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合一 (1)

京城的春天總是格外的短暫,又格外漂亮,這裏的春天跟江南的秀麗清新不同,總是帶着格外豔麗的色彩,映襯在人的心裏。

董家西園的游園會,祁景乾是為林惜香而來,但這個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陽光燦然,風也是舒适的恰到好處,祁景乾見到了一身綠色薄衫的林惜香,她跟所有人一樣,低着頭顱給他行禮。

但在花團錦簇裏,祁景乾只看見她一個人,擡着腳步走到她身旁,見她只是好奇的看向自己,眼神裏沒有他想要的情感,最多的就是幼時的乾哥哥變成了皇帝,還真的奇怪。

這一眼祁景乾就明白了,六年來他的日思夜想,只不過是一個人的單戀。

要說難過也不是,畢竟早有預料過這個結果,此時不過是再次确定。

然後祁景乾在竹林裏看見林惜香跟公孫裏交談,眼神中帶了些好奇,神色中有她不自覺的嬌憨。

祁景乾心裏有些難過,但沒說幾句,林惜香誤打誤撞來到了他跟前,原本是不需要出現的,只是沒忍住。

再之後林惜香跟公孫裏在園子裏聊的開懷,院子裏的人都在看人鬥茶,就他倆特殊湊在一起說說笑笑。

從很小的時候祁景乾就看得出林惜香每一個表情代表了什麽,心裏是難過的,更多的是怒氣。

祁景乾看着懷裏的林惜香,他知道不該追究當初若有若無的,甚至未曾存在的情愫,但就是不舒服,若是沒有自己出現,公孫裏跟林惜香,說不定會走到哪一步。

若是還為從未發生過的事賭氣,實在是太小孩脾氣。

祁景乾笑笑:“朕信你。”祁景乾的手指微微縮緊,拍了拍賬本道:“皇後繼續看吧,朕不耽誤你。”

林惜香沒察覺出異常,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其實也沒什麽好掩飾的,她跟公孫裏是真的清清白白,如今她心裏也只有祁景乾一個。

想到這裏,林惜香從祁景乾的懷裏起來,靠在祁景乾身上道:“這麽多賬本要看到什麽時候啊。”

話說出來其實也什麽含義,單純想跟祁景乾撒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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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景乾讓林惜香坐直身子,去旁邊坐着:“慢慢來。”

林惜香愣了一下,只好換了軟塌的墊子靠着,繼續看手裏的賬本,賬本上的數字仿佛會跳躍一般,剛看幾頁,林惜香也不知為什麽事有些心浮氣躁,把賬本推開,過去抱着祁景乾的胳膊道:“乾哥哥我好累啊。”

祁景乾不動聲色的抽開手:“處理宮務哪有不累的。”

不等林惜香察覺什麽,祁景乾站起身,伸手拉起林惜香:“用膳吧。”

說完祁景乾大步離開,留下林惜香眉頭微皺,如果還察覺不出什麽,林惜香就是個豬腦子了。

可思前想後,林惜香也分不出祁景乾在生什麽氣。

快步跟上祁景乾後,林惜香剛想說什麽,祁景乾道:“天涼了,以後衣裳要穿厚些。”

說着,看了看林惜香的手指,林惜香這才發覺她的指尖冰涼,冷的像冰塊一般。

林惜香輕咬下唇,想去拉祁景乾的袖子,又縮回手低聲道:“乾哥哥,我做錯什麽了嗎。”

祁景乾并不看林惜香,語氣淡漠:“沒錯,皇後為什麽這麽問。”

這話一出,林惜香眼圈有些紅,若是祁景乾像之前那樣跟她争執,還有解釋的機會,可這會她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是說祁景乾信了外面的謠言,信了那出戲裏演的故事。

林惜香捏緊帕子,眼睛有些酸澀。

祁景乾見此心中不忍,祁景乾知道他氣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卻還是忍不住對林惜香冷臉,不過就是仗着林惜香現在心裏有他。

若是在林惜香剛進宮的時候,自己怎樣冷臉,說不定林惜香都不在乎,甚至樂意把他送到別的女人身邊。

林惜香見祁景乾停下來等她,心裏好受了些,兩人并肩走出去,只是林惜香心裏還有個結。

往日都是林惜香話多些,今日她懶得說話,一頓飯吃的無比沉默,林惜香心裏憋着氣,祁景乾也不痛快。

今日竟然是早早的睡下,林惜香吃過春芝端過來的補藥,黑色的湯藥難聞的厲害,可是已經連着喝了半個月的林惜香已經習慣了,眉頭微皺,将湯藥喝下去。

祁景乾捏了顆蜜餞喂給林惜香,林惜香頓了頓,将蜜餞壓在舌根,好解口中的苦澀。

春芝等人面面相觑,若說陛下跟皇後娘娘吵架倒也不像,但要是無事發生,氣氛又怪異的很。

一夜無話,林惜香摸不準祁景乾是為什麽不高興,但今日還有要事,這是林惜香落水後第一次見朝廷命婦,更是手握後宮掌印。

不管是皇帝的态度,還是林惜香手握的權利,都讓人不得不俯首稱臣,跟上次荷花宴不同。

林惜香見着各家女眷攜着拜禮前來,恭敬道:“見着皇後娘娘身體大好了,真是讓我們松了口氣,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以後定是逢兇化吉,福泰安康。”

好聽話像不要錢一般的送到林惜香的耳邊。

林惜香笑着開口:“勞煩諸位挂心了,本宮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說話那人是戶部尚書的嫡妻王氏,林惜香有點印象,此時下面的二十幾位,除了揚州林家的三伯母跟禮部尚書嫡妻李氏有些印象,其餘人倒只是略略見過。

林惜香這時候出現,就是告訴京城諸位,皇後身體安康,定一定各家的心。

說了幾句閑話,就見和将軍的夫人開口道:“皇後娘娘,原本今日臣妾也不該張這個口,只是趁着機會,想問問我那侄女寧美人,如今在宮中可好,若是陛下消氣了,還請皇後娘娘幫忙說說情,讓她搬回明義宮吧。”

禮部尚書嫡妻李氏撇撇嘴:“将軍夫人既然知道不該開這個口,那就別提,今日諸位都是來看望皇後娘娘,那些小事還是放一邊吧。”

李氏的娘家是鎮守西北的大将,跟和夫人家中同為武将,以她說這話倒是再适合不過了。

和夫人臉色有些難看,目光殷切的看向林惜香。

其餘的婦人雖未開口,但表情不一,顯然各有各的想法。

林惜香喝口茶,淡淡道:“寧美人的事本宮也聽說了,只是陛下金口玉言,萬萬沒有将說出的話收回去的道理。”

和夫人臉色僵硬,沒想到林惜香竟然直接拒絕,神色變得有些莫測:“寧美人入宮兩年都相安無事,也不知這幾個月是怎麽了,到底惹到了什麽。”

這話說的實在不好聽,就差明說寧美人是因為皇後才住進景陽宮。

這也是欺辱林惜香是小家族出身,沒有靠山,這才敢出言不遜。

坐在最末端的揚州林家,此時開了口,說話的正是林惜香的三伯母周氏:“和夫人說話倒是有趣,民婦在揚州就聽說了寧美人入宮之時大鬧昭春宮,跟宮人大打出手,這才搬去了明義宮,這明義二字難道不是陛下早早就給過的警示嗎?”

前塵往事被搬出來,和夫人臉色挂不住,什麽叫在揚州就聽說了,揚州跟京城相隔甚遠,這不是換着法的說她侄女丢人丢的遠嗎。

在場的婦人們有些想笑,但顧着和夫人的面子勉強止住,看起來滑稽極了。

林惜香朝周氏點頭笑笑,随即道:“原來還有這件事,看來寧美人并非頭次頂撞聖上,上次聖上仁慈不予懲戒,倒是寧美人屢教不改,實在是可惡。”

什麽叫不予懲戒,什麽叫屢教不改,和夫人滿腔怒氣,侄女入宮兩年,還是完璧之身,這叫沒懲戒?

但此時這種事也不好說出來,和夫人還要臉。

其餘人則各有思量,衆人皆知皇後落水事有蹊跷,但現在看來不管是陛下跟皇後,都對寧美人沒什麽好感。

難道說此事是寧美人一手策劃?

這一思量,再看向和夫人的目光就大不相同了,和夫人只覺得有苦難言,京城裏的流言跟梨仙園的新戲,确實是她們做的手腳。

為的也就是污了皇後的名聲,但趁亂暗殺皇後,絕不是她們家所為。

和夫人還想辯解,又被人擋了回去,只能暗自憋悶。

衆人滿腔疑惑的出了宮門,留下的周氏恭敬起身,又行了一次禮:“民婦周氏參見皇後娘娘。”

林惜香起身道:“三伯母何須多禮。”

兩人的笑容此時也更真誠了些,菱角上前給兩人換了新茶,林惜香道:“三伯母跟表弟在京城可還習慣,吃的住的若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

周氏見林惜香還是在揚州時的态度,心裏放心了些,笑容滿面:“都好,我們一家到京城的時候,還沒來得及進宮拜見娘娘,就出了那件事,實在是心裏難受,翰兒他們也挂心的很。”

周氏口中的翰兒便是她的嫡子林亦翰,是個極為聰慧的孩子,林惜香在揚州的時候也很熟悉,而周氏這次來京城,看樣子也是不準備回去了,林家三位學子都在國子監讀書,有周氏在京城照料,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聽周氏這麽說,林惜香安慰道:“落水的事誰也預料不到,好在現在沒事了。”

周氏不是蠢笨的女子,但也知道這種事她根本插不上手,林惜香這麽說也是在安慰她,便也略過不提。

林惜香又道:“翰弟弟在國子監讀書可還适應?其餘的子弟呢?”

“翰兒他們還未去國子監,宮中出了那樣大的事,他們三個挂念着皇後,還未去國子監報道。”

皇後剛落水,他們要是歡天喜地的去國子監讀書,總覺得心裏不舒服,那從揚州來的三位書生,誰也不肯去國子監,周氏拿他們沒辦法,也就耽擱下來。

林惜香倒是一愣,沒想到那三位同族的表弟竟然如此有心,不由得寬慰許多:“三位表弟心思純淨,是三伯母教的好,如今我也大好了,讓他們三個盡快入學吧,學業一事不進則退,萬萬不可耽擱。”

有今日林惜香的話說出,三個表弟應該會欣然前往,周氏笑道:“他們三個只怕被國子監的學子們比下來,給娘娘丢臉,自娘娘的信一到,他們恨不得天天捧着書本,半刻也不肯放下。”

林惜香覺得有趣,不由得贊嘆:“勤勉好學,不錯。”

兩人聊了幾句,周氏猶豫道:“娘娘如今身體大好了,但以後定然要小心。”

見林惜香看了過來,周氏見她如今,雖是錦繡堆裏走出來,金尊玉貴的身份,但在她看來還是個孩子,下意識叮囑:“娘娘叫我聲三伯母,民婦也鬥膽多說兩句,後宮跟後宅說到底也是一樣的,只是娘娘的後宮更兇險些,娘娘心思單純,但他人卻不好說。”

周氏說的真誠,林惜香嘴角下意識彎了彎,她的選擇确實沒錯,讓揚州林家來京城,真是她的助力,就算不能做什麽,有這幾句貼心的話足以表明态度。

“這次落水,确實是有人背後設計。”

周氏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剛剛不論京城諸位夫人們怎麽問,林惜香并不回答,不說落水的事是意外還是人為。

但此時林惜香卻願意跟周氏說了實話:“這次确實是我大意,而且背後之人還未找出來。”

周氏詫異道:“不是寧美人嗎?寧美人被貶至冷宮,不是因為這事?”

林惜香想到氣定神閑的淑妃,微微搖頭:“寧美人也有參與,但不是主謀,三伯母能否幫我做一件事。

聽到林惜香的話,周氏連忙答應,自從同意來國子監讀書,他們揚州林家就已經跟皇後綁到一條船上,再說沒有國子監的恩惠,周氏也是願意幫林惜香的,畢竟也算是看着林惜香長大,不忍心再讓她吃苦。

送走周氏,林惜香松口氣,她手中的牌不多,也只能用一個是一個了,想到這裏,林惜香腦海中突然出現公孫裏的身影。

林惜香好笑的搖頭,現在這情況,她還是少跟公孫裏有接觸的好,省的以後十張嘴都說不清。

說到底這次公孫裏還是被她連累,若是有機會定會加以補償。

林惜香想到昨天祁景乾莫名其妙跟自己置氣,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原因,只能嘆口氣,剛到內殿,就看見福公公帶着流水般的賞賜過來了。

福公公行禮道:“皇後娘娘,這是新進貢上來的綢緞跟器皿,陛下說讓您先挑,喜歡的拿去用,剩下的也請娘娘清點清點放到西庫裏。”

西庫是皇後掌管的庫房,福公公說的已經足夠明白,這十幾箱東西,都是祁景乾賞賜下來的。

林惜香打開禮單看了看,皆是上好的東西,昨天還在生氣,今日就送來這麽多好東西,林惜香想了想祁景乾的冷臉,這不會是祁景乾換了方式跟她道歉吧。

林惜香遲疑片刻,問福公公:“陛下還說了什麽?”

“陛下說要是這些東西娘娘都不喜歡,就把東庫的鑰匙交給娘娘,看上哪一樣了,直接取用就是。”

林惜香嘴角勾了勾,把禮單放了回去:“陛下真大方。”

雖是說祁景乾大方,但林惜香語氣裏滿滿的揶揄,福公公險些失笑:“陛下今日心情不愉,等會陛下來了,娘娘說話軟和些,想必陛下定會高興。”

林惜香心想,每次兩人置氣,不管真假都是自己先服軟,這次可不行,林惜香看了看滿院子的賞賜,對福公公道:“你跟陛下說,皇後的屋裏差一捧花,若是陛下回來的路上恰好看見開的正好的花,就請陛下折下幾支帶給我。”

這是什麽請求,不去挑東庫的珠寶珍品,反而要一捧花,福公公愣了幾秒,見皇後勾着嘴角滿眼笑意,恭敬的回去複命。

祁景乾得知林惜香的要求,淡淡道:“她倒是想的出來。”

聽見陛下這麽冷淡的語氣,福公公以為陛下多半不會去折什麽花,堂堂的皇帝去花園裏折花?怎麽想也不像回事。

公務處理完,已近黃昏,漫天的晚霞中沉下的落日,像是披上五彩斑斓的外衣,層層疊疊,美麗的無與倫比。

祁景乾剛走幾步,看着天邊的晚霞,挪步去了慈元宮的小花園裏,說是小花園,但慈元宮的每一處無不透着錦繡繁華。

如今正是十月,芙蓉花開的極好,祁景乾道:“去折幾支漂亮的過來。”

福公公心裏詫異,陛下當真把皇後娘娘的話放在心裏了。

宮人們正要動手,就聽祁景乾又道:“朕自己來吧。”

朝霞滿天,院子裏的花開的也正好,祁景乾往前走了幾步,手剛碰到花枝,就聽見花叢後棋子落下的聲音。

祁景乾皺眉,隐約看見花叢後的人穿着晚霞般的衣衫,寬大的袖子微微墜着,手指纖細潔白,只看見這手,祁景乾的眉頭松下,将手邊的芙蓉花折下來,走到那人的身後。

林惜香聽見聲音自然知道來人是誰,捏着棋子佁然不動,直到祁景乾把芙蓉花放在她面前,林惜香這才忍不住笑了出的來,眼角眉梢都是放松的喜悅:“真好,這下內殿裏的瓶子就不用空着了。”

祁景乾意味不明的挑挑眉,坐在林惜香身側,看她解棋盤上的殘局。

慈元宮多少宮人,若是林惜香真的想要插花,怎會真的缺這一支芙蓉花,缺的分明是祁景乾親手折下的。

林惜香扯了扯祁景乾:“陛下今日開心了嗎?”

祁景乾奇怪的看過去。

林惜香看着棋盤道:“要是陛下今日還是不開心,那我就離你遠一點,省的再吃冷臉。”

林惜香剛要落下棋子,被祁景乾攔着,落在了別處,這麽一看,似乎棋局真的被解開了。

見此林惜香把剩下的棋子放下,目不轉睛的看向祁景乾。

祁景乾沉默的點點頭,眼中的情緒有些看不清,總歸是比昨日好多了,可終歸還是沉默的。

林惜香抿抿唇,拿起那支芙蓉花,起身道:“我們回吧。”

風吹過花叢,葉子沙沙作響,祁景乾握住林惜香的手,沉默片刻:“朕有錯。”

林惜香低頭看過去,祁景乾起身半摟着林惜香道:“朕錯了。”

聽到這話,林惜香把芙蓉花扔到祁景乾懷裏:“為什麽突然不理我。”

祁景乾收緊手臂,讓林惜香靠在自己懷裏,見宮人跟在後面,低聲在林惜香耳邊道:“因為,太喜歡你了。”

太喜歡你了,這是什麽答案。

林惜香有心想問,但這是在花園裏,人前人後看着,總歸是不好意思,只能被祁景乾摟着慢慢往內殿走。

祁景乾确實為公孫裏憋氣,但到底娶了林惜香的人是他,再想其他并沒有太多意義,只是看着林惜香因為自己而牽動情緒,這種感覺太好了。

好到讓祁景乾有些享受。

直到今天坐到垂拱殿裏,祁景乾才察覺不對,讓福公公帶着禮物去道歉,只是明顯用那些賞賜做歉意,林惜香不買賬。

林惜香顧忌着旁人,只能低聲道:“以後不管有什麽事,你要告訴我,不能突然不理人,好不好。”

祁景乾繃着下颚,沉默點頭,林惜香想了想又道:“要是真的不想理,也請提前告訴我,我要是心裏有了準備,就不會那麽難過。”

聽林惜香說到這裏,祁景乾這才發覺他昨天的舉動讓林惜香多難受,下意識道:“不會有下次了,朕有錯。”

林惜香聽祁景乾說了三次他錯了,心裏的氣也平了些,忍不住道:“別道歉了,你可是皇帝啊,要是讓別人知道了,肯定說我是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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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到內殿裏才說起正事:“今日見了和将軍的夫人,她讓我替寧美人給陛下求情。”

祁景乾淡淡的看了林惜香一眼:“不準。”

“我說什麽了嗎,陛下就說不準。”林惜香好笑道。

兩人昨天的事情說開,這會相處明顯自然許多,林惜香拿來宮人剛采的小花,準備将帶來的芙蓉花插好放到內室。

祁景乾靠着軟塌,不時給林惜香遞一下剪刀:“不管是什麽,都不準。”

林惜香暗笑,但又強忍着不讓自己顯得太過高興:“那好吧,聽你的。”

見林惜香為這點小事高興,祁景乾說出早在他心裏許久的想法:“不僅是寧美人。”

林惜香看過去,祁景乾随意道:“淑妃,還有那個誰,都不能留。”

林惜香拿着花枝的手頓了頓,祁景乾從帶回來的奏章中拿出兩封信出來,遞給林惜香道:“宮外的流言,跟梨仙園的新戲,都是和家的人做的,找不出淑妃的把柄。”

今日林惜香還在想,她手中的能用的人不多,查出宮外是誰在作亂比較難,晚上祁景乾就遞來證據,林惜香拆開信,只見這兩封信的內容大同小異,竟然是兩撥人查出來的結果。

林惜香道:“乾哥哥找了那麽人去查,乾哥哥就那麽信我?”

祁景乾手頓了頓,替林惜香修剪剩下的花枝:“一份是朕的人查的,另一份皇後猜猜是誰的手筆。”

還有另外的人幫她查流言的事?林惜香百思不得其解:“我在宮外也沒有很熟悉的人啊,到底是誰?”

祁景乾見林惜香眼裏都是疑惑,摸了摸她的眼角,沉聲道:“公孫裏。”

林惜香的手指下意識縮緊,捏了捏剪下來的花葉:“怎麽會是他。”

“你是不是早把他忘了?”

林惜香心裏一緊,腦子裏突然閃過靈光,昨日祁景乾就是問了公孫裏之後,才變得氣壓低沉,今日又是裝作無意提起,忍不住好笑道:“陛下吃什麽飛醋。”

祁景乾斜眼看了林惜香道:“這叫飛醋?”

“難道不是?公孫裏他能跟你比?”林惜香對公孫裏的印象就停留在游園會上,只覺得這人蘭芝玉樹,是個翩翩公子,那日摘木槿花之時再見公孫裏,卻沒有當初的感覺,畢竟有祁景乾珠玉在前,又怎麽會想公孫裏。

祁景乾聽見這話,擡起眼皮道:“那皇後倒是說說,他怎麽就不如我。”

林惜香捂嘴笑,就是不說話,直到被祁景乾看的毛毛的,這才開口:“讓我想想,當初有人是怎麽誇乾哥哥的。”

聽到這裏,祁景乾來了興趣,看向林惜香,想聽聽她能說出什麽好話來。

林惜香想了想胡妙珍當初誇祁景乾的模樣,雙手放在腿上,清了清嗓子,眼神也變得沉穩起來:“陛下之儀,天下無不敬慕他,以得見他為榮,我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

說完林惜香挑挑眉看向祁景乾道:“乾哥哥還不知道,京城裏有位美人這麽敬仰你吧。”

祁景乾笑笑:“她們如何,朕又不在意。”

“那乾哥哥在意什麽?”

祁景乾眼神都在林惜香身上,并未回答,但神色已經表現的十分明顯,林惜香見此,暗暗有些得意,忍不住道:“反正不是我。”

若單看這話也沒什麽,只是林惜香語氣中的得意太過明顯,誰都能聽出這話分明就是在說,肯定是我。

祁景乾被林惜香逗的笑出聲,揉揉她的發頂道:“就屬你敢再朕面前放肆。”

林惜香樂意聽到這話,故意道:“乾哥哥就不想知道那句話是誰說的?”

“是你說的。”祁景乾把剪好的花枝遞給林惜香,“別人說的都不算數,只聽你說的。”

林惜香臉一紅,嬌嗔道:“你也太會哄人了吧。”

說着,将芙蓉花插好,取得是上茸下瘦,疏密斜正的意境,用了饒窯白瓷花尊,通身細膩,配着芙蓉花也不搶風頭。

祁景乾贊道:“新開寒露叢,遠比水間紅。花開的好,你也剪的好。”

林惜香聽此将花往祁景乾旁邊推了推:“願得勤來看,無令便逐風。”

說完林惜香自己都笑了,祁景乾每日都來慈元宮,還要怎樣的勤來看,祁景乾知道她在笑什麽,摸了摸花枝,看着林惜香笑的開懷。

兩人閑聊一陣,都不知道話歪到哪去了,祁景乾道:“這次的事淑妃雖未參與,但放她在你身邊,朕終歸是不放心。”

林惜香心道,難說未參與,只是她跟祁景乾都沒找到淑妃的把柄罷了。

“無緣無故的,陛下貿然做什麽,怕是會引起董太師不滿。”

祁景乾嘆氣:“若是知道你來,朕當年說什麽都不會讓她們進宮。”

林惜香笑道:“誰又能未蔔先知。”

若是在之前林惜香定會勸祁景乾幾句,淑妃等人在宮中枯萎年華,實屬不忍,但經歷過大難之後,林惜香心裏早就抛開那個念頭。

每個人的人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怨不得別人。

就說她當初也是主動求了祁景乾,才換來如今的生活,不管在後宮中以後會如何,至少現在她不後悔。

沒人知道帝後兩人已經商量着要将宮中的嫔妃全都清理出去,回到家的周氏稍等了幾日,往京城林家送去了拜帖。

收到拜帖的大房夫人康氏,看着拜帖上的名字,恨不得撕扯周氏,此時也只是冷冷的看着。

揚州林家周氏的兒子還有其餘兩個子弟,都要進國子監讀書這事不算機密,康氏早就知曉了。

若不是知道大房跟林惜香早就勢同水火,康氏怎麽也是要去鬧一鬧,憑什麽她的兒子還沒進國子監,這個賤人的兒子就要去了。

那是國子監啊!能在裏面讀書的人,大多都是鐘鳴鼎食之族,王公貴族之家,就算在裏面沒學到什麽東西,只要跟那些人打好關系,還愁沒有官做?

可惜了這麽好的機會,竟然要給那三個鄉下人!

康氏頭一次後悔逼死巧兒,要是能知道林惜香最終還是嫁到皇家,她說什麽也要捧着林惜香,不然現在這些便宜,豈不都是他們大房占了。

想到這裏康氏就覺得心痛,怎麽千防萬防,還是讓林惜香找到機會嫁給皇上呢。

這會看見周氏遞過來的拜帖,康氏就恨得牙癢癢,但又不能推脫,畢竟京城林家每年都收揚州林家送來的銀子,看在銀子的份上,康氏也不得不見。

其實周氏也沒想到銀子這一茬,她的丈夫畢竟是林家的族長,扶持族人,照顧幼小,是他們夫婦倆十年如一日做的事。

在京城做官不易,他們林家拿出銀子補貼實屬應當,畢竟京城林家大房在京城做官雖然不顯赫,但也還是林家族人。

即使察覺到京城林家大房對揚州林家不夠親熱,周氏夫婦倆也并未放在心上。

畢竟揚州林家族人數以千計,若是各個都要計較,他們累也要累死了。

但如今的情況卻有些不同,京城林家似乎已經站在皇後林惜香的對立面,周氏也不得不考慮跟康氏等人的來往。

看清楚局面後,這次是周氏為數不多的前往拜訪京城林家。

周氏這次來,自然是林惜香的意思,這次流言傳播的那樣快,還扯到了楊氏酒樓的事,能把公孫裏的母親來過林家的事捅出來的,也就只有康氏跟鄭氏做的出來。

林惜香這次讓周氏過來,就是抱了試探的心思,林惜香如今的身份不方便出來,但周氏是合适的,妯娌之間的走動,任誰也挑剔不出錯處。

其實林惜香一直奇怪,若說鄭氏看不慣她,還情有可原,但康氏跟她一直無冤無仇,為何處處針對她,甚至想一手操控她的婚事。

其實這點周氏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說林惜香當初回京城的時候看不出有做皇後的苗頭,就沖林惜香的好顏色,好品格,也能許一門讓家族榮耀的親事。

退一萬步說,不論門第,只看人品,林惜香嫁的人應當也差不到哪去。

怎麽康氏跟鄭氏就要死死的壓住林惜香,不讓林惜香出頭呢。

周氏最近在京城也聽到不少消息,就康氏要給林惜香介紹蔣夫人家的侄子,就讓人忍不住皺眉,那蔣夫人家還是個好的,她的侄子小時候墜過馬,左腳微微有些跛,這樣的人又怎麽會是良配。

周氏對康氏本就不算熟悉,知道這事更是不齒康氏的為人。

更別說又聽說巧兒的事,更是讓周氏看不上京城林家這兩位,說她們鼠目寸光都是輕的了。

心裏雖然這麽想,但周氏上門的時候還是帶足了土儀,都是江南的特産,态度也是恭謙有禮。

康氏挑不出錯處,但想到國子監的名額,就氣不打一處來,到底還是覺得周氏是從揚州鄉下來的,頗有些看不上。

就連二房的鄭氏也推脫說身體不好,不來見客。

周氏還未受過如此冷遇,但好歹涵養還在,她今日來的目的也不是為康氏跟鄭氏兩人,只是她們的做事也未免太小家子氣,還處處以京城人自居。

但說到底周氏是個大度的,沒跟人計較這些有的沒的,帶着足夠的禮物去見了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這裏少有人拜見,更別說周氏家底豐厚,帶來的東西都是真金白銀的好東西,看的林老夫人合不攏嘴,也沒初見時的病恹恹了。

周氏先見的是林老夫人,剛開始林老夫人還是那副模樣,只是她花這周氏的銀子到底心虛,對周氏也算客氣,又見了周氏帶來的禮物,自己覺得跟周氏要親近些。

康氏原本還在作陪,只是見周氏一直在說國子監的事,又聽說揚州來的三個鄉下小子在國子監如何如魚得水,聽的康氏心裏煩悶,推脫公中還有事要忙,便匆匆離開。

見康氏走了,周氏微微一笑,見此處也只有她跟林老夫人,笑容越發懇切:“真是造化弄人,京城裏林家三位姑娘,一位嫁了知府的兒子,另一位已經是尊貴的皇後娘娘,現在只剩下二小姐,想必二小姐定能嫁個好人家。”

林老夫人微不可查的撇撇嘴,嘟囔道:“誰能有林惜香厲害。”

見周氏神色一怔,林老夫人趕緊正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能嫁的好自然是好,不過你這話可別在大夫人面前說。”

周氏面露奇怪道:“林老夫人這是為何,其中可有什麽緣故,望林老夫人指點一二,省的犯了康姐姐的忌諱。”

現在的京城林家,除了大房的兩個孫子輩還算敬重林老夫人,其餘人對林老夫人皆是沒什麽敬意,乍一看周氏這麽尊敬她,林老夫人有些得意。

“大姑娘家的身子不好了,病了快有一年,吃了無數湯藥也不見好,前幾日送信過來,怕是要不行了。”林老夫人低聲道,但神色裏看不見為自己孫女婿的身體感到擔憂。

周氏恍然:“怪不得瞧着康姐姐有些急躁,原來竟因為這個,也是可憐。”

林老夫人不以為然:“早就有準備了,估計處理好大姑娘家那位的喪事,大姑娘就會回京。”

聽到林老夫人說的這麽平靜,周氏心裏有些不舒服,先不說人家那位知府家的公子還未曾去世,他們就先把喪事結束的事想好了,也不虧是能做出逼迫孤兒寡母帶病趕往揚州的人家。

他們這種行事做派,就算沒有林惜香,周氏也是不願跟他們為伍。

畢竟是管家多年的人,周氏臉上還是擔憂的神色,又帶了些側耳聆聽的表情,看的林老夫人非常滿意。

林老夫人忍不住道:“看你也是自己人,我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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