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沉河長明合并簽約儀式當天, 會場已有大批記者守候。酒店房間內, 蕭辭在向顧霭沉交代相關事宜。
“會場方面已經準備好了, 今天邀請的都是業內知名媒體,入場會經過安保嚴格檢查。另外也按照您的意思, 加強了內部安保管理, 非受邀媒體和相關工作人員一律不允許入內。”蕭辭說。
顧霭沉解開襯衫領帶,換另一條系上。微揚起下颌, 在鏡前整理衣領, “有梁子堯的消息了沒?”
“警方還在追查他的下落, 他無法出境, 應該也跑不了多遠。”蕭辭問,“您是擔心梁子堯會伺機報複?”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顧霭沉透過鏡面看他一眼,“今天出席的媒體衆多, 不能出任何意外,讓保安盯緊點。”
“是。”蕭辭應。他從褲兜裏拿出一只戒指盒, 遞過去, “另外顧總,這是您今早讓我去幫您取的戒指。”
顧霭沉接過打開,裏面安靜躺着兩枚款式清素的對戒。
眸光不自覺便柔軟了一分。
門口服務生禮貌地喊:“主席。”
蕭辭頓了頓,從沙發起身。見明湘雅進來,顧霭沉微微颔首,“您來了。”
蕭辭向明湘雅點頭,禮貌示意。
明湘雅在對面沙發坐下,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戒指盒, “是結婚戒指?”
“時間比較急,準備的也匆忙,等正式婚禮再找人設計一對。”顧霭沉說。
明湘雅淡淡地笑,“你有這個心,我想小晞是不會介意的。”
顧霭沉想起在家她總喜歡和他鬧些小脾氣,每回都要他哄着。眼中浮起淡淡笑意,“希望。她這些年是越來越不好哄了,怕她不滿意。”
助理旁邊提醒道:“主席,時間差不多了。”
Advertisement
明湘雅點點頭。
她和顧霭沉起身,一起往會場方向走。
下到酒店大堂,碰上幾家相熟的記者,顧霭沉和明湘雅稍作配合,停下來合影。
顧霭沉想起什麽,問:“明晞呢?”
“那孩子下車的時候說妝花了,去洗手間補妝了。”明湘雅看看時間,“應該等下就會過來。”
記者給他們拍了幾張照,問:“顧總,聽說您和您的未婚妻在高中時候就認識了是嗎?”
“交往是在高中的時候。”顧霭沉說,“認識要更早一些。”
記者說:“方便透露一下嗎?大衆都很好奇呢。”
顧霭沉禮貌笑了笑,“不太方便透露的,不好意思。”
記者和沉河關系熟悉,顧霭沉說了不便透露的,他沒有追問下去。
助理替他們拉開大門,會場閃光燈照耀視野一片熾白。明湘雅和顧霭沉入席坐下,主持人宣布簽約儀式正式開始。
明湘雅望着臺下媒體,忽問他:“那件事還是不打算告訴她?”
顧霭沉知道明湘雅指的是什麽。
他說:“等結婚以後找個機會,怕太突然了吓着她。”
去到洗手間外,明晞和轉角的陌生男人擦肩而過。
男人身材很高,至少一米八的樣子,袖口外的肌肉線條并不薄弱,應該常年有鍛煉的習慣。
一身黑色裝束,帽子和口罩遮去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經過時男人垂眸瞥了她一眼,目光幽冷,叫人不寒而栗。明晞竟覺得這眼神說不出的熟悉,下意識停住腳步。
男人走得很快,轉眼便消失在酒店拐角。
明晞微微皺眉,望着男人離開的方向,“剛才那個人……”
助理疑惑問:“怎麽了?”
明晞想,也許是自己多心。
她搖搖頭,“沒什麽,就是覺得那個人看起來有點奇怪。”
助理清楚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以為明晞壓力太大,安撫道:“您別擔心,顧總特意吩咐了加強會場安保,能進來的都是受邀媒體和集團內部的工作人員,閑雜人都被攔在外面。”
明晞點點頭,“大概是我多想了。”
簽約儀式開始,顧霭沉和明湘雅在主席臺上交換簽約文件,落筆簽字,起身握手,底下快門一陣閃爍。
結束後,明湘雅先他們一步離開。後臺慣例有幾分鐘的訪問時間,見明晞過來,記者迅速把她和顧霭沉包圍起來。
相比起沉河長明合并後的發展方向,兩位主席在臺上的官方說辭,媒體顯然對他們的私生活更感興趣。
記者提問:“之前顧總在發布會上說已經向您求婚了,可以問問準備什麽時候舉行婚禮嗎?”
明晞挽着顧霭沉的胳膊,他偏過頭來,與她相視一笑。
顧霭沉說:“婚禮會在下月中旬舉辦,到時也會請大家出席。”
記者把話筒轉向明晞,“那明小姐,方便和我們透露一下求婚細節嗎?顧總私底下是不是一個很浪漫的人呢?”
明晞:“……”
身旁男人始終維持着禮貌無傷的微笑,把斯文敗類的本質從裏到外演繹了個淋漓盡致。全然忘了他當初是如何威逼利誘豪取強奪,拿60個億的天價和董事局的投資審批,逼迫她這個纖纖瘦弱,毫無還手之力的小女子,在辦公室裏大聲宣告說願意和他結婚,成為他妻子的事。
——浪漫個鬼的浪漫。
——想起來內心還覺得有點兒小羞恥。
明晞覺得此仇不報更待何時。
明晞對記者盈盈一笑,落落大方地說:“既然大家都那麽好奇,不如這個問題就讓顧總為大家解答好嗎?”
她轉頭望向他,一雙大眼清澈明亮,沖他無辜又頑皮地眨了兩眨,“親愛的,大家都很想知道你當時是怎麽向我單膝下跪,抱着我說了一晚上的甜言蜜語,苦苦哀求非要我嫁給你的呢。你不要讓大家失望哦。”
顧霭沉微愣。明晞得意地揚了揚眉,那點小心思藏不住。
顧霭沉無奈道:“你是會記仇。”
衆目睽睽之下,顧霭沉牽着她的手緩緩單膝跪下去,眸光認真而溫柔,對她說:“明晞,你願意答應我的求婚,成為我的妻子嗎?”
記者們開始起哄。
明晞壓住心頭的小雀喜,故意道:“聲音太小了,聽不清楚。”
顧霭沉又說了一遍,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明晞,你願意答應我的求婚,成為我的妻子嗎?”
明晞忍着唇角不住上揚的弧度,眼中清亮。和他深深相視着,輕點了下頭,“看在你那麽真心誠意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你啦。”
顧霭沉拿出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中,“謝謝你答應我的求婚。”
明晞撲上去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臉頰親了一口,“謝謝老公!”
顧霭沉抱着她,眼中溫柔如水。
他們往會場外的方向走,記者簇擁着,詢問蜜月安排的問題,又關心他們是否有造人計劃。
明晞不好意思回應,滿臉羞紅,純靠他擔着。
司機拉開車門,顧霭沉護着她坐進去,忽然有名記者從後方擠上來,話筒塞到顧霭沉面前:
“顧總,請問明水澗事故發生至今,您有親自去醫院探訪過那些受傷工人嗎?”
那人身前挂着記者證,卻不是普通記者的裝束。戴着黑色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幾乎遮去了大半張臉。
嗓音陰沉,有股戾氣。
工程事故他們已在上周發布會對外作出解釋,并依流程給予了購房者和受傷工人補償。現在事故原因已經查明,明平峰和相關涉事人員也被警方逮捕,等候開庭。
今天是沉河長明合并簽約儀式,受邀出席的都是相熟媒體,公共關系部預先和記者打過招呼,什麽問題可以問,什麽問題不可以問。
這人在此刻意提起明水澗事故,顯然別有用心。
顧霭沉皺眉,“你是哪家媒體的?”
那人置若罔聞,握着話筒的手用力收緊,手背浮絡青筋。低沉痛恨地說:“你們在這裏風流快活,有沒有考慮過那些受傷工人的感受?!”
擡頭一瞬,明晞看清了男人藏在帽檐下的半張臉。
和那日在婚紗店撞她的是同一個人!
現場人群嘈雜,誰也沒留意男人收在背後的右手。忽地,男人用力推開身旁擠攘的記者和保安,手裏的刀高高舉起,朝顧霭沉刺去!
蕭辭一驚,沖他大喊:“顧總!”
明晞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麽大的力氣,思緒反應過來時,人已一個飛身沖了出去。她用盡全身力氣把男人撞開!刀口距離顧霭沉只有不到厘米的距離,再遲一步便刺中了他。
男人被撞得後退幾步,手裏的刀掉落在地。他沒有得手,眼中爆發出更加濃烈的恨,抄起地上不知誰掉下的話筒,怒吼着朝明晞沖去!
明晞踉跄着無法站穩,眼看身後的人就要朝她沖來。顧霭沉神色一凜,邁大步上前,攥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進懷中!
記者驚聲尖叫着,四處逃竄,人群亂作一團。
他緊緊抱着她,把她護在懷中。越過他寬闊的肩膀,明晞看見男人憤怒扭曲的面容,手中高舉的東西重重朝他後腦砸下!
顧霭沉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
“霭沉!”明晞驚慌大叫。
保镖沖上來合力把肇事的人摁住,胳膊被強行擰到脫臼,那人動彈不得,依然用憎恨的目光死死剜着他們。
蕭辭報了警,警方很快趕來控制現場。
護在她腰上的力度一點點卸掉,像是毫無意識的,充滿着死寂的松懈。明晞感覺身前的人晃了晃,随時都會倒下。
她身材嬌瘦,費盡力氣才勉強支撐住他。一擡手,掌心全是從他腦後淌下的血。
明晞眼睛霎時紅了,“霭沉!”
顧霭沉緊緊牽着她的手,額頭全是冷汗。後腦的劇痛在蔓延,眼前陣陣暈眩發白。
他強撐道:“去醫院,別驚動媒體!”
去到醫院時顧霭沉已經陷入了昏迷,無論明晞在旁邊怎麽喊他都沒有反應。
醫務人員把他擡上擔架,推進急診搶救。她和蕭辭只能留在外面等。
明晞坐在椅子裏,雙拳緊握放在膝頭,身上衣裙還沾着他的血跡。
她強忍着情緒,眼淚滑落,身體因為憤怒止不住地顫抖,“為什麽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這種事?為什麽每次都要讓他受傷?那些人到底是誰?!”
蕭辭翕了翕唇,想要安撫:“明小姐……”
警察過來,和他們進一步确認事故情況。
警察拿出幾天前婚紗店內的監控照片,以及剛在會場拍到的那個男人,問:“你确認一下,這兩個是同一個人嗎?”
明晞看了一眼便确認道:“是同一個人。”
警察說:“這個人已經承認之前在商場是他偷走了你的手機。他是工程事故中受傷工人的家屬,因為不滿處理結果,才想到要私下報複。”
“你手機裏有你們公司的資料信息,他今天是通過僞冒成工作人員進入會場的。”
明晞沒說話。
蕭辭問:“他還有同夥麽?”
警察說:“具體情況我們還在調查當中,如果有消息會通知你們。另外這段時間如果你們發現有可疑的人出現,要第一時間和我們聯系。”
梁氏內部被曝光涉嫌非法交易後,公司高層無一例外被帶回警局接受調查,目前只有梁子堯還下落不明。他們已提前向警方備案,加強了會場的安保管理。想不到對方竟用這種方式潛入。
警察離開後,明晞坐在椅子裏,一直沒有再說話。蕭辭記得顧霭沉的叮囑,安撫道:“明小姐,你放心,這段時間我會讓保镖……”
“他一定還有同夥。”明晞打斷蕭辭的話。雙手緊緊交握着,因為憤怒,尖銳的指甲深陷進手心,摳出血痕。
從九年前的那件事起,她提起那個人就會感到生理性的惡心。
明晞低聲說:“今天在會場的時候,我見到了梁子堯。”
蕭辭滞住,“您見到梁子堯了?”
“對,我見到他了。”明晞說。那一瞬間的對視,她只後悔當時沒有篤信自己的直覺。梁子堯對她的企圖很清楚,卻因為顧霭沉而失去了一只眼睛。他心裏憎恨想要報複,當然不會蠢到親自動手。
今天那人貿然在公開場合行兇,一定有人在背後唆使。就和明水澗工程事故一樣,他買通了建材商的負責人,出事便讓旁人頂罪。
為了滿足報複的快感,梁子堯一定會躲在現場某處看着這一切的發生。
明晞內心的憤怒和惡心積攢到了極限,面上沒有絲毫慌亂,反而表現出異于平常的冷靜。
她說:“不能讓梁子堯就這樣逃走。”
蕭辭隐隐覺得她要做什麽,本能勸阻道:“警方目前正在追查梁子堯的下落,為了安全起見,在抓到梁子堯以前,您最好不要再出席公開場合。”
“如果警方有足夠證據證明這一切是梁子堯在背後指使,早就下通緝令捉拿他了。現在我們證據不足,即使梁子堯被警方帶回,他只需要請一個好點的律師,上告法院也很難判他入罪。”
隔着半掩的滑簾,醫生和護士在裏面忙碌,一團團沾了血的棉球擱放在臺上,病床上的男人仍然昏迷不醒。
明晞攥緊了拳,低聲說:“梁子堯最開始的目标就是我,如果我不出現,他不會就此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