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空中驚雷落下,漫天的雨水瓢潑般遮住整個天幕,天黑沉沉的,燈籠的光亮在黝黑的路上不值一提,但好歹有個光亮,不至于讓人看不清路。
林惜香聽到雨水落在水中的聲音,心裏有些不安,白天的湖水是沁人心脾,到了晚上宛若能夠吞噬人的巨獸。
靜靜的,潛伏在整個湖中,稍有不慎,就會将人吃入腹中,什麽都不剩。
雖說春芝等人給林惜香打着傘,這傘面不小,春芝拿着還有沉手,但雨水仍是浸濕了林惜香的衣角,顯得衣角沉甸甸的,仿佛有人墜着她在走。
林惜香低聲道:“走快些吧,雨越來越大了。”
春芝等人也是心慌,剛剛的變故讓衆人都摸不清頭腦,在她們看來林惜香是極好的,對人溫和,恭淑賢良,是再好不過的主子了。
但林惜香不發脾氣則已,剛剛沖着容嫔跟寧妃的發作才讓人感覺到,林惜香就是皇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若是有原因也就算了,就是說寧妃以下犯上該罰,但送容嫔去景陽宮實在是讓人摸不清頭腦。
難道說宮中發生了什麽她們不知道的大事?
春芝想着有些害怕,皇後身邊的人走了四個去送容嫔去景陽宮,留下兩個看住寧妃。
剩下在身邊也不過三四個人,這會天又黑的厲害,春芝無端端的心裏發慌。
就在這時,前邊有個圓臉的太監打着燈籠慌慌張張的跑過來,給林惜香行禮道:“娘娘,陛下讓奴才來看看,您是不是被困在雨裏了,擔心的很,讓我跑來瞧瞧,剩下的人擡了步輿過來要接您呢。”
林惜香聽此,心裏一股暖流湧過,剛剛嚴峻的面龐也帶了些笑意:“我無事的,讓陛下擔心了。”
林惜香看了看圓臉太監:“我看你倒是面生,是在哪伺候的。”
那圓臉太監恭敬道:“小的平常是在福寧殿當差,今日垂拱殿少了幾個人,奴才就填補過來了。”
福寧殿是祁景乾的寝宮,以前沒跟林惜香成婚前多是住在那,自林惜香進了皇宮的,倒是一次也沒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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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臉太監笑起來頗有幾分讨喜,人也靈光,見春芝給林惜香打着傘,忙上前道:“春芝姑姑手累了吧,讓奴才獻殷勤給娘娘打着吧。”
這傘柄重的厲害,傘面也不算小,春芝确實手有些酸,但并沒有偷懶的想法:“不礙事,這還有半刻鐘就到了。”
林惜香倒是看了看,見春芝手有些抖,柔聲道:“春芝不用逞強,讓人換換手吧。”
聽此春芝才讓圓臉太監走了過來,那圓臉太監像是做慣了粗活的,手掌粗大緊緊的握着傘柄。
林惜香正走着,再過一個白玉拱橋,便是出了延福宮,能到慈元宮了,此地的池水很多,林惜香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
正想着,剛走到拱橋上面,就聽圓臉太監驚恐道:“娘娘快看,水裏好像有什麽東西。”
雨水嘩啦啦的打在寂靜的園子裏,往日秀麗的景色在大雨滂沱中顯得有些陰森。
宮人們被圓臉太監吓了一跳,但能在慈元宮伺候的宮人都是極穩重的,只是都忍不住往湖面看去。
春芝剛要呵斥,就看見林惜香身子一歪,衆人來不及去拉,林惜香直接墜入湖水當中。
林惜香只覺得黑暗中似乎有一雙手,推了她的後背,讓她掉在水裏,不等她呼救,就聽見圓臉太監大喊道:“皇後娘娘!奴才來救你。”
橋上已經亂作一團,根本看不清橋下面是什麽情況。
林惜香聽見撲通一身,圓臉太監落在自己旁邊,林惜香暗覺不好,她不會水,只能盡力往旁邊掙紮,喊着:“救命!”
下一秒嘴巴就被人緊緊捂住,什麽聲音也發不出,被人帶着往水下沉。
冰冷的湖水包圍着林惜香,林惜香用力掙紮,雙手想用力推開圓臉太監,但原本力量上就懸殊,那圓臉太監又極通曉水性,把她往水的深處帶。
林惜香這一刻感官無比敏銳,想到圓臉太監粗大的雙手,聽見橋上的尖叫聲,還有人同樣跳下水要救人。
可是這樣的雨夜,實在是視線受阻,林惜香覺得呼吸不足,感覺下一秒就能暈過去,體力在飛速流失。
林惜香感覺自己的眼角似乎有些淚水,想到也許這次就能跟爹爹和曾姨娘在底下相見,想到祁景乾要是知道自己死了,會不會悲痛欲絕,還是再找個像那個人的皇後,
想到這裏,林惜香在驚恐中多了些委屈,更多了許多憤怒,費力的擡起手,艱難握住頭上一根金色的步搖。先是刺中自己的手腕,讓她腦子清醒一些。
那圓臉太監似乎發覺了什麽,死死的按住林惜香,想要搶過林惜香手中的步搖,掙紮當中,林惜香感覺自己的嘴巴被松口,趁此時機大喊道:“他要殺我!”
這聲音一出,更讓人覺得害怕,祁景乾跑着過來,聽到的便是這樣的話,祁景乾的腿腳一軟,腦子裏已經沒有其他想法,不顧衆人阻攔,直直的要跳到湖水當中。
但福公公哪能讓祁景乾冒這樣的危險,急忙喊道:“陛下千萬不可,侍衛太監們都已經去救了,陛下太危險了。”
更多人死死攔着祁景乾,不讓陛下跟着跳下去,只見祁景乾滿眼通紅,直接将福公公踹倒:“朕的皇後,朕不救誰救?”
湖水中的林惜香意識模糊,似乎隐隐約約的聽見這句話,可是她實在太累了,根本沒有力氣再反抗,林惜香手腕周圍的鮮血随着她而動。
有個細心的侍衛見此跟着血水游過去,急忙大喊:“快來,皇後娘娘在這!”
圓臉太監自然不是衆侍衛們的對手,但将林惜香拖到岸邊的時候,林惜香已經緊閉雙眼,呼吸微弱的幾乎察覺不到。
祁景乾飛奔而去,面上早已是雷霆之怒,似乎比天上的驚雷還要可怕,但又帶着恐懼跟脆弱,讓人不敢上前。
林惜香被帶回慈元宮的時候,祁景乾一直沉默不語,整個人散發着令人驚懼的氣息,只有福公公戰戰兢兢的說了句:“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沒事的。”
聽到這話,祁景乾的眼珠似乎動了動,轉身看向慈元宮的奴才們,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她若有事,朕要慈元宮全部人一起陪葬。”
沒有人覺得祁景乾這話是假的,祁景乾的說那麽認真跟悲怆,如果林惜香沒了,他是真的會讓幾千宮人一起陪葬。
朝中所有太醫此時都被召到慈元宮,林惜香還未脫險,所有醫官都在盡力搶救。
祁景乾在屏風後等着,聽着屏風內的動靜,眼神通紅,有着無法言說的壓抑。
福公公捧着茶水,跪在祁景乾面前道:“陛下您漱漱口吧,太醫們都在這,娘娘一定會沒事的。”
方才林惜香被人救了出來,喉嚨中吞咽了不少污水雜物,祁景乾不假他人之手,一點點的按照太醫的指示将污臭全都用嘴吸了出來。
福公公看着嘴角還帶着泥污的陛下,根本不敢再多說些的。
祁景乾懶得看他們,只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眼神茫然,面容卻帶着肅殺的冷意。
祁景乾又向福公公确定道:“皇後還好嗎?”
福公公連忙答道:“還好,娘娘好着呢。”
祁景乾低頭看着福公公,輕聲開口:“她要是死了,你也陪葬。”
整個慈元宮都籠罩在陰影之下,淑妃,寧妃,孫昭儀聽說此事,就連容嫔也跟着過來,看見面帶肅殺的祁景乾,又聽宮人說太醫在全力搶救,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面上帶了難過慌忙走了過來。
寧妃先上前柔聲道:“陛下別太難過了,皇後娘娘一定會好起來的。”
福公公擡起眼皮看了寧妃一眼,見她塗了些口脂,雖說穿的的素淨,但看着外衣上的暗紋,顯然是打扮過才來。
聽見寧妃的聲音,祁景乾擡起看了看她,靜默幾秒才開口:“你過來,跪的近些。”
寧妃低頭一喜,連忙走過去,走的婀娜多姿,離祁景乾極近,跪在祁景乾的腳邊。
祁景乾猛地一腳踹到寧妃的肩頭,寧妃受不住力,直接跌坐在地上,祁景乾冷聲道:“來人把寧妃外衣扒了,臉上的東西擦掉。”
寧妃一臉不可置信,祁景乾臉上的冷意止住了将要說出口的話,祁景乾道:“皇後罰寧妃在延福宮跪滿三個時辰,時間未到,怎麽就站了起來。”
見祁景乾如此震怒,在場的人呼呼啦啦的跪了下來,寧妃聽此努力辯解道:“妾身也是擔心皇後娘娘,這才趕過來,再說妾身只是跟皇後發生了口角,這才被罰,也算冤枉。”
越說到後面,寧妃聲音越低,淑妃忍不住掩面,寧妃面對震怒的陛下竟然敢解釋,只怕這次誰也救不了她了。
祁景乾站起靜靜的看了寧妃兩眼:“她是皇後,是主子,你又算什麽東西,敢跟主子有口角。”
祁景乾不看衆人的臉色,淡淡道:“來人,寧妃以下犯上,罪不容恕,降為才人,罰跪延福宮三個時辰,搬到景陽宮跟容嫔同住。”
在皇帝面前,有眼力的宮人根本不讓寧妃發出哭喊,直接嘴裏塞了葛布,拖了出來。
剩下的淑妃等人跪的戰戰兢兢,已經被眼前的突變給吓到了。
祁景乾看了淑妃等人幾眼,淡淡道:“你們都要日夜祈求皇後平安無事,否則就準備好去皇陵給皇後守墓。”
“但她一定會沒事的,她一定不舍得離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