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剎那,急救鈴響起,家裏的傭人紛紛跑了上來。

顧成彧在門外看到杜氏的燈全部亮起,他忙打開車門跑進杜氏,跑上二樓,隔着人群他看到杜醉跪在地上,手裏捏着急救鈴,呂然站在旁邊,臉上挂着兩道淚痕,整個房間裏沒有醫生,只有哭聲。

他感覺自己的手已經失去了知覺,整個人全靠門框支撐着,顧成彧拖着兩條腿走進來,他把人群推開,走到杜醉身後,沉聲喊他:“起來。”

杜醉聽到他的聲音後擡起頭,兩雙眼通紅:“哥,大哥流眼淚了,大哥他還能活。”

他的聲音像是尖銳的石子滾過心頭,顧成彧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他把目光轉向杜亦洲的臉,那上面挂着清晰的淚痕,顧成彧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接着轉身往外走,邊走邊撥通了西城最好的私人醫院的電話。

那邊接通後顧成彧調整情緒:“您好,能請你們最好的醫療團隊來一下杜氏老宅麽?杜亦洲有蘇醒的痕跡。”

那邊聽到後連忙往這邊趕。

一時間,幾乎西城所有的醫院最好的醫療團隊都在往杜家趕。

還在顧綿家裏的蘇暖暖此時此刻正坐在沙發上抱着抱枕看顧綿和陸之堯玩兒跳棋,她有些想給顧成彧打電話,但是擔心對方會沒時間也沒有心情接電話。

“我接個電話。”陸之堯起身對顧綿說,他走到陽臺關上陽臺門後按下接通鍵。

顧綿和蘇暖暖看着他打完電話推開門出來,陸之堯邊走邊說:“你們穿上外衣,跟我走,杜亦洲可能要醒了。”

給他打電話的是薄迦。

薄迦陸之堯雖然和杜亦洲交道打得不多,但是杜氏的影響力不小,今晚西城的權貴都會出動,無論是見證奇跡,還是去送杜亦洲最後一程,他們都會出現。

等他們三個到達杜家的時候薄迦一家子已經到了,薄殊被他抱在懷裏。

薄迦沉默地看着身後的建築,拉緊陳晞的手,懷裏的薄殊有些沒睡醒地揉了揉眼睛:“爸爸,我想回家。”

“等會,爸爸要帶你去見位伯伯。”薄迦聲音清冷。

“是熟悉的伯伯麽?”薄殊詢問,在他這三年的記憶裏,家裏只來過四個伯伯,每個都叫他小蘿蔔頭。

薄迦開口:“不是。”

薄殊不明白了:“不熟悉的伯伯為什麽要來看。”

“伯伯很堅強,和世界對抗許多年。”薄迦說,一旁的陳晞捏捏薄殊的小肉手柔聲說:“寶寶,人的生命很脆弱也很強大。”

又是脆弱又是強大,薄殊理解不了,他把小屁股一扭,背對着外面,把自己整個人埋進薄迦的懷裏。

陸之堯牽着顧綿的手走了過來:“迦爺,進去麽?”

“嗯。”薄迦。

他們一行五個人走了進去。

蘇暖暖在找顧成彧,最後終于在二樓的盡頭看到了他。

醫生和家屬在二樓的病房裏,西城的權貴們在一樓大廳裏,而顧成彧正獨自一人站在走廊盡頭手裏捏着将滅未滅的煙頭。

她快步走了過去,顧成彧回頭辨認了會兒,在看到是她後,疲憊的彎了彎唇角,把手裏的煙頭掐滅。

蘇暖暖不管不顧地抱住他的腰,顧成彧也抱住了她,聲音疲憊不堪:“寶寶,讓我抱一會兒。”

“好。”蘇暖暖用力地點頭,過了會兒她問:“會好麽?”

顧成彧怔住,哽咽着說:“會。”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杜亦洲能好起來,但是這個世界上的奇跡太少了。

就連遠在大洋彼岸的柳眉都聯系了他們,告訴他們杜亦洲的靈魂未曾出現過,那些眼淚大概是他和呂然最後的緣分,流盡了也就斷了。

正的邪的,科學的迷信的,他們都試了個遍,但是杜亦洲還是沒醒。

醫生們給杜亦洲做了全身檢查,甚至用了電擊,但杜亦洲除了越來越薄弱的呼吸,并沒有什麽其他變化。

最後,是杜老爺子握住醫生的手,聲音滄桑的就像是從上個世紀傳來:“可以了,他吃的苦夠多了,氧氣繼續打,針繼續打,我這個老頭子拿這條命跟我這個孫子耗,看看是我先走還是他先醒。”

“老爺子,意義不大。”本來不該說這種話,但醫生還是沒能忍住。

杜老爺子感激地看了看醫生:“謝謝您,但我還是堅持守着他。”

“建議你們積極治療,多和他說話,外界刺激也很重要。”醫生說,有句話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但還是說了,已經到這個份兒上了,沒什麽不能說的:“最好能讓今晚的人多來和他說說話。”

還站在旁邊的呂然上前一步:“杜爺爺,我可以每天來麽?”

杜老爺子看着她,點了頭:“你可以在這兒住下,要出門的時候我讓司機送你,你想要什麽,我們杜家全出。”

呂然點點頭,目光再次回到杜亦洲身上。

安頓好這邊,杜老爺子走到一樓大堂,對着在場的所有人深鞠一躬:“感謝大家今晚能來看亦洲,但是很遺憾,我的孫子還是沒有醒來。”

衆人寒暄過後接二連三離開。

顧綿想上樓找蘇暖暖,但是被陸之堯勸住:“你讓她陪陪你哥。”

被薄迦抱在懷裏的薄殊不住地鬧:“爸爸,我真的好困,我想回家。”

“這就回去了。”薄迦。

一樓的人走淨後,二樓的醫生也離開了,很快杜家又只剩下除傭人以外的五個人。

顧成彧牽着蘇暖暖的手走進杜亦洲的房間,他看着呂然冷聲道:“為了錢還是為了他?”

呂然擡頭看着他,笑了笑,又把目光轉向蘇暖暖,她這個人帶着很強烈的攻擊性,蘇暖暖下意識的想用微笑消解這些,但沒等她挂起笑意,就聽到呂然說:“你竟然也會有人愛,天大的笑話。”

“憑什麽他不能有人愛?”蘇暖暖上前一步。

呂然沒理會她的問題,自顧自地拿毛巾擦着杜亦洲的臉。

蘇暖暖一股火氣哽在喉嚨,她聲音冰冷:“顧成彧不但有人愛,顧成彧還值得被很多人愛,你曾經也是有人不顧一切的愛着你,但是你作踐了這份愛。”

看到小白兔一樣的女孩兒會這樣攻擊,呂然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她和杜亦洲在一起是為了錢,杜亦洲出事她不曾出現是為了生活,她除了漂亮沒別的能力,她若是還和杜亦洲牽扯,沒人會願意提供給她她想要的那些。

她問過自己愛不愛杜亦洲,她當然愛,比任何人都要愛,可是她要活下去,她的欲望強過對杜亦洲的愛。

“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都是暖窩裏出來的孩子,不在乎錢,但我窮怕了,我怕沒飯吃,我怕沒地方住。”呂然的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她說完,又在心裏對杜亦洲說:“不過我現在有錢了,我不怕了,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看到呂然臉上複雜的神色,顧成彧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他和蘇暖暖離開杜家後,蘇暖暖握住他的手有些氣不過:“杜大哥為什麽會喜歡她。”

在蘇暖暖的世界裏,會對別人用盡言語去諷刺的人是世界上最不好的人,尤其這人諷刺的還是她心尖尖上的人。

顧成彧捏捏她被風吹涼的指尖兒,沒說話。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沉默了一段時間,在快到顧成彧另一處住宅的時候,他開始給她解釋這一路的沉默:“從你問這個問題開始,我就在想到底是為什麽,可是到現在也沒想清楚,可能這些只有杜亦洲和呂然他們兩個人自己清楚。”

半山別墅因為安保問題,整個別墅區停止售賣開始整改。

在那邊住的人非富即貴,不到三天,整個別墅空的只剩下禾期一家,這地方是他才買的,為了拍虎院其他地方的房産全部抵押出去,所以即便夜裏狂放呼嘯,深夜門口有人邊敲門邊嚎哭,他也在這兒死賴着不走。

這種情況下正常人不出七天就會受不了,但是禾期不一樣,禾期足足抗了半個月。

半個月後,禾期被精神病院帶走的這天,杜醉到場。

他穿得很正式,黑色西裝西褲,站在人群裏看着禾期被綁住往外走,他邊走邊嚎叫:“有鬼啊啊啊,半山別墅有鬼,你們不要買,誰都不要買!”

半山老板恨不得自己上去給他兩巴掌。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裏不時有人說句話。

“這是想不想的問題麽?這是買不起。”

“他自己瘋了不能怪風水啊。”

“好像真的不對勁兒。”

半山老板猛地回頭瞪那人一眼,那人閉嘴。

禾期在被綁上醫護車的最後一秒,死死扒住門看着人群裏的杜醉開始狂笑,他邊笑邊說:“哈哈哈,我知道你哥那時候危險,我就是故意的怎麽着啊,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個天之驕子,憑什麽什麽好的都是他的,憑什麽呀,你來殺了我呀,你自己也進去呀。”

杜醉狠狠地咬着下唇,力氣大到已經把嘴唇咬破,他的手握住兜裏瑞士軍刀手柄,剛要向前,卻被人擋住了路。

他剛想罵,就看到那人回頭,沉聲呵斥:“跟我走。”

是顧成彧,戴着衛衣的帽子和口罩,杜醉是靠聲音和眼睛分辨出來的。

他跟着顧成彧走出人群,兩人選了出較為偏僻的地方。

顧成彧摘下帽子和口罩,眼神冷冰冰地看着杜醉:“跟我學的?”

“不是。”杜醉偏過頭去不敢看顧成彧的眼睛,他以為顧成彧會打他幾拳,但顧成彧沒有,只是這樣冷漠地看着他,這讓他更難受。

“雇人在他家門口哭,雇人裝鬼吓他,你挺能耐啊杜醉。”顧成彧感覺自己快被他氣得昏過去了。

不久前,杜醉請了一夥抖音拍攝團隊,先是讓演員在禾期家門口敲門哭嚎,在他開門後滿臉血的演員擡頭盯着禾期,這樣幾天後,禾期不再敢開門,杜醉開始讓他們進行高難度拍攝,演員化上妝飄到二樓他的卧室,開始哀嚎虎院的那些事兒。

原本禾期就覺得虎院邪,這樣在被吓唬吓唬,整個人離崩潰也就不遠了。

最後,杜醉讓演員們演了出萬鬼同哭。

按理說,正常人會去思考原因或者找到理由,但是禾期做過虧心事,他自己害怕,杜醉是把他的恐懼放大到了最大化。

被顧成彧直接點破後,杜醉低着頭不說話。

顧成彧看着這個被自己從小護到達的弟弟,一時間氣也消了,整顆心裏光剩下擔憂:“把團隊的聯系方式給我,監控你做得?”

杜醉慢吞吞地擡頭,想說又不敢。

“說。”顧成彧道。

“求暖姐了。”杜醉小聲說,說完忙往後跳了一步。

顧成彧感覺自己的血壓蹭蹭往上跑:“她也跟你胡鬧!”

這事兒是個大事兒,涉及到毀壞財物,以及精神折磨,要是東窗事發,他們參與此事的人半個也跑不了。

即便最後不能定刑,也跑不了幾場官司。

“跟我回家。”顧成彧聲音裏毫無溫度,他轉身朝停車場走去,杜醉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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