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老板拿修長的食指推了推自己的金絲框眼睛,開口詢問:“你聽過疼痛轉移治療麽?”
蘇暖暖搖頭,擡手扯過花瓶裏的小雛菊。
“打個比方,你的頭很疼,但如果膝蓋整個破掉并且撒上了雙氧水,這個時候你會忽略掉自己頭疼這件事。”老板說。
蘇暖暖點頭。
“你現在想要做得,類似于人類的自己欺騙機制,用和你男朋友分手的痛苦沖刷抑郁症給你帶來的痛苦。”老板話音落下的同時,蘇暖暖手裏的小雛菊也被折斷。
回去的路上蘇暖暖坐在公交車上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想要疼痛轉移,還是的的确确因為顧成彧而窒息。
蘇暖暖的內心很複雜也很崩潰,近乎于無力承擔這個世界任何一點壓力的崩潰感。
她坐在公交車在最後一排,車子停在科技大學的時候上來不少學生,很快她的周圍坐滿了人,她身側的兩個男孩兒越過她和對方交談。
蘇暖暖有些心煩地拿出手機,打開淘寶,一口氣下了十幾單。
等都買完後才發現自己重複的買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包包,但是她懶得退了,她在抑郁症時期會對一切事情保持佛系,其實不是佛系,是屬于喪系的狀态。
這幾個月的生活似乎都和顧成彧有關,蘇暖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對顧成彧膩煩了,但的的确确不想回去他的家。
她兩邊的男孩兒時不時看看她,一個越過她推另一個的胳膊。
“你問。”
“我不問,我不好意思。”
蘇暖暖有些無奈,從小到大被要手機號被要過無數次,但還是頭一次遇到在自己面前讨論誰來要的情況。
她安安靜靜的目視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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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邊的男孩兒鼓足勇氣湊了過來小聲說:“妹妹,你能把微信號給我一下麽?”
蘇暖暖搖搖頭,沒說話,男孩兒的臉唰得一下紅了。
“哎,你給一下呗,我不會打擾你的,關鍵我感覺你挺像我家裏的妹妹。”男孩兒紅着臉說。
蘇暖暖嘴唇動了動,調出自己的微信二維碼,男孩兒掃完以後剛好到站下車,臨下車前還沖着蘇暖暖搖了搖手裏的手機:“記得加我啊。”
好友驗證很快過來,蘇暖暖輕輕地按下删除。
在感情裏她很拎得清,平白無故給別人留念想不是件好事。
時間過去了不知道多久,蘇暖暖的肚子咕嚕嚕的叫了叫,車子在終點站停下,所有人都下了車,只有蘇暖暖自己還在車上。
司機師傅好心提醒她:“姑娘,到終點站了。”
蘇暖暖嘴唇動了動,起身下了車。
她找到了一輛馬上就要發車的公交車,走了上去。
剛找到後排單獨靠窗的位置,包裏的手機就響了。
鈴聲是周傑倫的新歌《說好不哭》。
她坐到座位上慢吞吞的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的顧字,心裏沒由來的安心,俺心裏帶着些許的委屈。
西城從城中到火車站的一趟公交線路要走三個小時,蘇暖暖上車的時候是下午一點左右,現在已經臨近傍晚,窗外是晚霞和雲層。
蘇暖暖按下接聽鍵。
心裏突然很難過,眼淚莫名的順着臉頰往下劃。
“顧成彧。”她說。
顧成彧聽出了她的不對勁,穩了穩心緒才開口問:“暖暖在哪兒?”
“我在公交車上。”蘇暖暖開口回答。
“要去接你麽?”顧成彧輕聲詢問。
“不要了。”蘇暖暖說。
顧成彧回到家,換了套衣服到公交站點等着蘇暖暖,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車子來來往往卻始終不見蘇暖暖的影子,他站在站牌路燈下,點了根煙,很久沒抽了,兜裏這包還是前陣子路遠洲硬塞給他的。
第一口煙味兒嗆嗓子,第二口發幹,第三口找回了吸煙的感覺,顧成彧覺得自己真不是什麽好人,煙這東西說戒就能戒,說撿就能撿。
不多時,他腳邊的煙頭堆了三五根。
他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終于焦躁地拿出手機撥通了蘇暖暖的電話。
此時的蘇暖暖正坐在以前自己租得那個房子的小區門口的蒼蠅館裏。
和顧成彧在一起以後,很少會來蒼蠅館,好像擔心顧成彧看不上似的,連帶着蘇暖暖也不來了。
但其實,蒼蠅館的味道真的很好啊。
蘇暖暖想着又抽出一串兩角串送入口中。
兜裏的手機頻繁地震動起來,她拿出來接通:“顧成彧,我在我以前那個家的門口,我買了好多串,你要來喝麽?”
“好。”顧成彧說完,等蘇暖暖挂斷電話後才把手機扔進兜裏。
他沉着臉,離開公交站點,走到別墅區門口打開自己的車門,砰地一聲關上車門。
車子平穩的飛馳在路上,只是開車的人臉色越來越差。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那家蒼蠅館的門口,顧成彧下車又是砰地一聲關上車門,他的臉色很差,身上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走路走得很快,就連館子門口的服務生都沒敢跟他說話。
顧成彧準确的找到了蘇暖暖的位置。
并三步并作兩步的走了過去,他在蘇暖暖旁邊坐下,無奈地嘆了口氣:“怎麽不回家?”
蘇暖暖沒說話。
顧成彧嘆了口氣,拿起桌子上的兩角串送入口中,劣質油的味道頓時充滿口腔,顧成彧很想把它吐出來,但多年來的良好修養令他還是把這東西給咽了下去。
“暖暖,這樣的肉吃了對身體不好。”顧成彧的音量不大,只夠蘇暖暖一個人聽到。
蘇暖暖沒說話,默默地把手上的串簽放下。
蒼蠅館的油煙味兒很重,鄰座還有四個男人邊抽煙邊喝酒邊侃侃而談,談人生談生活,談一切的一切。
這樣的氛圍令顧成彧不适,他皺着眉一語不發。
蘇暖暖突然笑了,她突然想到幾天前顧成彧的爺爺來找她的時候說得那句‘你和顧成彧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注定無法長久。’
她也想到了公司同事有意無意說得那些話。
‘那可是新科的副總裁啊,會喜歡小白花麽?可別只是為了玩玩兒,暖暖你自己留點心眼兒,別被騙了啊。’
‘不怕別的,就怕你動了真感情以後那位杜總卻只是玩玩兒而已,暖暖我們只是随便說說,你可別覺得不開心啊。’
聽到這些話的時候蘇暖暖沒有不開心,她的同事都誤會了是杜醉在追她,而不知道其實她已經和顧成彧同居很久了。
她當時聽她們說那些話的時候,想到過如果被她們知道了自己已經和顧成彧同居,大概會覺得事情更嚴重吧。
顧成彧人稱江湖浪子,萬花叢中過一身綠葉沾身,最後還能在離開花從前甩掉身上的葉子。
想到這兒,蘇暖暖勾了勾嘴角,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旁邊的顧成彧眉毛皺了皺柔聲開口:“暖暖,我今天開車了不能陪你喝,你想喝的話回家我陪你喝好不好?”
“不好。”蘇暖暖說。
這是從戀愛起蘇暖暖第一次對顧成彧說不字。
這幾個月,蘇暖暖向來都是乖巧懂事的樣子,不作不鬧,即使顧成彧的前女友找上門來,蘇暖暖也是一副大度的樣子。
能裝幾個月,但是裝不到幾年幾十年一輩子。
一瓶酒喝完,顧成彧按住蘇暖暖的手,偏頭看她,眼裏的情緒說不清楚是什麽,蘇暖暖覺得那裏面有心痛。
“回家好麽?”顧成彧的聲音很溫柔,卻帶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蘇暖暖點頭,顧成彧去結賬,蘇暖暖就跟在他身邊,顧成彧回身牽住蘇暖暖的手,她甩開。
他們離開後,店裏的小服務員跟收銀員八卦道:“那男的老有錢了吧?又帥又有錢,要是我肯定好好處着,這小姑娘怎麽還鬧情緒呢。”
收銀員搖搖頭:“我不懂,沒談過有錢人,不懂。”
兩個人一直到上車前顧成彧都沒有去牽蘇暖暖的手,這段時間蘇暖暖的小性子顧成彧不是沒看到,但他只當那是小姑娘生理期的小情緒,可是今天蘇暖暖的狀态令他不得不思考是不是她的心理壓力太大了。
上車後車子沒有很快開走。
顧成彧看着後視鏡裏的蘇暖暖輕輕勾了勾唇角:“怎麽一副被欺負的樣子呢?”
聽到這話,蘇暖暖的眼淚噼裏啪啦掉了下來,她眼淚汪汪地看着顧成彧問:“我這樣是不是太作了啊?可是我心裏真的好難過,我覺得自己沒辦法跨過去。”
看着她的樣子聽到她說的話,顧成彧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忙把車座調後,把小姑娘抱到懷裏,捧住她的臉柔聲問道:“怎麽會作呢?我家小姑娘真的很懂事。或者你如果想折騰也可以,我不怕你折騰。”
看着他的樣子,蘇暖暖噗嗤一聲笑了:“哪有人喜歡作天作地的啊。”
“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顧成彧淡淡地笑。
蘇暖暖摟住顧成彧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她聽到顧成彧說:“明天和我去看醫生好不好?”
霎那間,蘇暖暖感覺自己的後背的汗毛全都豎起來了,抑郁症的事情她沒跟顧成彧說過,可是他竟然知道。
她壓住心裏的火氣,輕聲問:“你調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