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送進醫院後的第一時間, 醫生已經給顧霭沉做了應急處理。被砸中的地方不在要害, 血也及時止住, 但人仍然昏迷不醒。

五年前下隧道排險時他頭部曾經受過傷,有過腦震蕩和顱內出血的現象。這次受外力撞擊的地方相同, 表面上傷口是止住了, 但顱內仍在出血。

目前腦CT顯示的出血範圍不是很大,醫生說接下來要看他身體否能夠自行吸收止血, 如果出血量沒有減小的跡象, 就有可能需要通過手術進行治療。

傍晚顧霭沉還沒有醒來, 明晞一直在床邊陪他。病房裏醫療儀器有秩律地叫鳴, 提示他穩定的生命體征。

男人躺在床上,身上接着各種儀器的管子。不知是睡着還是昏迷,漆黑眼睫緊閉, 淡薄的唇鋒自然抿成一道平線。夕陽灑在他英俊的面容,有種寧和幹淨的溫柔。

不知道會睡多久。

積血壓迫了腦神經, 最明顯的症狀就是昏睡, 頭痛,即使短暫醒來也可能很快再睡過去。

明晞一直牽着他的手,指腹撫過他無名指間的戒指。與她的是同一對。

她知道他曾經受過傷,頭疼就是那時留下的後遺症。可他總說吃點藥就好,不礙事,她就沒往心裏去。

任何有關她的事他都記在心裏,守着她,護着她。而她呢?她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受到傷害。

“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對不起啊,我都沒能陪在你身邊。”明晞低聲說,指尖停留在他無名指上,十指交扣着。夕陽照亮那抹淡白的銀色,微光閃動。

她說:“這一次我不會再離開你了。誰也不要想再傷害你。”

蕭辭在外面敲了敲門,走進來,“明小姐。”

明晞看向他,“事情都辦好了麽?”

蕭辭說:“我已經聯系了今天簽約儀式上的媒體,請他們不要對外報導此事,外界暫時還沒有人知道顧總受傷的消息。”

明晞點點頭,“不能讓外界知道霭沉受傷昏迷,要讓所有人知道我們很好,下個月的婚禮也會如期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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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辭不太能理解她的做法,欲言又止,“明小姐……”

明晞囑咐道:“明天你就去聯系相熟的媒體,請他們宣揚我和霭沉婚禮的消息。不管是讓公關部的人買熱搜還是向電視臺買廣告位,我要讓全南城的人都知道,我和他即将結婚。”

蕭辭頓了頓,說:“是。”

“另外……”明晞想了想,交代說,“我媽媽前段時間身體不舒服,這件事不要告訴她,以免她擔心。”

“明白。”

蕭辭離開後,明晞擰來毛巾給顧霭沉擦手腳和身子。護工就在隔壁,但她不想讓旁人碰他。他近身的事,還是由她親力親為。

給他別袖口時,他身側的手很輕地動了一下。明晞微怔,望向床上的人。

他眼睛緩緩睜開一道縫隙。

明晞驚喜道:“你醒了?”

視野有一陣短暫的模糊,暈眩,天花板上的白熾燈似乎異常高亮,讓他難以視物。腦袋依然很疼,說不清疼痛的點在哪裏,像是從頭顱很深的地方蔓延,疼得甚至讓人反胃。

“我睡了很久?”他昏迷的時候毫無意識。本能想撐着身體從床上坐起,明晞趕忙去攔:

“別!醫生說你受了傷,這段時間最好躺着休息。”

他剛醒來,意識還很混沌。明晞用毛巾仔細給他擦拭身體,許是疼痛的關系,額頭滲了一層薄汗,臉色略微蒼白。

她眼中隐隐的難過,擔心。顧霭沉不禁擡手觸摸她臉上的淚痕,“怎麽哭了?”

他現在虛弱的樣子,只叫她心裏更難受。明晞忍着發酸的眼眶,握住他的手,臉頰依賴地蹭着他掌心。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怕你一直這樣睡下去,不會再醒來了。”

顧霭沉淡淡牽了牽唇,“怎麽會?我又不是睡美人。”

“你要是睡美人才好呢!”明晞險些落下的淚又硬生生收了回去。他一定很難受,可他此時還有心思逗她開心。

明晞俯低身子,額間抵着他的,氣息與他絲絲縷縷地纏在一起,“你要是睡美人,我就親你一下。反正只要親一下,你就能醒來了。”

他眼中笑意溫柔,仿佛要将她融化了。明晞閉上眼睛,低頭觸吻他的唇。他受了傷,她在感情上便顯得格外主動。很輕很輕的,只是彼此心靈間的依賴和安撫。

她趴在床邊,下颌輕放在他胸膛,像只乖巧等着主人摸摸腦袋的小動物。顧霭沉指尖撫着她的唇,問:“今晚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明晞靜靜地望他,“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

“好。”顧霭沉說。

來醫院匆忙,明晞沒帶換洗的衣物,只能讓護士給了她一套臨時替換的病號服。

洗完澡出來,床上的人還沒睡着,但面色已經很疲憊。長長眼睫半斂着,偶爾輕眨一下,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要睡過去。

以他現在的情況,每天甚至可能會昏睡十幾小時以上,即使中途短暫醒來,人也會感覺不太舒服。

“這病號服太大了,護士肯定給我拿了男士的,我看起來哪有那麽胖?”明晞咕哝着給自己卷衣袖。衣服罩在她身上,恰好蓋過臀際,像穿着件松飄飄的小裙子。

一雙纖白長腿露在外邊,迎着窗外躍入的皎潔月光,在他跟前晃來晃去,像是一尾靈活的小魚。

顧霭沉看着她,人處在疲累和昏沉之中,眸光很淡很淡。

他拍了拍身旁的被子,對她說:“過來。”

“诶!”明晞沒有讓他等很久,理好衣袖便一溜小碎步竄到床邊,掀開被子滾進去。

醫院的床很窄,所幸她身材足夠嬌瘦,兩個人一起躺着也不會覺得太狹促。

如同以往每一個相擁而眠的夜晚,明晞枕着他的手臂,臉蛋兒貼靠在他胸膛,聽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

她問:“霭沉,你睡着了嗎?”

顧霭沉閉着眼,眼睫随着呼吸輕微顫動,氣息均勻。仿佛已經昏沉地睡過去。隔了好半分鐘,又因她的輕喚強行讓自己醒來。

“還沒有。”他說。嗓音微微低啞。

明晞挪了挪身子,擠進他懷抱深處。他的身體是溫暖的,讓她忍不住依賴。

明晞問:“霭沉,你今天有聽見我在叫你嗎?”

“有的。”顧霭沉說。

“真的嗎?”明晞擡頭看他,“就是你昏迷的時候?”

“嗯,聽見了。就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說。

“夢見什麽了?”

顧霭沉緩緩睜開眼,意識已在半混沌之中,眸光無法聚焦,光是回應她便需要耗費很大的精力。

月光淌入,描繪出女孩清麗的眉眼,如秀如墨。正一眨不眨地好奇望着他。

他腦海中動蕩着回憶,散漫的,分不清夢境和真實。有些迷離地道:“夢到了小的時候。”

明晞歪歪腦袋,“小的時候?”

“嗯。”他再次閉上眼睛,像是真的要睡過去了,重複低聲地說,“小的時候。”

明晞聽不明白,巴巴地等他繼續說下去。他只是閉着眼,呼吸漸漸變得輕緩。

“霭沉,你是不是很累了?”明晞問。

“嗯,有一點。”他應着她,聲音越來越低。

“那……那你睡吧。”明晞抿抿唇。心裏不太想他睡過去,因為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醒來。他昏睡的時候總叫她心慌。

可她知道他現在需要休息,她不能任性一直纏着他。

明晞堅強地說:“這段時間你就好好休息,公司的事你不要操心,還有我在呢。”

顧霭沉聽見她這話,淡淡彎了彎唇,“把公司交給你,以後我們的孩子還能看到公司嗎?”

“怎麽不能了?”明晞立刻說。覺得他是在小看自己。沒幾秒,反應過來他這話含義廣泛,臉頰瞬間熱起來。

“顧霭沉!你都躺在床上了還不正經!”

顧霭沉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明晞望着他疲憊的面容,心裏某處疼着,柔軟着。她知道如果她不願意讓他睡,他會一直強撐。即使他已經很難受,也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在這段感情裏,他總是付出更多的一方,她逃避,他便追逐,她任性,他便包容。哪怕是在這樣的時候,他心裏始終想着她。

可在他受傷的時候,又有誰來心疼他呢?

明晞抱着他,仿佛想要傳遞給他安定的力量。對他說:“霭沉,你睡吧。你別擔心,我會好好的。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了。”

入院第三天,顱內出血面積仍在擴大,積血無法通過身體自行吸收。主治醫生商量決定要進行手術。

除了剛入院的那一晚,第二天下午他短暫醒來過,随後一直昏睡到現在,已經超過了三十個小時。

雖然明知道那只是個清除積血的微創手術,幾乎毫無風險可言,可在手術的前一天晚上,明晞守在他的病床邊,整晚都無法入眠。

此時,外界有關他們婚禮的消息已經鋪天蓋地。

沉河長明正式合并後,股價持續飄紅,漲到歷史新高。

明水澗工程事故帶來的影響已經過去,長明恢複以往的聲譽,外界一片看好,讓不少人士眼紅嫉妒。

當然,她策劃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做給一個人看。

按照時間,護士過來推顧霭沉去手術室。他從昨天下午昏睡到現在,明晞如何喊他也不醒。

進手術室前,明晞跟随着,緊緊牽着他的手。

她不知道他此刻是否能感覺到她,但她希望他知道,無論如何,她會一直在他身邊。

明晞久久站在手術室外,望着上面亮起術中的紅燈。

蕭辭在旁邊安慰道:“您別擔心,只是一個小手術,顧總很快就會醒來的。”

明晞點點頭,“我沒事。”她望着那盞紅燈,冷靜地說,“在霭沉醒來之前,我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如明晞預料之中,那晚她接到了一通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她站在醫院樓道外,從煙盒敲出一支煙,銜在唇間,一手點煙,一手護火。

夜風撩起她長發飛舞,尼古丁的氣味很快沿着火光蔓延入肺。深汲一啖,白霧自她嫣紅的唇瓣中徐徐滾出。

月光流瀉而入,照亮她一如少女般清透的面龐。

她摁下接通鍵,聲音禮貌而平靜:“你好。”

那頭寂靜。

滋滋流淌的電流聲通過話筒在耳膜上跳躍,許是在深夜無人的馬路邊上,偶有汽車飛馳而過,牽引馬達轟天巨響。

對方沒有說話。

過了會兒,明晞再一次問:“你好?”

“……”

漫長的沉默過去。

就在明晞準備掐斷電話時,聽筒裏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我是梁子堯。”

明晞垂下眼睫,指尖輕點煙身,白霧彌漫在她美麗的面容上,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說:“你還敢打電話來找我?知不知道只要我聯系警方,随時都能把你逮捕?”

“明大小姐,你別吓唬我了。”那頭輕諷地笑了下,“如果你們有證據,早就來抓我了。”

明晞平靜地說:“即使你能避過警方調查,我也有一百種方法能讓你們梁氏從此在商業市場上消失。”

“……”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像是被戳中什麽痛點,電話裏傳來隐怒的磨牙和呼吸聲。

明晞無聲無息,等他開口。

梁子堯低沉道:“你和顧霭沉在一起,你就沒想過,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同樣的話你在九年前已經跟我說過了。”明晞應得很快,“我喜歡他,和他出身哪裏,父母是誰,經歷過什麽,沒有任何關系。”

“你對他的出身不感興趣。”梁子堯話語玩味,“那有關你和他呢?你們以前的事,你也不想知道嗎?”

“我們以前的事?”明晞皺眉。

“你應該好好去看看,沉河長明簽約儀式當天,顧霭沉私下接受的媒體采訪。”梁子堯說,“早在十六年前你還在昆城的時候,他就認識你,知道你是誰。”

明晞一頓。

梁子堯笑了下,“你感興趣的話,我不介意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明晞指尖輕地點着手機外殼,有一陣沉默思索。

半晌,她開口:“好,時間地點,你定。”

夜晚十點,梁子堯和她約在偏郊一棟爛尾的居民樓外見面。

她泊好車,解開安全帶。這邊地頭偏僻,一路過來不見多少行人。空寂得像一座死城。

偶有幾只野貓從草叢躍過,叫聲凄厲,牽動叢影搖動窸窣,在夜間格外顯耳。

在車內緩了幾秒,明晞微吸一口氣,拔了車鑰匙,開門出去。

她單手插在外衣口袋,牢牢握着衣兜裏的手機。步速穩定,高跟鞋敲擊在瀝青路面上,聲響清脆。

距離她身後三十米處,有輛車一直跟随。

口袋裏的手機在震動。

明晞拿出來看了眼。對方換了號碼,大概是怕被追查到,與外界聯系十分謹慎。

她接通,“我到了,你在哪?”

“過了第二個街道路口,你拐進來,走十米就能看到我。”梁子堯說。

“好。”

挂斷電話,明晞微微偏頭,用餘光确認遠處跟随的車輛。

看見女人拐進街道,從居民樓裏走出來一個黑衣打扮的男人。與她交彙。

車內,保镖側頭詢問蕭辭:“我們要不要……”

蕭辭眉心深皺着,一眨不眨地盯着終于露面的男人,對司機說:“把車開近一點,不要讓對方察覺,等明小姐的指示行動。”

破舊的居民樓外,路燈昏暗,這帶樹叢許久沒有修剪過,落葉滿地,枝桠淩亂繁密,遮擋住月色。

男人緩緩摘下口罩,露出布滿青色胡渣的半張臉。一只眼滿是血絲,朝外凸爆着。另一只義眼呆滞死板。

這些天警方四處追尋他的下落,他為了逃避調查,一直躲在外面。

梁子堯無聲打量面前的女人。那麽長時間過去,她依然還是很美,漠視驕傲的,從不把他放在眼裏。

他用難以分辨情緒的語氣說:“好久不見了。”

明晞自顧自地點了一支煙,始終沒有正眼看他,“我很忙,今晚沒有多少時間和你耗。所以請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梁子堯盯着她,想從她臉上判斷出什麽,“顧霭沉放心你一個人來見我?你們不是要結婚了,感情不是很好,他怎麽舍得讓你一個人外出?”

“和你見面有什麽可讓人不放心的?”如同聽見什麽好笑的言論般,她毫無預警地笑起來。

月光塗抹在她姣好的面龐,明豔而動魄。

煙霧吐納之間,明晞擡眸望向他,“你已經是個瞎了一只眼的廢物了,還能指望對我抱有什麽幻想?”

“九年前梁氏在南城尚還稱得上是有名有姓的企業。如今呢?說得好聽一點是夕陽産業……”她稍稍直起身,朝他走近一步,語氣嘲弄,“說得不好聽一點,現在的你,連替霭沉提鞋都不配。”

梁子堯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收緊,手背突兀出青筋,陣陣顫抖。

目光陰沉兇狠,仿佛想把她生吞活剝。

明晞面上始終持着輕松的笑。

梁子堯幽冷道:“你以為顧霭沉就像你想象中那麽單純,那麽愛你?心甘情願地為你付出一切?”

“怎麽他沒告訴過你,其實他早在十六年前就認識你,你們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他早有預謀。”

明晞唇角弧度緩緩收斂,眯起眼睛,“什麽意思?”

“你們在肯德基小巷外的相遇,他轉學去你的學校,和你成為同學……九年後他出現在澳門頒獎典禮現場,明水澗出事後他第一時間提出要合并企業……你就沒想過,這世界上哪來那麽多的巧合?”

明晞目光不動,“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顧霭沉一步一步,處心積慮地接近你,想要得到你,卻對你隐瞞真實情況。他不想讓你知道他過去的背景。其實你們早在昆城的時候就認識,只不過你忘了,這正合他心意。”梁子堯神情幽暗,緩步朝她逼近,“他面上裝得一副很清高的樣子,其實內在比誰都虛僞。”

男人身材高大,投下來的陰影籠罩着她,遮天蔽日。

他另一只手始終收在腰後,那上面別了什麽。從他抓握的姿勢來看,很可能是刀。

如果正面動手,她絕無勝算。

明晞警惕地朝後退,衣兜裏的手微微滲出涼汗,算了算時間,指尖解鎖手機,在屏幕上輕點了兩下。

她脊背撞上樹幹,退無可退,腳步停住。

梁子堯低頭逼近她,話中有恨,“顧霭沉五年內能把沉河做到這種地步,你還真以為他是什麽良善之人?他為了打壓梁氏,故意僞造梁氏有財務問題的文件;栽贓嫁禍梁氏用非法手段交易質檢不合格的鋼筋……他在國內買通了多少媒體,官商勾結,壟斷建築市場,控制輿論風向——你以為他是什麽好東西?”

梁子堯的臉近在咫尺,氣息噴吐在她的臉上,明晞皺了皺眉,胃裏翻湧起一陣惡心。

她避也不避地與他直視,冰冷地說:“你們梁氏有今天全都是你咎由自取。當初明水澗建材供應鏈斷裂,是你讓啓勝的人調換了有問題的鋼筋。你很清楚那匹質檢不合格的鋼筋會帶來什麽後果,你故意策劃這一切,讓長明面臨破産的境地!”

“你們能怪誰?!”梁子堯低隐地冷笑,情緒已在随時失控的邊緣。看着她冰冷倔強的面龐,他越是興奮。眼睛發紅,“要怪就怪明平峰自己蠢!我只不過是讓啓勝稍微調低了鋼筋價格,那個明平峰就忙不疊地送上門來,質檢報告書是僞造的,可他竟然看也不看。你們能怪誰?!”

明晞緊握手機的力度松開。

屏幕燈光微亮,上面閃爍着“錄制中”的紅點。

明晞凝視着他,輕聲說:“你知道嗎?你現在被逼急了跳牆的樣子,看得真叫人心情愉悅。”

梁子堯沒說話,眯起眼,舌尖忍耐地頂了頂後槽牙。

收在腰後的手臂肌肉凸起,快要按捺不住。

明晞笑得溫柔,“你說他處心積慮地靠近我,隐瞞事實,用盡手段,他在你口中那麽那麽的不堪……但我就是喜歡他,你能拿我怎麽樣呢?”

“你沒發現嗎?不管是九年前還是九年後,你的話對我們起不了任何作用。即使他很早就認識我,那又怎麽樣呢?我們兩廂情願的事,如果我不喜歡他,我又怎麽會同他一起,又怎麽會答應和他結婚……”

梁子堯神情愈發陰暗,“你給我閉嘴……”他咬牙切齒,顫抖着,眼睛紅得像是要滴血,“顧霭沉根本不配……”

明晞聳聳肩,“事實上他就是比你成功,比你優秀,即使他當年因為打瞎你的一只眼而入獄,但這件事對他沒有造成任何影響,沉河長明照樣風生水起,穩坐商業首位。而我以後也會一直陪在他身邊,不會離開他。”

“我以前看不上你,現在看不上你,往後更不會看上你。”她句句直戳他心口痛處,冷眼看他,“梁子堯,你在我心裏就是一坨狗屎。”

理智徹底崩潰掉。

梁子堯爆發出嘶啞的怒吼,渾身顫抖着,內心瘋狂滋長嫉妒和恨意。

他抽出扣在腰後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賤貨,我他媽割你喉嚨信不信?!”

“好啊,那樣我再順便告你一個蓄意傷害罪,加上你違規購入劣質鋼筋,讓啓勝的人頂包戴罪,妨礙司法公務……幾項罪名加起來應該足夠你把牢底坐穿。”

明晞從衣兜拿出手機,微笑對他說:“反正我已經錄音了,你個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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