。”他說。

這兩天顧宸哪都沒去，一直在家安靜地陪着小蕊。手機被摔壞了，他也沒去補辦一個，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要辦，公司的事情，投資的事情，各種其他合作商的事情……但是每當看到小蕊看他時閃着光的眼神，顧宸又實在不忍心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在家裏。

小蕊經過最初的不适應，第二天就可以放松地窩在沙發上和小寶玩耍了。

小寶長大了很多，已經會虎視眈眈地朝顧宸咆哮了，每當它銜着小蕊的手啃來啃去的時候，顧宸都擔心它的牙齒會傷着小蕊，還好一直是有驚無險。

小蕊對外界的反應很平淡，幾乎到了忽視的地步，除了小寶還能引起她的興趣，但是，每當顧宸收拾好屋子坐在沙發上休息的時候，小蕊便會放下一切東西，乖巧的爬到顧宸的懷裏，然後安安靜靜地靠在他身上。小寶為了抗議，暗搓搓地咬了顧宸好幾口。

大多數時候小蕊都是安靜的坐着，拿着鉛筆在紙上輕輕地畫着，這個時候顧宸大多是在看書，小寶則在窩在她腳邊睡覺，而畫的內容大多是看書的顧宸或睡覺的小寶。

顧宸決定，小蕊的繪畫是一定不能丢的，過兩天再給嚴老打個電話，問他能不能單獨帶帶小蕊。

一晃五天過去了，這五天是顧宸過的最惬意最放松的時光。

只是最初晚上睡覺的時候有些麻煩，只有一間卧室，顧宸肯定是要睡沙發的。但是，偏偏小蕊一定要跟他睡在一起，小蕊年齡不小，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對顧宸卻有着強有力的執著，畢竟男男女女不方便，不管顧宸怎麽講她都不聽，甚至顧宸冷下臉來也只是忍着淚水不撒手。

她現在情況特殊，顧宸不敢再刺激她，只得穿着衣服在被子外面躺了一宿，然而第二天一張開眼卻發現小蕊不知何時已經窩在自己懷裏。顧宸強壓下自己的欲望，暗下決心，當天晚上絕不會再和小蕊睡一張床。

可是……一看到小蕊死命地拉住他的手蒼白又泛着淚光的臉龐，最終還是狠不下心，只好壓下心底莫名其妙的躁動，又摟了人兩晚。好在第四天晚上，在顧宸的一遍遍解說下，小蕊退讓了一步，讓小寶在屋裏陪她。

顧宸看着緊緊地把自己裹在被子裏的小蕊，內心無奈地笑了一下，真的只是一個孩子。

在第五天的時候，顧宸家的大門終于被人敲響了。

秦大偉一臉憤怒地踹門而進，劈頭就罵了上來，“我說你小子牛啊，公司說不管就不管，這多少天了，連個電話都不接，嫂子的電話也是，我說以你們倆不會躲在屋裏，昏天暗地的……”

“嗚……汪！”小寶站在沙發上，俯下前身沖秦大偉龇牙咧嘴。小蕊坐在沙發上，擡着頭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屋裏開着空調，小蕊只穿着一套略為緊身的家居服，下身穿着長筒線襪，顧宸怕她長時間坐着繪畫會冷，又随手給她穿了件自己的白襯衫，松松垮垮罩在身上，透出一種別致的風情。此時，這一雙好看的大眼睛正透過長長的睫毛迷茫地看他，精致的嘴唇微張，泛着淡淡的水光，左手拿着畫板，右手拿着鉛筆，因為扭轉身體而露出的一截潔白光滑的脖頸，散發着極致的吸引力。秦大偉幾乎一瞬間就可恥的硬了。

顧宸笑着踹了秦大偉一腳，“說什麽呢，手機壞了，還沒來得及買新的。對了，你怎麽來了？”

秦大偉不自在地側了側身體，眼睛偷瞄着小蕊，臉色也不正常的紅了起來，“沒事，就是這麽多天聯系不到你，所以來看看。對了，心蕊怎麽來了？還記不記得哥哥？這才幾個月不見，長大了，也越來越漂亮了……”秦大偉閉上了嘴，連忙把臉轉向顧宸，“這都怎麽回事，你小子還不快快交代清楚！”

顧宸把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只是關于藍菲菲的那段一筆帶過，秦大偉聽完後也沒怎麽說話，只是最後說道，他倒認識一個醫生，美國留學回來沒幾年，在這方面是個專家，到時候可以帶小蕊去看看。

兩人讨論了下顧宸重組公司的事情，秦大偉對顧宸的設想很感興趣，二話不說就入了股。秦大偉雖然不務正業，但父母還有些餘錢，也算半個富二代，自己的積蓄還是有的。但是他對管理這方面完全不在行，只答應顧宸入股，也算是投資，公司一切事情都是顧宸打理，顧宸想了想自己這哥們的脾氣，也就笑了笑算是同意。

兩人聊了會其他的事情，秦大偉本想問問藍菲菲的事情，畢竟小蕊現在在他家住，如果藍菲菲偶爾過來的話，會不會不方便，但是看顧宸不太想說的樣子，他也識趣地沒有提。

在顧宸家待了兩個多小時，秦大偉便起身告辭了。走之前看了看依然坐在窗前安靜繪畫的小蕊，眼神暗了暗。顧宸正在玄關處放鞋，沒有看到他的表情。

秦大偉一走，屋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中午吃了飯，顧宸就帶小蕊出去了趟，去買手機。

這是這五天來，小蕊第一次出這個屋，雖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抗拒感，但是從下車後，就一直緊緊地抓住顧宸的手，一刻也不松，這讓顧宸有種很微妙的感覺，既有被人依賴和信任的滿足感，又有一種莫名的尴尬，這種尴尬是周圍行人的目光引起的。

小蕊确實越長大越漂亮，這種越發成熟的美麗，裹着淡淡青澀的殼子，反而愈加的吸引人的注意力，哪怕她現在還是個未成年的少女。

顧宸給自己和小蕊買了同一款的黑色的諾基亞滑蓋手機，這個時期手機還不是大衆化的産品，以鍵盤按鍵的比較多，而顧宸買的可以算當時最時尚前端的手機，價格不菲。小蕊的手機落在了王家，顧宸本可以回王家去拿的，但一想到走之前王振國對小蕊的影響，想了想又放棄了，還是重新買一款好了。

小蕊的手機卡是補辦的，顧宸則是從摔壞的手機裏把卡取了出來，重新安到新手機裏。幾乎是新手機剛開機，短消息就一直不短，顧宸大概看了眼，基本上是秦大偉還有公司助理發來的信息，還有未接來電提醒，沒有一條藍菲菲的消息。顧宸把手機放進包裏，拉着小蕊去超市采購生活用品。

小蕊害怕人多，顧宸只得讓小蕊坐到車裏，然後自己快速地進去把所有東西一次性采購齊，再趕回來。還好，小蕊雖然不能說話，但依然很聽話很乖順，顧宸摸了摸她的頭。

晚上，兩人吃過飯後，小蕊窩在顧宸懷裏逗着小寶玩，顧宸坐在沙發上，一手摟着小蕊，一手翻看着短消息記錄。

工作上的事情居多，顧宸一一打電話或者發信息回了過去。只有兩條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讓顧宸覺得有點奇怪。

一條是“你好，請問是顧宸顧老師嗎？”還有一條是今天下午剛發過來的，內容是“小姐，你和小寶都還好嗎？”

第二條，應該是鄭虎發過來的，顧宸看了看，打了電話過去。

電話剛響兩聲便被接了起來，張叔略帶焦急和激動的聲音傳來過來，讓顧宸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鄭虎沒有手機，這條短信可能是鄭虎拿張叔的手機發的。

“張叔。”顧宸禮貌地叫了聲，随即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小蕊，動了動身子，讓小蕊坐在沙發上，自己起身走到陽臺上。

電話那頭的張叔只大概的說了幾句，手機就被張媽搶了過去，斷斷續續地說着王家的消息。王振國前幾天一直把自己關在卧室裏，直到這兩天才出來，出來後整個人都瘦了兩圈，精神不振，脾氣也忽然變得喜怒無常，動不動就發火摔東西，簡直跟以前判若兩人，仿佛積壓了很久的情緒一時間爆發了似的，家裏的氣壓也越來越低。張媽本來打算過兩天讓顧宸把小蕊送回去的，看這樣的情況，也就沒有提。

顧宸也從電話裏聽出了王振國的變化，嘆了口氣，也沒說什麽，不過小蕊他肯定是不願這樣就直接送回去的，小蕊當時的眼神，實在讓他太心疼太難過，每每想起來，還就像一把刀，生生剜的他心痛，那樣的痛苦，他不願意讓小蕊再經歷一次。

兩人在電話裏聊了不短的時間，基本上都是張媽彙報那邊的情況，顧宸在聽，說到最後張媽自己也哽咽了起來，抹着眼淚感嘆小姐太可憐了。

顧宸沒有說話，只是回頭看着趴在沙發背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小蕊。

“顧老師，”鄭虎終于找到機會說話了，“學校那邊我已經跟老師請過假了，不過，小姐學還是要上的，不然課程都跟不上了。”

顧宸沖小蕊笑笑，“嗯，我知道。”

“那個，顧老師，小寶它還好嗎？我星期天沒課，能不能過去看看它？”

顧宸看到小蕊也回他一個淺淺地微笑，心情愉快了很多，也不點破鄭虎的心思，笑道，“當然可以。我這兩天有事情，你過來，也可以陪陪小蕊。”

“太好了，那，那我星期六就過去，反正這個星期六也是自習……哎喲，媽，好好，我知道，我媽讓我給小姐帶點衣服和吃的過去，別的你們還有什麽需要的嗎？”

顧宸笑了，他這裏倒也什麽都不缺，小蕊的衣服這幾天他也買了幾套，想想張媽的審美觀點，顧宸搖搖頭，還是讓導購員去搭配吧，“不用了，我這裏什麽都有。對了，把小蕊以前畫過的畫都拿過來吧，我這邊有用。”

挂了電話，顧宸走回沙發旁坐下，小蕊又快速地窩回他懷裏，顧宸對小蕊這麽自然的動作不禁感到一絲無奈，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顧宸想了想，還是給前面一條短消息回了個“是的。”倆字。

短消息剛發過去，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同一個號碼，顧宸按了接聽鍵。

“你好，顧老師嗎？”

明亮的男聲帶着一絲慵懶，顧宸聽着有些熟悉。“我是。”

“顧老師，我是王心蕊的同學，冷寒松，我們應該見過。”對方頓了一下，接着說道，“學校這邊只有顧老師的號碼，所以我就冒昧地打個電話問問，王心蕊她現在怎麽樣了？……還有，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們……”

“沒關系的，她現在很好。”顧宸看着正在和小寶玩耍的小蕊，捋了捋她的頭發，“上次的事我也多謝謝你們，還好你們及時的通知，才沒有讓她受到更多的傷害，應該是我向你們道謝。”

“顧老師，您太客氣了，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誰也不想的……真的很抱歉。是這樣的，最近王心蕊她還好嗎？我想去看看她，不知道方不方便？”

顧宸挑了挑眉，看來對方已經知道小蕊沒在王宅，而是在他這裏。“沒問題，只是……”

“那太好了，這個星期天剛巧沒課，我大後天可以過來嗎？”

顧宸想到雙休日兩天鄭虎也會過來，剛巧他自己也要着手去打理新公司的事情，有人在家陪着小蕊，他也放心一點，“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