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賈琏(6)

多姑娘頗得了幾天盛寵。

她人看起來嬌軟,眉眼間自有一股天成的媚意,又敢學敢做,甚麽葷曲戲詞都能說得出口,簡直能掀翻閨床,颠倒繡架。

最妙的是,用轎子擡進來時還是處子之身,使得賈琏全無顧忌,滿心滿眼在她身上。

偏多姑娘女奴出身,頗有眼色,鳳姐在平兒扶持下在院內随意溜達時,只能見着她一回——其他時候基本都被躲過去了。

賈琏沒給她身份,不尴不尬的,躲了反而方便。

只是,只見那一回,就夠讓人眼熱暗惱。

平兒見着要咬牙,鳳姐兒卻只念叨了一句:“她還沒個身份啊。”

當晚,王熙鳳就叫了賈琏,說了身份的事來。

“按我說,既然一擡轎子風風光光擡進來了,也不好随便塞院子裏,見人都不好行禮的。”

賈琏聽完了,才意識到,這說的是多姑娘。

他也是沒良心的,直接問,“你覺得該什麽身份好。”

“當然是姨娘了,”她說道,“既然伺候你伺候的精心又熨帖,那擡個姨娘也沒什麽不打緊。”

賈琏心下有難言的滋味,一時腦熱,就問道:“我待她比待你好,你就……”

她平靜的眼神回望過來。

賈琏一下子就說不下去了。

是他自己精蟲上腦要去找人——人還是她幫忙找到的,現下夜夜笙歌,又來問她為什麽不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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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己許願,希望她不嫉妒的。

是他自己瘋了。

“沒事的,男人本就該多安排幾個人來伺候,”她笑道,“更何況我有了。”

賈琏驚的跳了起來。

……

小院裏哪有秘密?

賈琏從太醫院親“請”了擅婦科的黃院使來看胎兒康健,順帶問了一通注意事項。

琏二奶奶有喜了!

這個消息一下子從院內傳到院外,很快,賈母也賞了一應物事下來。

賈琏毫不客氣,繼續支使黃院使,讓他把院裏房裏的東西都看觑一遍,确認沒問題後才讓黃院使離開。

第二天,賈赦夫婦的賞也都下來了,王夫人也添了一份。

連同賈母的一起,都收到庫房去了。

吃飯時,王夫人讪笑道:“還想讓鳳丫頭幫忙管家呢,怎麽這麽不湊巧?”

王熙鳳“哎呀”一聲,道:“沒辦法,緣分來了不是?”

撇了子嗣話題,又随口一提,就讓人把多姑娘記為姨娘。

此時,忽然有仆從來報:“寧國府那邊出了大事,現在敬老爺鬧着要出家!”一衆人疊聲問:“出了什麽事?”仆從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只知道屋頂都要被掀了。

大家住了筷子,急急往寧國府去。

賈琏今日沐休,聽了動靜,便也去看熱鬧。

……

雖說寧國府就在隔壁,但并不能直接角門進出,少不得繞出榮國府正門再繞進寧國府正門,折騰了一會兒,才到了正廳。

賈敬不見蹤影,只有滿地的散亂能見到點先前撒潑的痕跡。衆人摸不着頭腦。

恰好,尤氏在那邊悲悲切切的勸道:“若你真的喜歡,擡進府當個貴妾也就罷了,這等荒唐的事怎麽可以!”

賈珍嗤笑道:“秦家好歹也有個正五品的官兒,貴妾?還不如直接把你休了,風風光光把她擡進來呢!”

尤氏見他混子一樣扭曲猙獰的臉,兩眼一翻,登時要厥過去。

其他人聽着莫名,賈琏卻已經聽的明白,這說的怕是秦可卿。

她天香樓的事只有個影兒,沒得真,可沒想到在這,能聽了個十成十。

這也難怪賈敬灰心喪氣,嚷嚷要出家。

賈蓉年方十四,禮節妥帖的在側廳給他們備好了茶,一面神情平靜,簡要概述道:“母親替我去尋媳婦,父親也去瞧了,見秦家女姣好溫柔,心屬意之。”

榮國府衆人:……

榮國府裏的人,宅鬥,自私,貪婪,妒忌,但他們還是好人家的兒女。

寧國府才是爛了根!

“秦郎中已經同意,今日過了帖。母親原先已經婉拒了,見帖子來就去找祖父哭訴,于是就鬧上了。”賈蓉把話說完了。

半晌,賈母嘆口氣道:“雖然已經過了帖,但退回去也是可以的。”

賈蓉頓了半晌,說道:“不退,父命不可違。”

……

賈琏對秦可卿沒甚麽想法,但見到尤氏時,就想到了現下方方十歲左右的尤氏姐妹花來——想到口幹舌燥。

見正廳鬧了差不多,尤氏已經退場,就忙去找她。

賈琏直抒胸臆後,只聽尤氏冷笑一聲,呸了他一臉:“他惦記上自己的兒媳婦,你惦記上哥哥的小姨子,果然都是姓賈的!”

賈琏不以為意,笑嘻嘻拿手帕擦了,随手扔掉,就道:“珍哥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惦記上小姨子了呢,倒不如來我這先住着,好歹後院現在只有一個小的,加上她們兩也不會慢待她們。”

尤氏又是冷笑一聲,道:“她們哪有不同意的,她們的娘——”

她臉上顯露出無力的嫌惡,揮手就讓侍從請尤老娘來。

未久,身段風韻猶存,但面皮已經被歲月磋磨過的尤老娘來了。此時,她的丈夫并未亡故,但也纏綿病榻,命不久矣。

聽聞賈琏的請求,尤老娘笑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登時同意了。

只要一筆豐厚的彩禮錢。

尤氏聽着厭煩,揮了揮手讓他們滾了。

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提到兩姐妹的年齡問題。

……

說起來,自己也着實疼愛過尤二姐一陣子的。

賈琏心想着。

後來一半是秋桐挑唆,一半是張華家的鬧事,讓他心煩意亂。尤二姐本就根底不幹淨,他就厭棄了。

她死後,自己卻又覺得她可憐,為生活所迫,着實哭了一場。

上一世忙于生計,急于為大房撐面子,完全忘了兒女情長,這一世,可就能全數補回來了。

賈琏忽然覺得自己很幸福。

回到府裏後,賈琏和鳳姐兒說了尤家二女要來的事。

鳳姐兒嗤笑一聲,往他身下一瞟,問道:“你今日在演武場可跑了幾圈?”

賈琏:“……戳到痛處了喂!”

鳳姐兒又笑着舒一口氣:“原想着,只有她一個伺候你不夠,要不要把平兒也安排了。偏你省心,懂自己覓食,不用老娘操心。”

賈琏:……

他扭頭一瞧平兒,卻見她在怔然發呆,精致的小臉蛋兒讓人有親近的沖動,忽然就冷不丁開口問:“平兒,你的意思呢?”

平兒慢慢聚焦視線,思索半晌,朝賈琏嫣然一笑,道:“奴婢只伺候琏二奶奶。”

鳳姐兒噗嚇一笑,和平兒說笑起來。

見平兒還是原先的平兒,王熙鳳也是眉飛色舞的,他仿佛覺得自己的一只腳踏上實處,有些許安心的感覺。

王熙鳳,到底還是王熙鳳嗎?

他不能篤定的給個答案了。

……

尤家二女是被當客人請進來的。

兩個女孩子略帶瑟縮的小意打量賈府側院四周——榮禧堂等榮國府內還沒整理完——又被王熙鳳富麗奢華的妝點打扮唬的魂都沒了半條。

她們來之前被提點過自己的身份,更加小心謹慎,戰戰兢兢。

王熙鳳見着她們,也愣了愣,半晌失笑道:“你們年齡還小,先收拾了客房,當做自己是來做客吧。”

“是。”

尤三姐本是脾氣橫的,想自己繼姐是寧國府夫人,內心也宵想過青雲之上。

可王熙鳳的正室氣派一亮,她們沒真正近距離見識過,那些野望就全吓丢了。

尤氏兩姐妹,都縮成了小鹌鹑。

晚上賈琏回來見她們的時候,面上不顯,心下嘆了好幾聲。

有話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現在,不僅是偷得着,更是拈手可得。

更何況,姐妹花的那些袅娜風情,俱是後來當暗娼後,才被賈珍父子兩□□成的。

剝離第一世的舊情,她們姐妹倆,都只是普通的小女孩而已。

忽然覺得,她們也沒什麽意思。

好好養着,到年齡找個好人家嫁出去,也就好了。尤記得尤三姐心系柳湘蓮,或許可以注意一下。

晚上爬上多姑娘的床上時,賈琏滿心寡淡,沒急着扒衣服,平實的把自己的想法朝她完整剖析了一遍。

多姑娘聽完了,嗤的一聲,嘲笑道:“你們男人就是賤的。”

賈琏能反駁嗎?不能。

……

歇了廣納姬妾的心,賈琏的身子才真正開始養了起來。

到鳳姐兒生的大哥兒三歲時,他終于能在演武場肆意的跑馬耍槍,惹的小屁孩歡呼鼓掌。

大哥兒主要是已經梳了婦人頭,嫁給管家的平兒照料。

王熙鳳坐在鋪了三層墊子的軟椅上,手撫肚腹,神色平和的看着面容肖似的父子。

過幾天,賈琏就要服從外派,去南疆見證大周朝的開疆擴土。

賈琏不打算帶多姑娘,她的體質再奇異,長長久久同卧一榻,也沒意思了。再說了,軍國大事,他也不放心。

而多姑娘體質奇異,不甘寂寞,料知自己失寵,就和賈琏提和離。

賈琏痛快同意,放良籍,再給她一個小店鋪,把她從賈府奴仆中除名了。

尤二姐已經和一個貧寒舉子定了親;尤三姐也老老實實的,對江湖浪子全無興趣,聽憑鳳姐兒安排,嫁了一個勳貴旁支子弟。

尤老娘和尤氏全不在意,鳳姐兒就索性跳過她們,只當尤氏姐妹是自己的遠親,作為娘家人走完了一應流程。

後院裏再沒有別人。

……

又是一世風光,史書昭昭。

大房與二房的敵視與矛盾,都在地位如鴻溝的差距中消弭無形。

臨死時,賈琏滿是厚繭的手,握着王熙鳳綿綿軟軟的手。

兩人相對凝視,一言未發。

半晌,賈琏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

年邁的王熙鳳眉眼平和,連皺紋都沒有抖一下。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他們的一輩子,就這樣了。

賈琏悵然若失,魂歸離恨天下,盤桓太虛境前。

怨根未消。

作者有話要說:  牙疼去醫院,醫生說是牙髓發炎,之前幫我做牙髓治療的小診所沒弄好,現在要拔牙。

現在吃了藥,但還是疼,并且有發燒的架勢。

申請請假一天,沒有補更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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