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隔日早晨, 明晞被床頭頻頻震動的電話鈴聲吵醒。她擰眉唔哝了聲, 不願睜開眼, 充斥着美夢被打擾的不悅。
顧霭沉想越過她去拿手機,被她一把抱住胳膊。
明晞翻了個身, 臉蛋兒往他懷抱裏鑽, “不準接。”
顧霭沉吻了吻她的額頭,安撫道:“是蕭辭打來的。”
昨夜她被折騰得幾近虛脫, 一回接一回, 嗓子也叫啞了, 仿佛要把這九年欠缺的全都補償。
直到外面天色微亮, 這場纏綿的戰事才漸漸平息。
明晞窩在他懷裏,聽着他胸腔中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霭沉,我想你了。”她說。
顧霭沉目光柔軟下來, 撫摸着她的發,“我也想你。”
明晞點點頭, 把他摟得更緊, “我還想你的18厘米了。”
“……”
顧霭沉失笑,低頭親吻她,“昨晚還不夠,嗯?”
他嗓音啞啞的,壓得很低,缱绻間有種流連的性感,撥動着心弦。她記起昨夜他在耳邊壓抑的低吼,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她的名字。
明晞身子剛動一下, 眉心便擰巴起來,“嘶——”
顧霭沉動作停了,“這個姿勢不舒服?”
“沒,”明晞搖搖頭,軟軟地靠在他懷裏,聲音也嬌嬌的,“可能是太久沒和你那個了,昨晚又一下子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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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霭沉有些心疼,“那早上不要了,好不好?”
“沒關系的,休息一下就好了。”明晞紅着臉湊上去吻他,小手巴拉他的衣衫,“就是覺得……怎麽也不夠。”
結束後,明晞去浴室沖洗,顧霭沉接了幾通工作電話。出來時他正在衣櫥前換衣服,剛把上身衣衫脫掉,露出男人緊實的背肌。
和少年時那種清削的感覺不同了,肩膀線條堅定而寬闊,骨架子高拔,每一寸肌肉都充滿着男人的硬朗和成熟。
昨夜她體會很深,強硬的力量感久久動蕩着她的心。
明晞一陣小跑撲過去,從背後抱住他。
顧霭沉拿領帶的手頓了頓,轉過身。她剛洗完澡,眉眼濕漉漉的,明亮,像對浸潤在水裏的琉璃珠子;長發慵懶搭在肩頭,剛和他親密完的關系,整個人都散發着媚人的嬌。
顧霭沉替她捋好耳邊的發,“等下吃完早餐再睡一覺,我趕着回去,沒辦法陪你了。”
明晞點點頭,讓他放心道:“下午我約了楊萱,你不用管我啦。”
他在換衣服,她就在一旁鬧他,指尖劃過他肩膀淩亂的紅痕,忍不住抿唇輕笑。
顧霭沉睨她一眼,“還笑?”
明晞唇角上揚着,故意道:“顧總,你後背怎麽那麽花呀,跟個大花貓似的。”
顧霭沉輕哼,“昨晚讓那個誰給掐的。”
明晞笑盈盈地湊上去,“那個誰是誰呀?”
顧霭沉知道她越鬧越來勁的性子,索性沒搭理她。自顧自地換襯衫,系領帶。
明晞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上面吮了一道。
顧霭沉霎時呼吸凝滞住,一下就來了感覺。捧起她不安分的小臉蛋兒揉了揉,“別鬧了,等下它醒了又要欺負你。”
明晞親吻的唇,不舍得他那麽快回公司,“一整盒套都給你用完了。”
顧霭沉覺得不能再這麽和她親下去,不然她肯定又要遭罪。昨晚他已有些失控,沒克制住,今早她身體就不太舒服。
顧霭沉抱起她,把她放書桌上,讓她好好在旁邊待着。
明晞看着他換好衣服,又接了幾通電話,都是工作上的事。最近公司事務有多忙,她也很清楚。
她目光直溜溜地随着他的動作打轉,忽地開口:“霭沉。”
“嗯?”
明晞說:“等你忙完明水澗的事,我們去把證領了吧。”
陽光穿過窗紗,一點一點地染上女孩嬌羞的面龐,她望着他,目光如少女時那般清澈而堅定。
有幾秒,顧霭沉就這麽無聲站着,沒有動作。四周都安安靜靜的,像是穿越了漫長的時光。
此刻她真切地在他面前,是完完整整屬于他的,彼此毫無阻隔的一顆心,任何事也無法再将他們分開。
那麽多年的執着,終于得償所願。
顧霭沉眸光溫柔,對她說:“好,等忙完明水澗的事,我們就去領證。”
顧霭沉坐進車裏,扣上安全帶,蕭辭的電話在屏幕上閃爍。
他摁下接通鍵,倒車出去,手扶在方向盤上抹了個彎,“什麽事?”
蕭辭說:“顧總,明平峰抓到了。還有另一個自稱是明水澗鋼筋供應商的負責人出來自首,說是他調換了不合格的鋼筋給施工方,現在人在警察局裏。”
顧霭沉微微皺眉,“我現在過去。”
顧霭沉去到時警察正在給明平峰錄口供。明平峰死死抓着警察的手,驚恐顫抖道:“你們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清白的!我真的不知道那棟大樓為什麽會突然倒了!你們要相信我!”
警察皺眉喝止,“幹什麽,放開!別動手動腳的!”
明平峰癱軟地坐在椅子裏,像一堆沒有生氣的枯槁,整個人都瘦脫了形。他在外面潛逃這段時間,被各方通緝追捕,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精神已近崩潰的邊緣。
蕭辭走過來,“顧總。”
顧霭沉打量明平峰半晌,問:“另外那個呢?”
蕭辭下巴朝拘留室的方向點了點,“在裏邊,不過情緒比明家這位平靜得多。”
警察看見他們,問:“你們是?”
蕭辭解釋道:“這位是沉河顧總,事關明水澗工程事故,我們有知情權。”
警察手頭的筆錄做得差不多了,提醒說:“最多十分鐘。”
拘留室的門被關上,只有牆角的一扇小窗,陽光微弱地從外面照進。
明平峰面容憔悴,青色胡渣布滿下颌,眼睛深凹下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苦苦哀求地說:“顧總,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那棟大樓會突然倒了,這件事真的和我沒有關系!”
顧霭沉靜靜看着他,“你身為項目總工程師,為了偷扣公款,私自修改施工方案,降低了地基原定的鋼筋配比率。這樣,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我确實在設計圖過稿後又私自修改了施工方案。”明平峰情緒激動,焦急解釋道,“可我給出的數據都是在合理範圍內的,至少……至少不會把整棟大樓弄倒!我做這行三十年,怎麽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正因為你是資深工程師,有些錯才更加無法原諒。”顧霭沉冷聲道,“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私心,差點害得多少人死在這次的事故裏?”
明平峰啞然,臉色一瞬蒼白,脊柱無力地沿着椅背滑落。
過了很久,明平峰艱澀地開口:“是,我承認,我貪心,想從工程裏弄筆錢,可我也只是想弄筆錢,由始至終我都沒想過那棟樓會倒!我也是明家的人,我把大樓弄倒,拖垮了長明的聲譽,對我來說又有什麽好處?出了這件事,以後行業裏誰還會找我負責工程?我這輩子都名聲都算臭了!”
顧霭沉沒說話。
明平峰抓住顧霭沉的手,緊緊地摳着,“顧總,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無辜的,我給出的數據絕對不足以讓一棟大樓倒塌,我真的不知道——”
顧霭沉沒興致繼續看他演苦情戲碼,冷臉把手抽出,起身道:“沉河已經決定起訴,這些話你留着對法官說吧。”
離開拘留室,顧霭沉用紙巾擦拭手背,上面還有明平峰指甲摳出來的紅痕。
眼睫低垂着,讓人琢磨不透他此刻想法。
蕭辭在旁詢問:“顧總,現在人已經抓到,要不要把消息透露給媒體那邊?畢竟這次長明作為開發商,直接替他們背了黑鍋。”
“明水澗大樓倒塌的主要原因不是由于明平峰給出了錯誤的工程數據。有一點他說的沒錯,他在這行從業超過三十年,不至于犯這麽低級的錯誤。”顧霭沉說。
蕭辭說:“您相信明平峰是無辜的?”
“他不無辜。因為他擅自修改鋼筋配比率,導致樁基對大樓整體承載力下降,加快了建築物的沉降速率。”顧霭沉說,“但最終讓整棟樓倒塌的,不是這個原因。”
頓了頓,顧霭沉問:“剛才那個人承認是他調換了不合格的鋼筋給施工隊?”
“已經承認了。”蕭辭說,“當時明水澗供應鏈斷裂,明平峰臨急之下找了外包的建材供應商,這家供應商給的價格很便宜,而且量大,并且依照流程提供了質檢報告書。但誰也沒想到,中途會和一匹劣質鋼筋調了包。”
蕭辭分析着他剛才的話,猶疑開口:“您的意思是,最後導致大樓倒塌的,是因為這匹質檢不合格的鋼筋?”
經過拐角的拘留室,來自首的負責人坐在裏面,警察問什麽他就答什麽,面色平靜,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和明平峰驚惶無措的模樣截然相反。
“任何工程都允許存在合理範圍內的誤差,明平峰雖然貪婪,但他也是明家的人,弄垮長明對他而言沒有好處。”顧霭沉打量着拘留室裏的人,“這個人反應太平靜了。”
“剛才警察都還沒問,他就自己全招了。”蕭辭說,“這位啓勝的負責人在外面欠了巨額賭債,才想到要調包鋼筋吃中間差價的方法。”
“啓勝?”
“是一家建材外包公司,剛注冊不久,在業內不出名,您可能沒聽說過。”
顧霭沉道:“明平峰從業三十年,在業內算是有名望的工程師,怎麽會貿然和一個剛注冊不久的新公司合作?”
“可能是因為啓勝給出的價格确實便宜。當時明水澗工期迫在眉睫,明平峰并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蕭辭向他彙報道,“啓勝雖然是新注冊的公司,但在業內是有背景的。”
顧霭沉看他一眼,“你查過啓勝的背景?”
蕭辭遞過去一份文件,說:“是梁氏。”
顧霭沉翻開資料,目光落在梁氏法人代表的那一欄,微微凝滞。
蕭辭說:“早幾年梁氏在實業那塊還挺出名,後來受互聯網浪潮沖擊,漸漸就不行了,也在尋別的出路。啓勝就是梁氏在背後控股,剛來自首的那個負責人,實際上也是為梁氏打工的。”
“兩年前創立梁氏的二老退下來,由他們兒子接班。”蕭辭點了點資料某處,“喏,就這個,叫梁子堯的。”
所有的疑慮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解釋。
顧霭沉看着,淡諷地彎了下唇,“梁子堯。”
蕭辭怪異問:“怎麽了,您和他接觸過?”
“與剛才那位啓勝負責人無關。他只不過是被人叫出來頂包的。”顧霭沉合上文件,單手落兜往外走,不帶情緒地說:
“我和這位梁總是老朋友了,要親自去會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