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節課的數學課,二(9)的學生們埋頭寫兩道課堂練習
秦言批改着今天交上來的作業。手一滞,擡頭掃一片學生,然後鎖定一個,“居浩林。”
班級安靜,一點聲音傳遍整個教室。
居浩林立刻擡頭,放下筆上講臺。
秦言掃一眼唰唰唰擡起的小腦袋。唰唰唰,小腦袋低下去。
等居浩林上到講臺,秦言将作業本遞過去,用很輕柔的聲音和居浩林說話,“你媽媽,昨天忘了簽字了。”
居浩林撓一撓頭, “她不是忘了簽了,她是不肯簽,”
秦言翻一下前面的作業,“可是她以前都簽的呀。”
“以前都是我寫的。”
“……”
嗯,經常有字跡如孩童的家長簽名。
秦言點點頭,“嗯,她不肯簽呀。”說的輕聲,只如一句平平常常的陳述句,無任何情緒起伏。
居浩林再添一句:“她說,有問題直接找她。”
……
前幾排的幾個小腦袋擡起。
居浩林似覺得自己這個語氣不太好,動了動嘴唇,冒出一句:“我媽誇你來着。”
秦言将作業本摞回去,聽這話手一停。掃了一眼臺下翹首的幾個小腦袋,抿一絲笑。幾個小腦袋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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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浩林繼續說:“我媽說你脖子好看。”
秦言:“……”
小腦袋們:“……”
下課,前排的幾個孩子圍到居浩林身邊,七嘴八舌的讨論剛剛那一幕。一個皮膚稍黑的壯實小男生趴在居浩林的座位前,大聲的,“你媽好厲害呀,這麽會拍馬屁!”
另一個小女生圍過來,認真道:“你不是說,你媽媽從不拍人馬屁嗎?”
……
……
幾天後。
遲玥盯着屏幕,敲着鍵盤喝一口茶水,手機響了,是個熟悉的號碼。
接起電話之前,遲玥很認真的回憶了下今天是星期幾來着,又回憶了下其他事,最後确定今天不是她接孩子,才接起電話。
電話裏還是那軟軟的嗓音。
遲玥連聲幾個“哦後”,摸了摸額頭挂了電話。
放學後,二(9)班教室裏,還剩兩個一臉倒黴相的孩子。秦言在走廊上看着灰蒙蒙的天,嗯,要下雨了。
走廊裏又是那小皮鞋噠噠的聲音,秦言轉身回教室。
坐在位置上,本還一副頑石之态居浩林,見着遲玥,耷拉下眼皮。
秦言走過來。
教師裏只剩居浩林和另一個男同學。
遲玥先掃過居浩林全身,過去看看兒子的臉,才去看另一當事人。
另一當事人在母親鐵板着臉的注目下,一眼一眼的偷瞄着遲玥。兩位母親點下頭算作招呼。
“怎麽回事?”遲玥問居浩林。
“他老惹我!”居浩林指一指後兩排的那壯壯的小男生。
壯壯的小男生反駁指控:“誰惹你了!是你先動手的!”擡起胳膊給大家看,被他母親一爪子拍下去。
天還未完全轉涼,怕熱的孩子,還是穿着短袖,幹架的時候,不免在皮膚上留了記號。
居浩林擡起胳膊,不甘示弱:“我這裏也有。”
見兩個孩子又開始了,遲玥剛要瞪居浩林,秦言開口了,軟軟的,“好了。”教室立刻一片安靜。
秦言将剛才對那母親的話又轉述了一遍給遲玥,“語文課上打的架,影響很是不好。”
兩個母親一陣道歉,又是一疊聲的保證,壯壯的小男孩在母親的白眼下離開。
人一走,遲玥立刻就松了緊着臉皮。
秦言從講臺旁拎起小挎包,走下講臺。
遲玥幫助居浩林背上書包,在遲玥走到過道的時候,放開居浩林的背包帶,一腳跨過來,“秦老師,我送你呗。我剛才來的時候,看烏雲挺厚的,肯定要下雨,還是場大的。我送你呗。”
秦言愣了一愣,嘴唇動了動,還未說什麽,遲玥扶一扶秦言的手臂,“走嘛走嘛。”
剛一觸及,遲玥心下一嘆,好軟的手臂。
秦言偏一下頭,朝外看一看,外面果然一片烏色,回頭朝遲玥輕聲,“好。”
媽呀,這麽溫柔,怎麽管得住這群猴子。“浩浩,走了。”遲玥拍一拍居浩林的肩膀。
雨說下就下,三人穿過馬路,還未到車前,臉上身上就被拍上不少雨水。
遲玥替秦言開了車門才自己上車。居浩林開了後車門直朝車裏鑽。
“媽媽,面巾紙。”居然林在後座嚷嚷。
遲玥從身旁的抽紙盒內抽了幾張遞過去,再拿了幾張給秦言。
“謝謝。”秦言擡手來接。
指節滑過秦言的掌心,遲玥一縮,眼神下意識的閃躲了下。
待秦言接過,遲玥抽了幾張紙給自己也擦了擦。擦着擦着,遲玥重新抽幾張,“哎,這邊,還有水。”
秦言貼着頸後的小碎發還有幾縷浸在水珠裏。
遲玥拿着紙巾一點一點仔細吸着水,和一動不動的秦言說,“你看不到,我來。”
秦言一動不動,放在膝蓋上的手,握成了小小的拳頭,拳頭下是半濕成團的紙巾。她偏頭看着車窗上川流而下的雨水,安靜地等遲玥替她擦着脖後的水珠。
“秦老師,你皮膚好白呀。”白的想讓人吃一口。
居浩林探到前座來,抽一疊紙回去,一邊擦着一邊煩躁,但礙于秦言,他只能盡量壓低聲量,“老媽,能走了不?”
我餓死了。
後半句在居浩林的肚子裏徘徊。
遲玥收回擦拭的手,安撫了兩句,開車上路。
“秦老師沒結婚呢?嗯,肯定沒結婚,秦老師這麽年輕。”遲玥穩着方向盤。
“嗯,還沒有。”秦言回道。
答地不疾不徐,聲線輕柔。
“談對象了嗎?”八婆遲玥上線。
“沒有。”
“秦老師有23了?”
“26了。”語調柔和的不行,叫遲玥聽了還想聽。
秦言始終平視着前方,既不玩手機,也不會勾着看窗外,只在要轉彎的時候,輕聲提醒遲玥。
“秦老師這樣的女孩子,要什麽的男朋友才能匹配呀。”
後座的居浩林翻了個白眼,又拍馬屁。
秦言的餘光覆蓋着遲玥扶着方向盤的手,白皙,修長。
“我覺得,沒有男朋友,好像也沒有什麽。”
這大概是遲玥聽到秦言最多字的一句話。遲玥輕輕笑了,“秦老師這話,說的太對了。我當初也是覺得,有他和他,沒有區別,才離的婚。”後面幾個字,遲玥貼近一點秦言的耳朵,說的小聲一點。
還是要顧及下兒子的。
車窗上起了一層薄霧,居浩林拿着手指在上面塗鴉。
遲玥說,秦言就點頭。
又轉過一個彎,秦言輕聲說:“可以了,就在前面。”
前面是一個小區,晨曦花園。
外面的雨下的還是兇猛。
遲玥看了看,“不行,送到樓下。”
秦言沒反對,指着路,車進了小區,開了一路,開到樓下。
“等一下,”遲玥轉身跟遲浩林說:“浩浩,從那下面拿把傘。”
居浩林返身從後座掏了把傘出來,遲玥接過,開了車門,在秦言的驚愕裏撐着傘到秦言這頭,開了車門,“來。”遲玥伸手向秦言,“我帶你進去。”
車離單元門還有十幾步距離,如果沒傘,也是要淋了半濕。後來遲玥才想,她應該開到地下車庫去。
秦言本能的伸手過去,攙上遲玥的手,一步跨進遲玥的傘下,重心不太穩,歪在遲玥的懷裏。
遲玥咯吱咯吱地笑出聲,順勢摟着秦言的窄窄的肩,踩着水花朝單元門走去。到了門口,進了單元門內,遲玥将傘縮了,“秦老師和父母一起住嗎”
秦言擡手輕拂遲玥肩頭沾上的水珠,緩聲說:“我自己一個人住。”
“哎呀,早知道,就請秦老師吃個飯的。”
秦言笑一笑,“叫我秦言就好。”
遲玥一口應下,“好。”
恩,言言。
秦言看一看還在車內等着母親的居浩林,“要不,你們在我家吃?”
這本是一句客套的不能再客套的話,哪知遲玥半點沒停頓,“好。”
秦言:“……”
遲玥:“你們家有菜嗎?”
秦言:“……我平時都是下班在附近的超市買,今天下雨,沒買。”
若換了旁人,遲玥定要這麽說:沒買,你請個毛線呀。
“那點外賣。”她翻着手機。
秦言抿一抿唇,“家裏還有些冷凍的餃子,做個煎餃,再下兩個荷包蛋,我再煮點粥。”
“這個好,那我去停車。你家住多少樓?”
“……12樓。”
遲玥撐傘回到車上,彈一彈肩頭的水珠,沖着後面的居浩林喜喜的,“今天有地方蹭飯了。”
居浩林靠過來,“哪裏?”
“你們老師真是賢惠。”
居浩林睜大了眼,慘叫一聲,“媽!你到底是要拍馬屁還是要坑我呀!”
遲玥按回居浩林沖到前座的小腦袋,“你不懂,坐好。”啓動車身,遲玥哼着小曲。
呵,好乖的老師。
門沒敲幾下,秦言就開了門。
“這是你的拖鞋,”秦言拿出雙紫紅色的單棉拖鞋,又找了雙厚一些了深藍色拖鞋,“浩浩穿這個。”
“謝謝謝謝。”遲玥忙接過,“秦老師,你不要忙,我來做。”
換好鞋,進了客廳,不免要掃視下房子的整體格局與布置。
好舒适的家舍。
配色雅致,不俗的布藝沙發。幹淨整潔簡潔。
如其人。
沙發旁一盞昏黃的琉璃燈。
“秦老師好有品位。”俗的不能再俗誇贊。
“叫我秦言就好。”秦言在廚房煎着冷凍餃,翻一個面,将火撚小一點。
“哎,我來我來。”遲玥一步跨進廚房,去拿遲玥手裏的鍋鏟。還未觸及,就被遲玥擡了左手輕輕推開,“不用,我來就好,你坐沙發等我。”
聲音雖輕柔,語氣卻堅定。
遲玥從來不是薄臉皮的人,乖乖的退出廚房。沙發是一籌莫展的居浩林,老媽的臉皮,永遠是他想象不到的厚度。
“那個,”廚房的遲玥說話,油煙機聲音不小,秦言的聲音不大,遲玥忙又進廚房,對上秦言水靈的眼,“什麽?”
秦言低一下頭,才開口,聲音更小了,“茶幾上有水,你可以給浩浩倒點水。”
☆、第 3 章
遲玥去給居浩林倒水,視線溜過整座屋子。
踏進社會五六年,遲玥閱人自有一套。這個小老師,很願意與自己聊天,她看得出。
漂亮的眼睛裏有小期待。
給自己也倒了杯,抿一口水,聽着廚房裏油鍋滋啦聲,油煙機低低的嗡嗡,遲玥翹了翹嘴角。
恩,舒坦。
撥弄了會琉璃燈,遲玥又起身去廚房,廚房裏煲鍋的粥冒着徐徐的熱氣。秦言将煎餃裝出,遲玥接過擺上桌。
才見過兩面,就在人家家裏吃上飯了。
恩,道行見長。
拇指碰到了油脂,遲玥放進嘴裏吸吮了下。
遲玥的手指瑩潤漂亮,指甲從不做任何擺弄。
秦言虛閃了下睫毛。
“秦老師,真是--”遲玥吮了兩下拇指,“真是--”還沒找到形容詞,一偏頭,看見秦言在廚房看着自己,停了裝粥的手。
“哦哦哦,秦言秦言,”遲玥笑起來,去接粥,“我叫你言言好不好?”遲玥個子比秦言高半個頭,說話時,正能看見秦言垂落的睫毛,不是那種烏黑而濃密的,而是帶些淡棕色,像是天使脆弱的小翅膀-----叫人很想拿手撩一下。
“都可以。”秦言偏過頭,去裝第二碗。
遲玥端粥上桌,喊居浩林:“吃飯吃飯了,過來。”
居浩林拿了沙發旁的一本圍棋書,看得雲裏霧裏,但又覺得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嘴裏應着,屁股不動。
秦言端出第三碗粥,挪開凳子,“浩浩,來吃放。”
啪,書被扔下,居浩林閃到桌子前。
遲玥叼着筷子頭,很是無語的打量這個似石頭縫裏蹦出的孩子—養了八年也沒這麽聽話過。
“吃吧。”秦言往遲玥和居浩林的碗裏各放了個勺子。
遲玥拿勺子攪了攪清粥,突然覺得---
多像一家三口呀。
喝一口。
舒坦。
秦言白嫩嫩的臉頰,淡棕色的睫毛安靜的垂落,專心的抿一口粥。
好乖的老師呀。
許是飯點遲了,居浩林将粥喝的胡嚕胡嚕響,一口氣吃了十幾個餃子,很是沒有形象。叫遲玥大覺丢人。
“你收斂點。”轉臉跟始終安安靜靜小口一抿的遲玥呵呵笑,“在老人家裏這麽熊吃慣了。”
秦言放緩手裏的動作,眼彎成月牙,說話不疾不徐,“還小,長大了,就知道注意形象了。”
遲浩林捧着肚子,打了個小嗝,“媽,秦老師做的比你好吃一百倍。真的,哎呀,你不要黑臉,我們用事實說話。那--”擡擡下巴示意空空的盤子,,空空的碗。
遲玥搖搖頭:“居浩林,你這樣說話,以後會沒有女朋友的。”
吃了飯,秦言又不讓遲玥動,自己慢條斯理的收拾桌子。遲玥也不好意思就坐等人家忙完,畢竟臉皮的厚度還是有限度的。
就跟在秦言身後,有一搭沒一搭的逗秦言說話。秦言雖忙着手裏的,但遲玥說的每一句話,無論有多廢的話,她都誠意十足的接上。
遲玥也覺得,自己有時雖有點話痨,但只是針對某一時刻某一事件,很少這麽的沒話找話,還找的樂不思蜀。
秦言要拿鍋,遲玥就搶過去端。秦言要放碗,遲玥就連接過來。總之,就是眼手心,都随着秦言來回磨蹭。
遲玥一回頭,好白皙的脖頸,小舌頭在口裏碾了碾,要是咬一口,會怎麽樣?
好好的咬一口,就咬一口。
“媽,”客廳裏拿出作業,做了半途中求救的居浩林,打斷了遲玥快冒綠光的眼。“你過來給我讀一下題。”
“哦,就來。”遲玥一回身,拍一拍胸口,天哪,古人誠不欺我。
溫飽思□□。
果然。
待出發時,天色已經暗,大雨也停。
遲玥帶着居浩林,舔一舔唇邊殘餘油香,回家。
“浩浩,我們以後也按秦老師家的風格,給家裏搞一搞。”
居浩林沒精打采。
平時這個點,也是寫作業寫的要困。半晌才答了一句:“哦。”愣一愣才問:“為什麽呀。”
“舒服,太舒服了。”
舒服的都擡不動屁股了。
母子倆回去了,秦言收拾衣服去洗澡。
浴室裏霧氣蒙了鏡子,秦言裹着浴巾,食指在霧氣上劃着。
遲玥。
周六,遲玥從英語班接了居浩林,去到市中心覓食,開着車,在附近打轉。
頭勾着看街道兩旁的餐飲店,“吃什麽呢?”她實在不想再去買菜做飯了。
不禁想到秦言,誰家的福氣,能娶到這個小老師呢。
居浩林扒在車窗口,看着路邊招牌上的字,認認真真的念,“XX米線,XX麻辣燙,XX商場,哎,我們就吃肯德基吧。”
“又吃呀,”遲玥皺皺眉,算了算了只要不叫我去做就行。
好容易在遠處找了停車位置,下車沒走多遠,有人身後大聲喊:“居浩林!”
來勢熱烈。
居浩林蒙蒙的轉頭,立刻一副嫌棄。“咦~怎麽是他。”
遲玥轉身,見一個皮膚稍黑壯實的小男孩朝這邊走來,後面是他板板面孔的母親。
心中一樂,嘿,這不是跟兒子幹架的那小夥。
小夥步伐穩健的走來,步子之重,叫胸前的兩塊肉抖了抖。朝居浩林面前一站,頗有幾分老大哥之态。
“老浩,吃什麽的?”
老浩?遲玥挑挑眉,現在的小孩都這麽---
居浩林斜他一眼,雖很不願,還是回答了,“吃肯德基。”
“肯德基?肯德基都是激素打的,一個雞六個翅膀,怪胎你知道不?你喜歡吃怪胎,哈哈,你---”小夥及時收住了嘴,瞅了瞅遲玥。
“亂說什麽你。”小夥母親跟過來,拍一把兒子。
兩個母親點頭招呼。
“你吃什麽?”這話是居浩林問的。
小夥得意指一指不遠處的店,“我吃壽司,三文魚的,最補腦。”
居浩林面色不動,“哦,屍體?你喜歡生吃屍體還是放了好久的屍體,僵屍都知道吃新鮮的。福爾馬林泡過的,你喜歡吃這個?品味真---”
未等居浩林說完,遲玥拉着他朝肯德基走去,終止了這關于怪胎與屍體的辯論。
“什麽福爾馬林,你都從哪聽來的?”遲玥無語。
遲浩林攤攤手,“我也不知道,吓吓他呗。”
吃了肯德基,想着還有好一會兒,遲父才來接居浩林,遲玥帶着居浩林去逛超市。
這家超市是這幾片最大的,種類全,貨物新。但離住宅區較遠,所以情侶或年輕夫妻帶着孩子來的較多。
遲玥推着購物車,拐到毛巾區。
采購一類事,一般是家政徐姨在做。遲玥對親膚類的東西比較在意,一般都自己挑選。
浩浩的洗臉巾選較小的方巾。
遲玥拿着印有黃棕小熊的方巾問居浩林:“摸摸這個,怎麽樣”
居浩林賞面的摸一摸,“還行吧。”
手機響了,遲玥從包裏掏出,是遲父,接起,“到了?行,在下面等我,我一會兒下去。十分鐘?呃。半個小時吧。”
放回手機,遲玥繼續剛才的問答,“圖案呢?別買回去又不喜歡,”沒聽到回應,遲玥轉身,咦,人呢?“浩浩,浩--”
“噓,”居浩林站在她後頭,向她比了個小聲的手勢。遲玥彎下腰,将耳朵靠到居浩林嘴邊。就聽他小小聲的:“我看到秦老師了。”
遲玥眼一亮,“秦老師?”好幾天沒見到這個女孩了,怪想着的。
“還有一個男的,”居浩林回憶了下剛剛轉過貨架看到的,似是而非的說一句:“她好像想哭。”
“哭?”遲玥直起腰身,将購物車交給居浩林,順着兒子的手勢轉過貨架。
貨架後,那包裹在淺色牛仔褲下的筆直細長的小腿,挺翹的小屁股,楊柳腰,薄片的背脊。
真是秦言。
短發柔軟的發尾貼着白皙的脖頸。
秦言掙一掙手腕,奈何鉗制的太緊。她咬着內唇,視線瞥向別處。
“你什麽意思?你耍我?” 何志全緊鎖着眉頭,抓牢了秦言的手腕,“你老這麽副不情不願的什麽意思?!你拽什麽?!”
“我沒有。”聲音低弱。
遲玥躲在貨架後,心內暗暗啧啧兩聲,你這小綿羊似的,到底是要反駁呢,還是要搏同情呢?可看你這主,不像是個憐香惜玉之人吶。
“你先放手,我有點疼。”秦言輕處着眉頭。
“我這條件你還有哪裏不滿意的?你要是對我條件不滿意,你當初幹嘛同意和我相親?你幹嘛同意和我約會?搞的我媽喜歡的跟什麽似的,你還在這裏擺着高譜!搞的自己跟個仙女下凡似的,來人間體察民情呢?!走!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走!”
秦言真給吓住了,立馬紅了眼圈,人直往後賴,“你先放手,你先放手,好不好?是我不好,我給你道歉。”
細白的手腕勒的發白。
“你現在知道道歉了?!晚了!犯的什麽賤,給你好臉你不要!你—嘶---”一輛購物車抵在腰後,何志全立刻松了緊勒秦言的手,擡着左腿捂着腳踝,“哪來的野孩子?!”頭一擡,卻是個穿着精神,打扮整齊的小男孩,冷冷的看着自己,沒有畏懼。
“哈喽,”遲玥跟軟骨似的倚在貨架柱子上,朝何志全招呼,“我家的野孩子。我數到三,立刻消失。”淡笑不變。
這眼裏的森冷,原來也會遺傳。
若在平時,何志全見着遲玥這樣品級的美女,絕對是風度十足。但此時情況不一樣,一肚子肝火正沒地方發。
他放下抱着的腿,轉一轉腳踝,眉頭皺的緊緊,“跟你有什麽關系?”
遲玥緩緩收了笑容,森冷傳了整張臉,“跟你又有什麽關系?她是你什麽人?你敢這麽動她?就憑你剛剛那個動作,夠你換個地方過中秋節。滾,立馬。”
“超市你家開的?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麽樣?”骨子裏的東西,顯露無疑。
☆、第 4 章
“你最好走,我媽跆拳道的!”居浩林咬字清晰,說話重聲。
何志全歪了歪嘴角,“切,原來是個男人婆!”他不是蠢人,很有眼色,再經過遲玥的言語裏暗示威脅,擡眼掃了掃角落裏可能的攝像頭,也知道不再糾纏的擡腳走人。
遲玥眼尖,立刻揚聲,“浩浩讓開!”
居浩林連矮了腰從購物車與貨架的空隙間鑽到遲玥這邊。
何志全走之前還要拿孩子洩一下憤。
看着男人再發洩不成,氣咻咻的背影,遲玥無語,“都是什麽人種?誰給介紹的?”摸摸居浩林的頭,走到秦言身後。
秦言背對着她,遲玥走到她前面,“哎?你哭什麽?不是,人都走了,你哭什麽?”
哭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在遲玥面前,她覺得自己就是可以放心的哭。理直氣壯的哭,痛快的哭。
但也沒痛快,秦言這樣的人,再難過,也是很要形象的。
嚯嚯,梨花帶雨。遲玥心內又啧啧。
“手給我看看。”她捧起秦言細細的手腕,“好家夥,得有幾天消。別哭了啊,怪心疼人的。”從挎包裏掏出紙巾,替秦言細細擦着眼淚。
皮膚太過細膩,遲玥都不敢用力,就一點一點的印着。
秦言也不動彈,由着遲玥,半晌抽噎一下。
“秦老師,你別哭了,哭得我都難過了。”居浩林過來拽一拽秦言的衣角。
遲玥立刻斥他,“你不許哭,男孩子掉的可都是金豆子。”對着秦言立刻又轉了語氣,“不哭了哦。”
哭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大學?高中?還是更小?
秦言慢慢紅了臉。
“吃過午飯了嗎?”遲玥的紙巾印到秦言淡棕色的睫毛上,睫毛根部濕潤潤的。
“恩。”
“跟他吃的?”
“嗯。”
“媽呀,那胃不得打結。”
紙巾下的睫毛微顫,秦言笑了。
“還餓不餓,我們再去吃點。”
秦言搖搖頭。
遲玥戀戀不舍的收回印淚的手,将微濕的紙巾展開,疊起,疊了個小方塊,放在手心把玩。
秦言看着那跳躍的小方塊,将頭偏一偏。
遲玥基本不穿高跟鞋,因為她的腿足夠修長,套一雙小平底,也比人家裹着十厘米的高跟看着腿長。她今天穿了一條松一點的深色絲棉褲,垂感十足。上身一件暗紋的襯衫,下擺束在褲子裏,更顯人的修長與纖薄。
“你一會去哪?”遲玥向居浩林招招手,居浩林擺着腦袋來推購物車。
秦言頓了下,轉頭看着遲玥,睫毛還微濕:“你呢?”
“我一會兒去公司。”
“浩浩呢?”
“我爸來接,在下面等着呢。”
秦言立刻一臉抱歉的表情。
“沒事,他喜歡找人唠嗑。唉,你再在這裏逛,我都有點不放心。”
“我本來也是要回去的。”
“我送你。”
“可你不順路呀。”
是不大順路。
遲玥手撫上她的背,似安撫一個小朋友,“走吧。”
唔,好滑軟的背。
秦言的襯衫屬于絲質,不透稍薄。
摸了兩下,遲玥收回爪子。心內再默默,我她娘真是禁、欲太久了。
遲父的确在樓下的服務臺,與人搭話。來退貨的,來辦卡的,來兌積分的,他都能唠上一兩句,總結下此事意義。
“爺爺,走啦。”居浩林提着軟噠噠的步子,拿着胳膊搡一搡遲父。
“哦,走了走了。”遲父接過遲玥從儲物櫃拿出的小書袋。跟秦言點點頭,作招呼。
“叔叔好。”秦言溫婉的招呼。
“好,好。”
遲玥跳到父親跟前,朝身後擠眉弄眼,“怎麽樣?乖吧?”
“恩,哪交來的朋友?”
“浩浩班主任。”
遲父挑眉,驚奇的看着與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兒,“你能耐不小嘛。”
“切,一個班主任而已,假以時日,我連校長也跟着拿下。”
“哼。”遲父回了個輕笑,牽着遲浩林的手,又鄭重跟秦言打了招呼。走了。
看着居浩林與父親彙入人流。遲玥并着秦言轉身,去到街邊拿車。
“你真會跆拳道?”秦言問。
遲玥一曬,笑了,“浩子唬人的。哎,也就是小時候學了些,後來在大學裏太閑,報了個班又學了兩年。”
購物車推到門口就不好推了,遲玥拎起袋子,袋子不輕。
秦言手一伸。
遲玥:“你拎?真的假的?”
“我幫你拎包。”
“我說呢。”遲玥松松肩頭,包帶滑落,從胳膊到手臂,再到秦言的手上。
車內,遲玥的碎嘴模式開啓。
“像這樣的,你既不想搭理,就直言拒絕,千萬不要留人一面,傷人傷己。”
“還有,确定了這個人不是好相與的,也不要怵他。像這樣的,真正是骨子裏的猥瑣,越是弱,他越猖狂。越是摸不透,他越急躁。”
遲玥說什麽,秦言就乖乖應着。
遲玥笑了:“秦言小朋友,你能不能別這麽乖呀。”乖地好可口。
“乖,不好嗎?”秦言笑眯着眼,更顯可人。
“不是不好。”是叫人蠢蠢欲動。
“我覺得,你說的都有道理。”
遲玥輕笑,搖搖頭,“我也是傻,你是老師,學歷比我高。我還在這班門弄釜。你還是,感覺到為難了,是吧。”
“恩。”這個恩,停了四五秒。
遲玥側頭看看這張沉默的小臉蛋,突然很想拿手去摩挲下那軟軟的臉頰和粉嫩嫩的唇。
可是,她不是個喜歡跟女孩子動手動腳的人。
不,她跟誰也不喜歡動手動腳。
這幾天後,溫度驟然低了不少。
雖然只有兩天,但居浩林還是光榮的中招了。
秦言一邊講課,一邊尋找噪音來源。
噪音來自于倒數第四排。
居浩林大力的擤完鼻子,将團起來的紙塞入桌肚。
耷眉耷眼的。
他後面隔一排就是那壯實的小夥陳梓鵬。
小夥翹翹嘴角:吵死了。看,一眼殺來了。”
下課鈴響,居浩林一腦袋磕在桌子上,不想動彈。正低聲哼哼着,後背感到一個柔軟的手心。
“秦老師—”居浩林半虛着眼,以此表示狀态慘烈。
“感冒了?吃藥了嗎?”
“嗯。”
“你這樣睡,也會受涼的。”
“嗯。”
“……感冒是會傳染的。”
“嗯,我知道了。”居浩林有點納罕,心內也忿忿:我沒那麽無知。“我就是被我老媽傳染的。”
秦言:“……你媽媽也感冒了嗎?”
“還發燒了。”
“吃藥了嗎”
“吃了?好像又沒吃?”居浩林有點拿不準。
“她今天,還上班?”
居浩林打了個呵欠,點頭。“她不會請假的,她從來不請假,不管什麽毛病,什麽事,她都不會請假的。”
秦言眨了眨眼,“不管什麽情況?”
“嗯。”
下午放學,來接居浩林的還是遲父。
秦言坐在自己的小汽車內,等了半晌,拿出手機,翻到遲玥的號碼。
兩聲後接起。
秦言:“遲玥?”
“唔。”無力的。
“在家嗎?”
“……公司。”
秦言吸了口氣,“嗯--今天浩浩籃球課,可能有個臨時布置的練習沒聽到,我一會兒發你微信上。”
“好。”很無力。
“遲玥。你不舒服嗎?”
“……嗓子疼,燒起來了。”嗓子疼的燒起來一樣。
那邊傳來其他的聲音,好像是有人找遲玥說話。
“那你先忙。”挂了電話,秦言坐在車內,愣了一會兒神。車開上路,駛了一段,才感覺心口有些憋悶。
不是才感覺到,是聽到遲玥第一個音節時,心頭,似有小針戳了下,酸疼緩緩的蔓延開。
次日,居浩林還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下了課,秦言走過去,凝着眉頭,“你媽媽今天還上班的?”
“叫她不要去還偏去,好像更厲害了。”
“更厲害了?”
“不知道,就聽見爺爺叫她趕緊去醫院。”
爺爺是遲玥父親。
昨晚八點,遲玥去父母家接孩子,遲父将居浩林送到小區大門口。
車窗拉下,遲玥萎靡耷拉着:“爸。”
遲父:“怎麽這個倒黴相,趕緊去醫院!”
秦言問:“你媽媽,怎麽說的?”
居浩林學着遲玥的口氣,“她說‘她好想喝口粥,最清的那種’,可是爺爺已經回去了,沒聽見。”
秦言抱着書去到辦公室,路過二年級組的語文老師辦公室。二(9)班的語文老師皺着眉在試卷上劃拉,一擡頭見着這漂亮的小班主任站在窗口朝這邊看,向秦言招手:“你過來一下。”
“怎麽了?”秦言走到近旁。
長發披肩,唇色殷紅的語文老師兩指輪番敲一敲自己改的試卷,“你看,”翻過試卷,給秦言看反面,“都是空的。”
“這是誰的?”
“陳梓鵬的,這個,”說着拿過另一張,“這個,作文都沒寫。張笑雅的。”
“哦,”秦言略翻一翻改過的那一沓,又看一看放在旁邊的另幾張,“劉字宣,趙齊鳴,居浩林………這幾個都要聯系家長嗎?”
“通知她們一聲吧,來不來是她們的事。”
“我幫你聯系吧。”
語文老師樂了,“行呀,最喜歡你這種快樂之本。”
秦言抿唇笑一笑,拿過試卷,“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