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司零開燈回來,不再坐地上,找了把椅子,以制高點俯視鈕度。仿佛這樣能增強她幾分傲氣,讓她從方才暧昧不清的氛圍迅速逃脫。

“我們來聊一聊,那些你沒告訴我的事。”

“你想知道我的病因?”鈕度聽起來像是在陳述。

“直覺告訴我,這很重要。”司零說。

“你沒有必要知道。”他斬釘截鐵。

司零本能地一惱,她極少碰上能給她臉色的人。但這一次,她必須和顏悅色地懇求他。她沉住氣:“你上次不是還問我,想了解你什麽?”

鈕度哂笑:“信任是對等的,你都只說三分藏七分,憑什麽要我和盤托出?”

他看見她迸出愠色,他猜她接下來會說:鈕度,你搞清楚,現在是你有求于我。他知道自己處于劣勢,但不知為何,就是想故意氣她。

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壓住了火氣。

“史詩,”司零突然說,“我的代號。”

鈕度愣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他重複一遍:“史詩?”

她直視他:“這是我能給予你最大的信任。”

此言一出,結合之前的信息,她至少違反了十條紀律。

明面上是他有求于她,可她才是那個心急如焚的人。她若是要挾他,不坦白就不合作,就足以令他束手就擒。關于這一點,鈕度也很清楚。

終究是她對他不忍心。

所以,她突然交底,鈕度受寵若驚。面對她如此誠意,他将一肚子疑問暫壓下去:“不是我不願說,是一說出來會牽扯到其他家人,我大可以告訴你是因為換了新環境,沒有朋友、不适應這些理由,你也不得不信。”

但他沒有,他想讓她明白,他不願騙她。

司零篤信,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會朝着她想要的方向。

但她總得給自己的執着找個理由。

“鈕度,你生病這件事,除了你的家人,沒人知道。而你對于病因如此三緘其口,我敢肯定,這就是你的弱點。”

“我這個人沒有朋友,我從來只會和人建立牢不可破的利益關系,或者牢牢地抓住他們的把柄,”她的目光透着狠勁兒,“我對你沒有所圖,要是沒點什麽落在我手上,我是不會跟你結盟的。”

司零希望這套說辭能夠掩蓋住她的着急。

兩人安靜地對視了很久。

天完全黑了。

“出去吹吹風?”鈕度說。

司零點頭。他關掉空調起身,拉開門出去。司零跟上去的時候,聽到他在給法耶打電話,讓她送點吃的上來。

“你還知道我什麽?”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司零說:“和媒體記者知道的一樣。”這是實話,她對他所有的了解,都在與他相識之後。

鈕度看向夜色深處:“我媽媽……患有精神疾病。那年我十歲,沒多久爸爸就和媽媽分開住好讓她靜養,然後爸爸就回南亞了。”

司零問:“是心因性,還是物理性?”

“診斷結果是心因性。”

司零讀懂了他的語氣:“你有所質疑?”

鈕度動了動唇,又沉默片晌,似乎是在酌量措辭:“二姨同我母親的關系,一向不是很好。”

“你的語氣充滿了猶豫。”司零希望她的一針見血能加快對話進程。

“……那時候在家裏,杏姨說了算,父親的很多事情也都是杏姨在管理,我母親講不上半句話,甚至沒有什麽露臉的機會。我想,她是有些不甘心的。”

司零明白了。他一定是目睹了母親和周杏兒之間不少的宮鬥大戲,但不願說母親的不是。

“然後呢?”

“後來有一天,我在踢球的時候被鈕辰故意撞倒,拖着受傷的腿回家告訴母親,我記得她說了一句,’阿度放心,他很快就不再敢欺負你了’……那幾天她總是找機會跟父親單獨談談,但都沒有成功。”

司零頭一歪:“按照劇情來說,此處阻礙的人應該是鈕辰和他媽媽?”

鈕度默認:“我起初并不太注意,心想母親除了幫我告個狀還能怎樣呢?還擔心她因此遭到姨針對而阻止過她,但她很肯定。”

司零直截了當:“你是想說,你母親抓住了周杏兒的把柄,所以遭到她的報複?”

鈕度看向她:“你覺得,我太誇張了?”

“不,”司零反倒很認真,“如果真是這樣,值得周杏兒下這麽大狠手的把柄,一定很致命。”

鈕度面色無瀾,關于這些結論,二十年來他已經反複推敲了無數遍。

他繼續說:“之後大哥過世,父親出了車禍……”

“等等,”司零猛地一震,“你說什麽?你父親出了車禍?”

鈕度緩了緩她的反應:“噢,對,這件事沒有對媒體公開。”

“原來所謂的鈕鴻元大病一場,其實是出了車禍?”

“就在大哥出事的那天,”他眸中的光仿佛來自遙遠的從前,“父親得到工廠爆.炸的消息,慌忙出了門,卻沒想到在半路上……之後父親就癱瘓了一半。”

司零好一會兒沒說話。

“醫生說母親是因為去醫院見到父親的樣子,受了驚吓,悲傷過度,所以才會精神失常,”鈕度的眼神意味不明,“但醫生,都是杏姨安排的。”

“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司零目不轉睛望他。

“是。”鈕度也看她。

這便是他的病因。之後的那些年,他一直活在懷疑與自危之中。

司零走到他面前,擡頭看着他:“你不想讓母親擔心,所以到英國讀書之後才開始看醫生,你之所以痊愈,是因為你決定要争奪天一掌權人的位子,你有了篤定和執着的追求。”

鈕度有時候懷疑,這個女人是他的另一半靈魂。不然,她怎麽總是能夠在他話說一半時,便全然明白了他的所想所為。

“別那麽看着我,”司零別看開臉,近來她總是這樣決絕地無視他的深情,“我說過,我有讀心術。”

“介意我抽根煙麽?”鈕度說。

“你随意。”

他鑽進屋裏,出來時指間夾了支帶火的煙。

“大哥和父親出事後,天一股市震蕩,那時我還太小,要不是鈕辰和杏姨,天一不會撐得過去。”

那一年,鈕辰也只有十七歲。

“那時大哥聲望很高,他一走,很多投資人和生意夥伴也跟着走了,”鈕度往護欄一靠,吐出大片白霧,“你不是問我那條項鏈為什麽讨不回來麽?大哥送給的那個朋友,之後也再沒有消息了。”

司零一時無言,聽到他再說:“說起來,這個人對我們家恩情不淺,小時候救了被綁架的鈕言炬,父親車禍也是他第一個發現的。”

在鈕度看不見的地方,司零的手猛顫。

她變得小心翼翼:“恩這麽重的人,就這樣沒有消息了?”

“他叫朱一臣,”鈕度說,司零猝不及防,幾乎是心驚肉跳,“內地人,後來好像是回去了。”

“司零?”鈕度發現她走了神。

司零眨了眨眼:“你們家,好大一出戲,編劇都不敢這麽寫。”

他笑了,起身撐開雙臂圈住她:“現在我對你已經沒有秘密了,故事聽得還滿意嗎?司小姐。”

“滿意,”司零說,“現在,我們互相握有把柄了,不是嗎?”

他們的每一次對視,都是一場沒有硝煙的鬥争。

“我餓了,”司零忽然說,“上來之前讓法耶做了你愛吃的菜,一起去吃飯?”

鈕度嘴角一扯,攬着她的肩膀下樓。

這一整晚,司零都在努力掩飾自己的心不在焉,但終究耐不住早早回了房。她住鈕天星的房間,徐洋不在,她用不着“委身”跟鈕度同住。

鈕度坐在游泳池邊,看着二樓滅掉的燈,輕笑一下。

“全都告訴她,沒有關系嗎?”一旁葉佐問。

“當然有關系。”鈕度收回視線,身上的水珠折光,讓他看起來很白。

鈕度沒有繼續說下去,葉佐等了好一會兒,才問:“阿度?”

鈕度:“你以為,她那樣的人,會沒有目的地幫我?”

“如果是因為錢呢?現在國內的科研工作者,收入可不多。”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鈕度仰着脖子吸了口氣,“用錢能解決的事,都不算事。”

他知道這是一場沒有籌碼的賭注,可他別無選擇。

第二天司零起床的時候,鈕度已經在游泳了。

葉佐正要過去叫他:“徐洋十分鐘後到這接阿度。”

司零:“我去叫吧。”

她“叫”的方式,就是換了身比基尼,一同紮進泳池裏。

司零游了個來回,最後鑽到鈕度面前,捶了把他硬邦邦的腹肌:“身材不錯啊。”

鈕度:“能聽你表揚我真是難得,無論哪方面。”

“之前不還說你帥麽?”

“那是公認的。”

“……”你牛逼。

司零繞了一圈,跳上他後背:“這樣可以嗎?”

鈕度一頭鑽進水裏,背着她游了一圈。兩人嬉鬧着沖出水面時,看到了已到達等候的徐洋。

“我後天回國過個暑假,順便幫你帶走一個人,”司零摟緊鈕度脖子,在他耳邊低語,“你以我不喜歡徐洋為由把他趕走,這樣鈕辰不會懷疑你。”

“另外,葉佐給你準備的要招攬的人的資料,我都看了,那個叫高楓的是鈕辰的人,幾天後他的□□會被曝.光,省得你再想辦法踢掉他。”

鈕度挑眉:“我倒很好奇是什麽負.面.新.聞。”

“一個是發表港.獨.言.論,一個是參與非法軍火走私,你挑一個?”司零淘氣地看着他。

鈕度:“還有一個問題。”

“什麽?”

“拿你當借口趕走徐洋,這樣一來,所有人可都把你當成我的女朋友了。”

“沒錯。”她淡淡道。

司零從他身上下來,繞到他跟前:“從今天開始,我的身份就是你的女朋友。”

鈕度:“你是說……”

“鈕度,”她在水下朝他攤開掌心,“我們來搞事情吧。”

鈕度淺笑,伸出手,覆在她小手上,牢牢握住。

司零沖他笑起來,猶如太陽,光芒萬丈。

她回不了頭了,她會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加冕。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零度夫婦終于正式結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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