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想到她沒有的記憶,朝鴿後背隐隐發涼。
她一把抓住林小珀,問:“傻林,你和我見面那會,我有什麽異樣嗎?”她猶豫了一下:“或者,你覺得坐在你面前的,是我嗎?”
林小珀眨眼:“你是說…你懷疑……那是李朝鴿?”說完,她堅定地搖搖頭:“那天我記得很清楚,雖然你狀态糟糕的奇怪,但那一定是你。”
林小珀很堅定,就像她能隔着殼子,立馬确定李朝鴿是趙鴿,她也能确定那天和她見面的人是趙鴿。
“可是,那段記憶我怎麽一點都沒有。”朝鴿攥着手,心裏發慌。
林小珀咬唇,緩解氣氛道:“或許是……你變成李朝鴿的副作用?”
“我就變成這麽個人,還要有副作用?”朝鴿配合她,誇張笑道。
“那人家好歹是大明星呢,衆人追捧,揮金如土。”林小珀腹诽,“你別得了便宜賣乖啊。”
“第一,說到衆人追捧,不好意思,是衆人喊打才對,你以為我全網黑的名聲是浪得虛名啊。”朝鴿說。
“第二,揮金如土。”說到這點,朝鴿更不滿了:“不好意思,我還有家族企業需要繼承,幹不好就罰你月薪只有五千萬的那種。”
林小珀:“………………………………”
“好久沒聽到你裝逼炫富,我還挺想念。”
“呵,說到裝逼炫富,這次我可是徹底甘拜下風了,就你老公剛才突然出現那風頭出盡的場面,我可是不敢比。”
林小珀難得壓她一頭,故意說:“那是,阿修那可是商業帝國,不是你這種小企業可以比的啊。”
“你還說呢!傻林!你出息了,我就睡個覺,轉眼你就結婚了!”
“你不來給我做伴娘,還好意思怪我結婚。”林小珀忿忿,臉也紅了。
“說真的,江修那什麽……怎麽樣啊?”朝鴿瘋狂眨眼睛。
“阿鴿!你除了開車還會什麽!”林小珀氣惱。
“算了,不逗你了,說正經事吧。”
朝鴿咳了咳,恢複嚴肅的表情。
她捋着有些混亂的思緒:“也就是說,我沒了大概一年的記憶,然後在父親去世後,跟着就消失了,也就那個時候,我來到了現在。”
“照你說的話呢。”林小珀點頭:“是的。不過這樣也好,那段記憶,除了沒什麽用的旅游,也沒必要一定記着,這樣忘了也好,只要你還在。”
然而林小珀的話,點醒了朝鴿,沒什麽用的旅游……
那幾乎是一年多啊,若完全是游山玩水,那倒真沒什麽可記得的,只是想到俞逆對她諱莫如深的态度,還有他固執着找她,又讓她惦記起那段記憶。
在她那段莫名其妙消失的記憶中,究竟和俞逆發生了什麽……
問完這個,朝鴿提起她最擔心的事。
“公司呢?我走了,公司誰來管?”雖然她心裏已經有了猜測,還是确認道:“是季姝依嗎?”
季姝依,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朝鴿自小跟着母親在山裏長大,随母親的姓。
在母親去世後,她被父親接了回去,那時她才知道,自己一個山裏的女孩,父親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季華老總——季庸。
而她終于知道,這麽多年,她為什麽跟別人不一樣沒有爸爸,因為她只是季庸一夜風流的産物,一個不被老爸承認,不被正牌夫人認可的私生女。
季姝依的母親,也就是季庸的發妻——許茜,是一個很有手段的女人。她大氣地答應季庸接她回家的請求,又在季庸面前待她端莊和藹。
朝鴿初來乍到,內心十分單純,更對什麽豪門秘情一無所知。
她一度想和妹妹還有繼母親近,後來,在她們似有若無的冷意中漸漸醒悟,也不再主動讨嫌,獨來獨往,就連和季庸的關系都不太好。
直到季庸看中她的管理才能,想培養她做繼承人,才讓這內部矛盾放到了臺面上,她和整個家庭的關系都壞到了谷底。
季姝依可以說和她有很大不同,無論是她溫婉的性格,還是大家閨秀的作風,都将山雞似的她比的一無是處。
不過有一點不謀而合,就是她兩人都不想管理公司。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并不重要,拒絕只會惹怒季庸,所以她必須忍着。但季姝依不同,她可以毫不猶豫告訴許茜,她對經營不感興趣,只是引來了許茜極大反對,以至于家裏日常爆發大中小型争吵。
她更不想在家裏待着,借口上班在外面買了房子,才徹底逃離那個陰沉的季宅。
所以她醒來後,一再猶豫是否聯系季宅。只是,她雖然查到父親去世的新聞,卻沒看到公司當前的掌管人。
“你走後,公司由周稚炀接管了。”
“周稚炀,那是誰?”
朝鴿詫異,就算許姝依真的如願沒有接管公司,那也該是公司元老級的人繼承啊,這個人她聽都沒聽過。
“你絕對想不到,你走之後,許茜都搞出了什麽事情!絕對讓你大跌眼鏡!”林小珀眉飛色舞地說:“許茜竟然給季庸也帶過綠帽子!”
想到朝鴿對季庸還是有感情的,她收斂了吃瓜表情,接着說:“許茜早在和季庸結婚之前,就懷過一個孩子,就是周稚炀。她騙了季庸幾十年,在外養了個私生子。這一對夫妻倆,一個養私生子,一個養……”
看了眼朝鴿,她跳過說:“這兩人真是絕配,也別說誰對不起誰了。”
私生子?!
朝鴿瞪着她,這她再發散性思維也想不到啊。
林小珀繼續向她傳播自己聽來的八卦。
據傳聞,許茜在結婚之前,曾經愛過一個男人,也就是周稚炀的親生父親。可是這個男人家境貧窮,有情人硬是被許茜的父母拆開了。季庸去世後,兩人舊情複原,再續前緣,還結了婚。公司落到許茜手裏後,還不如說落在了那對父子手裏。
朝鴿萬萬想不到,結果竟然是這樣。
任憑季庸勞碌一生,風流了一輩子,惹下情債無數,可能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妻子全心全意的綠着他,自己一輩子的打拼只是替別人養孩子。
說到季庸,朝鴿的心情是複雜的。
他無情抛棄母親,然後在她無人再看管的時候,迫于無奈接她回了家中。雖然,此後的富裕生活,是她從前在山村生活時想都不敢想的,但她從季庸那裏得來的溫暖,簡直少的可憐。所以當季庸看中她的才能讓她進公司時,她雖然不願意,卻沒有忤逆他。
因為偶爾,只有很偶爾,她感受過只言片語的父愛。
現在公司落到別人的手裏,朝鴿卻感覺松了一口氣。
她無意攪入那個家庭和許茜争執什麽,畢竟那個女人僞善一生,終于得到了她想要的,可能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談到這,朝鴿徹底打消回季宅的念頭,決定和那個家庭劃分界限。
不過在此之前,她需要去見季庸一面。
她和林小珀又說了會話,朝鴿問了很多事,直到江修忍無可忍找過來,兩人才斷了聊天。
“李小姐,再見,很期待下次見面。”林小珀一本正經和她道別。
朝鴿交代林小珀,暫時和她做陌生人,不然兩人關系突飛猛進,以俞逆的警覺聰明,還真說不定會猜到些什麽。雖然真相匪夷所思,但在沒搞清楚她和俞逆發生過什麽之前,她不會先暴露自己。
江修和林小珀一走,俞逆便問她:“說這麽久,你問到了什麽?”
朝鴿搖搖頭,說:“我們先離開這裏吧。”她不想在江東慶的宴會再待。
坐着俞逆的車,兩人離開寶格萊山莊。
朝鴿曲妍撥了個電話通知她走了,放下電話後,才重拾話頭。
“很抱歉,林小珀也不知道趙鴿去了哪裏。”她說。
俞逆對這個答案不意外,只是好奇:“她為什麽會告訴你趙鴿的行蹤。”
憑着李朝鴿以前所作所為,問起自己好友,只會引起林小珀的抵觸才對。
朝鴿聳聳肩,“很簡單喽,我說了幾件關于趙鴿的糗事,這事沒多少人知道,我說是趙鴿親口告訴我的,她才相信我和趙鴿是朋友。”
“你不是只買過劇本,怎麽又成了她朋友。”俞逆趁着紅燈,轉頭看她,面沉如水,“你在撒謊。”
“買劇本就不能做朋友了?我們聊天投緣,自然就成了朋友,有什麽可撒謊的。”朝鴿面不改色說。
俞逆靜靜看她,沒說什麽,接着發動車。
“什麽糗事?”俞逆突然出聲。
“嗯?”朝鴿說了那麽久話,餓意又湧了上來,苦着臉按着肚子,沒聽清他說什麽,“你說什麽?”
俞逆默了一下,聲音有些低沉,問道:“她的糗事,是什麽?”
“啊……”朝鴿一愣,她就是随便一提,沒想到俞逆竟然會有興趣,頓時臉微醺,縱是撒謊從善如流,這時也不免尴尬。
俞逆瞟了她一眼,說:“後面有吃的。”
朝鴿微訝,看他:“給我吃?”
她當然知道後面放了吃的,剛才上車之前,那個坐在後花園和俞逆聊天的女人,遞給了他包裝精美的禮盒,說是甜點。
她還偷偷看了幾眼,被他發現了?
俞逆嫌惡:“要吃就拿,廢話那麽多。”
朝鴿立馬轉身,拿過來後面的禮品盒,興奮地打開,裏面擺着一盒甜點,還有她剛才就想吃的草莓摩斯杯和天鵝泡芙。
她餓慘了,也不和他客氣,掀開蓋子,拿着泡芙往嘴裏送,結果還沒咽下去,俞逆就說:“吃飽了,就開始講。”
朝鴿:“…………”敢情給她吃的就是想聽她的糗事。
吃甜點的開心值瞬間下降,最後她只能硬着頭皮,編了幾件糗事講給他聽。
俞逆聽完,反而心情更差,對她說話的态度也更差了。
“怎麽走?”俞逆問。
“什麽?”朝鴿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俞逆要送她,立馬拿出手機搜索回李朝鴿家的路線。
“你等一下,我找一找。”
接着,手機直接導航路線遞給他。
俞逆:“……”
俞逆像是被氣到,嘴角瀉出一絲嗤笑:“你沒長嘴?”
“我不是害怕說錯了嗎?”她不認路啊,只能狡辯道。
俞逆瞥了她一眼,“自己家的路,還能說錯?”
“怎麽可能!”
朝鴿心虛,這男人實在是太敏感了,簡直防不勝防。她當然不知道李朝鴿家怎麽走,但卻不能不裝作非常熟悉。
朝鴿拿回手機,趕快偷偷背下路線,然後裝模做樣的給他指路。
當車開進一個黑漆漆的,連三輪車都開不進的小胡同時,俞逆黑着臉問她:“這就是你家?”
“怎…怎麽可能。”她哪知道這是走到了哪,看到旁邊有個小超市,靈機一動解釋道:“我想買瓶水喝。”
然後趁着買水的功夫,她再一次瘋狂去記正确路線。
天地良心,她看公司股票的時候,心都沒跳過這麽大聲。
随後,在朝鴿磕磕巴巴的帶路中,車終于開進了一個豪華的別墅區。
她長籲一口氣,扭頭偷偷擦了把汗,再不到朝鴿家,她真的要原地交代了!
臨下車前,朝鴿還在無銀三百兩地補充:“工作忙,不常回來。”
“是嗎?”俞逆輕笑了一聲:“你可知道,我們剛才先後經過了小區的東門西門和北門,你都堅定讓我開過去,原來就是要來找距離你家最遠的南門?”
“……那什麽,我是路癡。”朝鴿垂死掙紮。
“走了十幾年的路還癡,大概不是癡,是殘。”說完話,眼風掃過她,利落走了。
什麽殘?
反應半秒,朝鴿對着車大罵:“俞逆!你罵誰腦殘呢?!”
第二天,朝鴿照着林小珀說的地址,來到伽羅山,季庸墓地。
她來的時候,臨近中午。
明明是秋天,墓園卻并不秋風蕭瑟,悲涼寂靜。
恰恰相反,太陽高高挂着,大的像火在臉邊炙烤。明明已經入了秋,前幾天細雨不斷,飕飕涼風,今天卻是豔陽高照。
在一片空曠的地方,太陽自由地燒灼着地皮,像火化爐在燒灼着已經冰涼的身體。
掌管天氣的上神好像什麽也不會,只知道一股腦熱得人頭暈腦脹,昏昏綿綿,這樣如坐針氈的感覺比下雨還讓人難受。
朝鴿防曬措施基本為零,短袖外面的皮膚完全暴露在太陽底下,任憑陽光刺透她的皮膚,如同針紮般刺疼。
她怎麽也想不到,與季庸再見面的一天會是這種場景。
她似乎被烤的張不開嘴,沉沉立着,一動也不動,只靜靜看着墓碑,什麽也不說。
直到她的皮膚隐隐發痛,甚至有出紅斑的跡象,她才朝季庸的墓碑點了點頭,挪動腳的方向離開。
轉身,眼前出現一雙黑色男士皮鞋,擋住了她腳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