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二節課的數學課,二(9)的學生們埋頭寫兩道課堂練習
,“你們到底什麽關系?”
這麽短的時間,認識一個這麽肯相幫的朋友況且,她總覺得這個老師看女兒的目光,不像朋友那麽—
總之,不太像。
遲玥偎在床邊,喝着徐素林喂的湯,吊兒郎當的笑睨了母親一眼,“你說是什麽關系?”
徐素林皺眉。
遲玥又說:“你看像什麽關系?”
徐素林再睜大眼,手裏的動作也停了,一副氣不夠喘的模樣。
見徐素林一時驚駭成這樣,自己一時也沒精力應付這些,遲玥打着哈哈,還是給繞過去了。“就是一個很貼心的女孩,特別投緣。”
徐素林擴大的鼻孔才漸漸回縮。
舀動着勺子,“行,我過兩天給她介紹個好對象,絕對是優質的。”
遲玥轉頭低低的嗤笑了聲。
出院時,遲玥沒告訴徐素林,叫秦言抽了空子趕緊辦好出院手續,趁徐素林回去的空擋,夥着秦言滴溜溜的回去了。
徐素林又給氣的不輕。
關鍵是,她這時才知道,每晚放學,都是秦言将居浩林接回去,還給輔導功課。
徐素林一個人端坐在家裏,越想越不對勁。
遲玥回來後,秦言恢複工作,白天請了個術後護理師照顧遲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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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秦言去上班,門敲響了。
護理師從門縫看了看來人,詢問遲玥要不要開門。
遲玥放下手裏的黑魚湯,起身去門口看看。
對着貓眼眨巴眨巴眼,是徐素林。
門開了。
徐素林臉有愠色的進來,先是掃視一眼站在一旁的中年女護理師,再掃視一邊家裏全貌。
遲玥跟在後頭,做出副小心翼翼的狀态,朝護理師揮揮手。
護理師去忙別的了。
徐素林一路走到卧室。
遲玥跟進房,眼掃到自己和秦言睡的那張床,雙人枕,一床被。
臉莫名的有點微紅。
徐素林扶着遲玥,“上床去。”
遲玥聽話的上床,靠着床邊,等着母上大人發話。
母上大人發話了,語氣鄭重,“你們到底什麽關系?老實說,我兩天都沒有睡好了!”
遲玥撚一撚被頭,攤牌了,“就你想的那種關系呗。”
雖已猜測過,但這句話真的被證實,直叫遲母氣的頰上肉都抖了起來。
遲玥怕給她老母親氣得暈厥過去,落了不孝名聲,沒敢再開口,等母親自行的,慢慢的去消化。
不知等了多久,也許是兩分鐘,也許是三分鐘。
徐素林起身在卧室裏轉了兩圈,似要控制自己的情緒。轉完後,轉過臉朝遲玥開口,“你是瘋了嗎?”
怒極又譏諷。
要說,徐素林也有十幾年沒有出過這樣戾氣很重的神色。
遲玥心內其實是完全無所謂的态度,但為免母上大人氣翻過去,她還是老老實實又乖乖巧巧的回了兩個字,“還好。”
徐素林只覺得心都在顫抖。
遲玥去還擡頭提醒了一句,“媽,這裏沒有速效救心丸。”
徐素林近上前,坐在遲玥身前,臉孔靠過去,再一句:“你發的什麽神經?!”有些咬牙切齒。
又恨又厭又痛心。
遲玥揉一揉眉心,還好她在這股語氣裏浸|淫長大,習慣了。
還記得兩年前,自己有個什麽事惹着遲父,遲父氣得要掀桌子。
遲玥還能輕巧的來一句:“就是可惜這桌菜了,爸忙了一上午吧。”
叫遲父放下了欲掀的手,捂着心口一屁股坐下。
徐素林情緒轉換很快,一會兒功夫,這情緒已經三重三疊,現在只剩下灼心的怒火。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好好的日子你不過,你非要離婚,好,離了離了,你也好好找一個。你,你找什麽不好,你找一個女人?!”
遲玥本沒什麽表情的臉,聽到這,也不好看了。
“什麽叫什麽不好?好啊,你找給我看看,你但凡找着一個比秦言好的,比秦言對我好的,我跪着跟你姓。”
徐素林愣了愣,那怒火更是熊熊。
她抖了手指,過來掀遲玥的被子,“走,跟我走。”
遲玥不動。
“你走不走?!”
遲玥低下頭。
☆、第 23 章
遲母抖着手指指了指屋頂,聲調都有些顫,“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給這屋子點了!”
房門敲響,護理師勾頭進來,朝徐素林看看,和顏悅色,但說話很有分量的:“病人需要休息,最好不要有什麽情緒波動。”
秦言當初請她時,也是千叮咛萬囑咐的,請她将人照看好了。
徐素林情緒一時下不來,又不好沖遲玥,只好沖進來做炮灰的這個:“有你什麽事?!滾!”
護理師也不惱,很從善如流的滾了。
遲玥在身後,涼涼的一句,“差不多就得了,你以為在你家嗎?想怎麽撒潑怎麽撒?”
徐素林眼都氣紅了,半晌慢慢坐在床尾,扶着額頭。
“小玥,你跟我回去,你不能--”
遲玥屈膝坐着,手指撚着褲腳,“媽,這個人,我定了。我不是什麽優秀的人,這個人,配我綽綽有餘。真的,沒什麽可挑的。不是我們異怪,只是,願意過一生的人,恰巧是個同性罷了。”
“那你跟居景峰是怎麽說的?”
“居景峰,我從來沒想過一生。只是,在恰當的時間,選了恰當的人。試了之後才發現,錯了。”
“你跟她就不會?”
遲玥定了一會兒才開口,“不會。這個人,哪怕她瘸了瞎了,毀容了,我都會,守着她。跟居景峰,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
徐素林那邊一直沒開口,遲玥抽了張面巾紙過去給她擦眼淚。
“我爸那邊,哎,随你吧,你不說他也不知道,他個馬大哈。”
“你,”徐素林有點嗚咽,“你,好像,也沒什麽地方可以批評你的,但,但就是一時接受不了。”
“會的,時間問題。”
因為秦言不讓養病期間多用手機,她就翻着秦言書桌上幾本書看。
書看得煩了,環視了下卧室。遲玥披上睡衣,去書桌上打開電腦。
電腦也是一塵不染。
真是不知道她平時哪裏來的精力打理家裏。
電腦沒設密碼。一開機就進去。桌面上的圖标也是排列整齊順眼。
專治強迫症晚期。
點開文件夾,裏面是一些教師需要用到的備課資料,學生評語格式文檔,還有班級照片。
一個班級一個文件夾。
遲玥點開居浩林的二(9)班。
好些張集體照,還有一些小朋友的個人照。
居浩林在背景板裏,時而搞笑,時而沉默。難得有一張單人照,是一個珠算競賽得獎拍的照,龇着大白牙。
其中一個小女孩的照片比較醒目,在一衆縮略圖裏,一眼就看到。
小女孩很是羞澀,脖子有點縮着。
遲玥點開看,這女孩的半張臉玉雪可人,另半張臉是一整塊深紅的胎記,胎記直到下颚。
可惜了。
照片上的女孩,面色雖是羞澀,眸子卻清亮。她沒有直視攝像頭,似向上看着什麽,并且很是喜悅與信賴。
她看的是秦言。
她不敢也沒有勇氣直視相機,但她喜歡注目着秦言。
再點開一(9)班的照片。
這是居浩林一年紀的照片。
居浩林仍在背景板裏,遲玥笑了,好稚嫩的小臉,只不過一年爾。
又點了其他幾個文件夾。
其中一個文件夾下面還有許多文檔。
遲玥點開。
沒入眼中的,是一段文字開頭的話:我一直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堅持,直到我遇見了你。
下面是一段正文故事:
一個架空的時代,星球的人們找到更好的居住地,于是遺棄了這顆星球。
卻有一個機器人管家沒有離開。
一個人獨守星球之時,一顆流星滑過。
他屁颠屁颠的跑過去,深坑裏爬出來一個飛行員。
一個可愛風趣又有溫度的人類。
--
看了幾頁,護理師喚她去喝鴿子湯。
在家躺養期間,李然帶了幾撥人過來探望。
都是在晚間下班。
居浩林放下作業去開門。一見李然,欣喜一聲:“卷毛叔。”
李然對着居浩林的小刺猬頭一陣揉,摟着他去看遲玥。
聽了開門聲音,遲玥就拿眼朝門口一挑,人往被窩裏埋埋。
李然進了卧室,見她半睡不醒的樣子,想去搔她的臉撩一撩。畢竟鮮少能見到女魔頭的萎靡做派。卻見了秦言端着一盤葡萄進來,淡眼朝這一瞟,收了動作,嘿笑幾聲。
幾個不明就裏的同事,從一進門就對家裏家外不加掩飾的打量了一番,私下裏目光交換,咬一咬耳朵:“滅絕師太品味不錯嘛,家裏布置這麽清新舒适。”
遲玥任秦言給她套上睡衣,懶洋洋的從被窩裏坐起,客套的請衆人:“坐,坐。”
幾人看看周圍,“沒事,站着就好。”
李然大喇喇地拖過書桌旁的座椅,朝遲玥身邊一坐,向幾人揮揮手,“外面有小鮮肉,想怎麽盤怎麽盤。”
幾人嬉笑着白了李然一眼,都出去找居浩林聊天去了。
外面沒一會兒就想起居浩林的亮嗓門和幾人的笑語聲。
李然拖過裝着葡萄的盤子,吃一個蹦一句話。
“高元林沒辭職,申請調分部去了。”
遲玥問:“哪個分部?”
“就是新拓展的那個。”
兩人聊了幾句重點後,李然朝外面看看,沖遲玥豎起大拇指,“好眼光。”
遲玥輕笑:“用你說。”
李然晃晃腿,“你媽知道嗎?”
“知道。”
“……她點房子了沒?”
“沒點成。”
“……”
“我告訴她家裏沒火,都用電的。要點房子,費老事了,別累着了。”
李然噗嗤。
幾人走後,秦言去洗澡。遲玥披着睡衣護着腹部的疼,慢慢走出去看居浩林寫作業,見居浩林還在奮筆疾書。
笑了,“着急了?剛剛笑的挺歡哈。”
居浩林擡起一張苦臉,控訴,“誰叫我是小主人呢,我不得招待人家呀。”
“好好好。”遲玥輕拍居浩林的肩頭,準備回卧室。
居浩林突然說,“老媽,我覺得,你好像爸爸,秦姨好像媽媽。”
遲玥一頓,半晌護着小肚子回了卧室,在床上思了良久,邊思邊笑。
溫馨的小日子一直持續到聖誕節前些時候。
遲玥一個月的病假結束。
李然不住的誇她比之前更水靈了。遲玥心內美美,那是自然,天天湯湯水水的補。
轉念想想秦言,才覺得她最近似乎瘦了些,本來盈盈一握的腰身,更是纖細。她的臀小而翹,穿着牛仔褲白球鞋時,似個剛進大二的女學生。
但最近—
遲玥想想手感,今早摸上去時,褲子是不是空了些?
晚上,三個人吃過飯,出去散步消食,順便帶居浩林去挑選聖誕樹。
逛完,買完東西,兩人手拉着手,一路逛着一路笑着回家。
居浩林在後面扛着聖誕樹,氣咻咻的。
深秋的寒意無孔不入。
遲玥穿着長大衣,材質柔軟輕便。內搭的深灰色的高領毛衣襯着她精巧的下巴,整張臉明豔亮麗。
秦言老三樣,毛衣牛仔白球鞋,搭一件輕巧的棉背心。
遲玥不好好走路,一會兒模特步,一會兒交叉步,似個街霸。
帶得秦言也跟着走的晃晃悠悠。
秦言乖巧地任遲玥捏着她右手,左手空出來算一下剛剛買的紙巾,到底哪個劃算。
遲玥見她難得的呆萌相裏透着一絲困擾,直覺得可愛,上手掐了一把她的腰,“怪不得都說老師摳門,你個小財迷。”
秦言怕癢連着嘻嘻笑的閃躲,嘴角剛躍起的弧度,在看到自家樓下立着的一個身影時,僵住了。
路燈下一個五十上下的婦女,挎着包,淺笑地看着秦言。
這是遲玥第一次見周沐芳。
回到家,周沐芳将短呢外套脫下,秦言接過替她挂起來,過來摸一摸她的手,感覺到涼意,“媽,你在樓下等多久了,怎麽不打個電話。”
周沐芳接過居浩林端過來的水杯,輕聲說了句:“謝謝。”将杯子捂在手裏。
居浩林大喇喇的走回廚房,跟遲玥耳語:“奶奶人很好呀。”
遲玥對他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周沐芳捧着水杯抿了口水,微微的熱氣熏暖了她的面頰。和秦言說:“腌了點小菜,給你帶過來的。順便再看看你,瘦了些。”
秦言拿手背碰一碰臉龐,“沒有吧。”
兩人絮叨了幾句後,周沐芳放下水杯,開始入正題,“言言。”
“嗯?”秦言放下手,端坐好凝視着周沐芳。每每周沐芳這麽喚她,又這麽認真的眼神,就是有話要說了。
“你喜歡什麽樣的?”周沐芳偏一點腦袋,去看秦言聽了這話後,微垂的小臉。神情溫柔,語氣親和。
遲玥在廚房內不知在搗鼓什麽,似在洗碗,又似在洗水果。耳邊捕捉到這句細聲細語的話,心內不覺得自嗨了一句:“呵,我這樣的。”
周沐芳話帶嗔怪:“這個不喜歡,那個也不想見的。你自己說說,你到底想談個什麽樣的?”
☆、第 24 章
秦言還沒回話,遲玥端着水果盤從廚房出來,拿着小簽取了一塊遞給周沐芳。“阿姨吃水果。”
周沐芳滞了兩秒才接過。
遲玥放下水果盤子,坐在秦言身旁,朝周沐芳傾了傾上半身,笑的溫柔無害,“阿姨,找對象,還是要很慎重的。”
周沐芳本軟軟的性子,聽了遲玥這句狀似“忠告”的話,反而再不掩飾不悅,将手裏的水果放回盤子,直接一個淡眼掃來,“遲玥是吧?我跟言言有話說,你去忙別的吧。”
這是趕人了。
遲玥側頭去看秦言,秦言抿抿唇角。
遲玥挑挑眉,朝趴在長桌上看書的居浩林招招手,母子倆去了卧室。
居浩林一進秦言的卧室,就去玩那臺電腦。
遲玥關上房門,耳貼着門。
見人進了卧室又關上門,周沐芳的面色稍緩,端起水杯抿了口,“聽說,你還天天幫人家帶孩子?這孩子,還成你遠房親戚了?”
秦言的臉紅起來,一點尴尬的紅,被當面戳破謊言的尴尬。
客廳裏靜了一會,周沐芳再開口,“你不小了,過了年又長一歲,你現在挑一挑,還要處一段時間。再等結婚生孩子,多大了”
秦言張張口,剛想試探着說一句:如果我不打算結婚呢?
就被周沐芳下面的話堵回去了,“還有,你怎麽跟個離婚的女人住在一起了我倒不是說離婚的女人有什麽不好—哎,話說回來,就算是離過婚也比不結婚來的好。”
秦言:“ ......”
周沐芳:“我年紀也越來越大,言言,你跟我說說,我還能不能在有生之年,抱一抱我的外孫。”
語氣倒是輕柔,話內倒有點“脅迫”的意思了,秦言哪裏招架得住。
遲玥打開門出去。
自遲玥打開房門的剎那,秦言的小臉就白了一下。遲玥看見了,心有些不忍,但還是斟酌着說了幾句,“阿姨,不帶您這麽催婚的。說真的,如果找個不舒坦的,還不如不結婚。”
周沐芳擰起了眉,想也沒想的朝遲玥狠斥了一句:“你懂什麽!”
她見遲玥外表靓麗,談吐大方,氣質不俗,先還想着雖是個離婚的女人,但也該算是個磊落的人。哪知道她一開口說了這麽一句,難怪秦言更是抗拒相親。
遲玥笑笑,“阿姨,我是過來人呀,你說我懂不懂。”她是拿定主意要将火力引到這邊來。
的确,周沐芳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她不似徐素林要點房子的辣性子。周沐芳的性子屬于天大的事,都會選擇隐忍不發,只臉上越來越難看,越來越陰郁。
看着令人心怕又心疼。
而且,她和秦言一樣,也是個不擅口角的。
所以她不再看遲玥,只盯着秦言,無形中的壓力都施給了秦言。
遲玥還想開口,秦言擡頭看向她:“你,你先帶浩浩忙別的吧。我送我媽回家。”
遲玥立在客廳,看着秦言起身替周沐芳拿外套和包,挽着周沐芳出了門。
絲絲的寒意順着門縫溜進。
心口一沉再沉。
她大抵也能猜到,周沐芳囑咐秦言的話:趕緊叫這個女人拖着她的油瓶搬出去,有空我們再見幾個。
她也從中悟到一個訊息:秦言沒有說,并且,不打算說。不是現在不打算,而且從來沒打算說。
夜越來越深,遲玥靠着坐在床頭等秦言。
不知不覺,竟睡着了。還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将秦言抵在牆邊,一遍一遍的問她:為什麽不說?
秦言臉上露出一點痛楚的神色。
一夢驚醒,11點多,秦言開門進來。
裹着一身寒意。
遲玥下床過去替她脫了外套,捂着她的小臉,将她摟進懷裏不斷的揉搓着,揉的兩人直冒火,差點就地解決。
秦言去洗澡,遲玥跟過來。
秦言笑,“你不是洗過了嗎?”她見遲玥穿上了睡衣。
“再洗一遍。”遲玥哄着秦言進浴室。
水流覆上兩人。
交纏之際,遲玥啃咬着秦言埋在水流裏的耳朵,“你為什麽不說?”
懷抱裏的身體似縮了一下。
秦言沒有言語。
遲玥只覺得身體滾燙,眼眸火熱。但心尖卻越發寒涼。
“你不打算說了是不是?”她将秦言的身體扳正,看着淡棕色的睫毛撲棱下水珠,“你不會說了,對不對?”
秦言的視線越過遲玥,看她身後的淡紫色的瓷磚。水流順着她的額頭而下,從下額滑落。
她搖一搖頭,“遲玥,我不會說的,她承受不了。”
不說就不說吧,遲玥一向心大。她覺得不過就是偷偷摸摸些,就跟兒時和父母玩的游擊戰一樣。
卻不用說了,周沐芳已經知道了。
不知是誰先在校園網發的第一句。
然後連成了一片。
下面有各種留言評論。有說為人師表的,這樣影響不好。有的說私生活,不予評價。
好在沒人挑頭,場面還算平穩。
從前的小同事來了電話,周沐芳舉着手機,半晌回不過神來。大家都知道她對這個女兒疼愛有加,傾注半生生命的那般疼愛。親媽能給的,在她周沐芳這兒,一分也不會差。
她卻從不了解這個孩子。
遲玥下班回來,晃着手裏的車鑰匙,哼着小曲出了電梯,拐了個彎,就見居浩林在秦言家門口轉悠。聽見遲玥的哼曲聲,居浩林轉過臉來,腦袋耷着,神色些微哀怨。
“什麽情況?”遲玥收回鑰匙,步子放穩重了。
居浩林朝房內示意,“秦奶奶來,我覺得有點可怕,實在受不了,就出來了。”
可怕?遲玥摸摸居浩林的頭,剛要開門,發現門是虛掩着的。
推門進去,屋內沒有開大燈,只有廊上的一些小碎燈,使得光線有點暗。
遲玥伸手去摸開關,一個聲音止住了她:“不要開,紮眼。”
周沐芳的聲音。
秦言抱着細長的胳膊立在一邊。
“阿姨來了。”遲玥打量兩個人的神色。
秦言神眼眸半垂,看不清表情。周沐芳是不用看,已經感覺到了寒氣四溢。
她不知道在她回來之前,這母女倆已經經過了怎樣的對話,才有了現在這個形态。
但顯然,周沐芳知道了,而秦言,沒有說服她,也許,她根本不會聽秦言為此解釋一句。
周沐芳這樣的人,深情而頑固。
從秦言以往對她的零零落落的表述裏,遲玥知道,周沐芳當初是如何追求喪偶的秦父,又是如何因為秦言,不再要孩子的。
遲玥覺得,這種人,最是難纏。
不為錢不為名不為利,只為心中所願。
但她們一般不大察覺,她的願是否是別人需要的。
遲玥作白癡狀,憨笑幾聲,“阿姨,吃過了沒?”
周沐芳眼皮也沒擡一下,遲玥知道,她是不會搭理自己了。
自己這個誘拐她家黃花大閨女的老魔女。
秦言放下胳膊走過來,擡起淡棕色的睫毛,聲音有點發澀,“遲玥,要不然,你先回去住幾天?”
住幾天?一窩窩的火從遲玥的腹腔直升起。為什麽是我走?秦言,你是個成年人了好不好?你的生活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一窩窩的火越聚越猛,最後聚成一枚炭火似的灼熱又落回肚中。
遲玥勾一勾笑,自己都覺得笑的有點難堪,“……那,我先收拾幾樣東西?”
話剛落,周沐芳起身去卧室,從卧室推出一個行李箱,行李箱上一個大包袋。
遲玥直愣愣的瞪着眼。
周沐芳推完行李箱,又坐回沙發,坐姿有點縮,使得她看起來,更是瘦削。
一言不發,乳黃色的燈光照得她臉色蠟黃。
遲玥咬了咬唇角,看看秦言,再看看周沐芳,無數個動作臺詞在她心裏穿過,她一遍遍的深呼吸,一只軟軟的手拉住了她。
秦言的眼有點紅,似煙熏後的微紅。
“行,我知道了。居浩林!”遲玥陡然的朝外一嗓子,吓的門外的居浩林抖了一肩。
居浩林過來推箱子,箱子很重,居浩林費了老勁也不大推動。
遲玥松出一口氣, “不帶了。浩浩,松手。”
居浩林松開箱子。
周沐芳一動不動。
那個炭火将息未息,重新點燃。遲玥朝沙發幾步過去,坐在周沐芳另一側沙發。突然跟個孩子似的,既挑釁又耍賴,“阿姨,我要是不走呢?”
周沐芳擡了眼皮,視線撩向遲玥。
遲玥算錯了。
周沐芳是個老教師,從高中教到初中,從初中到小學,什麽樣的學生都過了一遍。
所以她既不氣也不惱,更不見嗤笑。只氣若游絲般的吐出一句,“你不走,我和秦言走,這個房子,當白租給你。”說完,抱着胳膊,閉目。
遲玥卻嗤笑了聲,在她看來,秦言又不是泥娃娃,想怎麽捏就怎麽捏。
周沐芳置若未聞。
遲玥還要再開口,餘光裏卻瞟見秦言抱着胳膊的手又緊了些。
她驀然的明了,繼續蠻下去,場面只會更難看。
而秦言,會更為難。
遲玥在乳黃色的燈光裏,注目了周沐芳半晌。她似乎比前些時候蒼老了些,上次見她時清淡的優雅,現在已全然不見。
發絲間似乎隐約了一片瑩白。
這個女人,這個呵護秦言長大的女人,遇事不抱怨不發貨不蠻橫,她通通咽下肚,然後化成毒水流遍全身。
她傷自己,牽動了身邊的人。
遲玥慢慢醒悟,秦言為何說,她不會跟周沐芳坦白的。
這樣無聲卻割人心頭肉的抗議,誰受得了呀。
遲玥仍舊開口了,她知道自己說完,會得到一個厭惡至極的“滾”的賞賜。
“阿姨,”卻還沒說什麽,這個賞賜就提前了。
周沐芳溫吞吞一個“滾---”之後,秦言走過來,呼吸似有些發緊。
遲玥直起身,朝居浩林潇灑一句“走。”
頭也沒回。
連她剛剛準備好擊垮秦言的那句:秦言,你不要我了嗎?也丢了不再說。
遲玥是個藏不住事的人,整個情緒瞬間頹廢下來。
成平覺得有點納罕,他認識遲玥五六年,從未見她這樣,包括當初她與居景峰離婚。
她這番光景,叫成平開口時都有點斟酌。
遲玥面上雖冷,姿态還是嚣張的,坐姿酷拽。
“分部?兩年?”她點頭回成平,“我考慮一下。”
聖誕節過去,元旦過去。
居浩林穿上薄薄的羽絨服。
微信頭像點開再關上,關上再點開,輸入再删除。
似突然遇到了生命難解之題,遲玥很快的瘦了不少。
原來心酸無奈到極致時,是發不出火來的。只能由着它慢慢延伸至全身百骸。
周末,居浩林去上英語課,遲玥在家裏試着做藕餅。
從秦言家裏搬出來後,居浩林的嘴也不知怎麽的,越來越刁,動不動就念叨着還是秦姨做的飯菜好。
遲玥不信這個邪,非要自己忙活。
正兩手沾了油膩膩又黏糊糊時,門鈴響了。
遲玥舉着手,步子懶怠的行到門口,從門孔朝外看。看一眼,頓住了。
心頭火熱的跳動起來,打破了沉寂。
她撩起圍裙擺扶着門把開了門。
☆、第 25 章
秦言走進來,遲玥目光随着她。
瘦了,臉龐不那麽盈潤了。下巴尖尖,帶出些我見猶憐。
今天穿了件半長的大衣,束着腰身。大衣領護着脖頸,直到下巴。
遲玥走過去,微低頭,感受到她面頰上在冷風裏浸入的微微涼意。遲玥舉着沾着面粉與油脂的手,像個被俘虜的兵。問秦言:“沒開車嗎?”
家裏暖氣太足,秦言解着大衣腰帶,“沒有,在附近有事的。”說着,臉貼上來,唇靠上遲玥,淡棕色的睫毛近在咫尺,淺淺的眸子映在遲玥眼裏,軟軟的小手解着遲玥圍裙的系帶。
遲玥一邊沉醉于唇上的微淡的馨香與軟糯,一邊拉扯着自己的殘餘的理智:“我手,手沒還洗,我洗一下手。”
呼吸越來越急促。
秦言放開遲玥。
遲玥在水池邊,揉搓着泡沫,一遍遍沖洗着自己的手,一遍遍想着秦言此時的心态,突然的,越想越覺得難過。
身後貼上一個軟軟的身體,秦言在她耳邊吐着輕羽的氣息,“你還會做這個?”
秦言鮮少這麽主動。
遲玥返身抱上去,将她推進卧室。
秦言迎合的有些瘋狂,遲玥在她耳邊,似呢喃似呓語,“吃了你好不好。”
“好。”
幾番過後,秦言細嫩的指腹劃過遲玥臉頰。閉目再睜開,看着遲玥還在迷醉的眼神,開口:“遲玥--”
她沒法直面遲玥清靈的眼。
“我知道,”遲玥拿下她的手,握在手心,“你不用開口。”她埋首,整個人覆上秦言。
這天晚上,居浩林吃了這麽些天以來,最可口的飯菜。
兩個星期後,遲玥動身去分公司。
居浩林原地待命,跟着居景峰。
秦言起先是不知道的,直看到最近的家庭作業家長簽字換成了居景峰的名字,她定住了筆,坐在那裏,久久不能回神。
朱老師路過這個辦公室,看一看小老師有點失态的神色,搖搖頭走了。路過校長辦公室時,正聽見從虛掩的門內傳出女子壓低的忿忿之聲:“你們到底什麽時候開除她?我不可能讓我的孩子在這樣的學校上學,作為老師,連基本人倫都遵守不了。”
然後是校長略嚴肅的聲音:“語含媽媽,這個,是教師的私人生活。人家沒有違規違法,我們沒有理由去做開除。另一則,秦老師的工作是很突出的。從教師的專業水準,到對學生的愛護,和與家長的溝通,她都是很出色的。語含媽媽,我們不會做開除動作。”
“好好好,你們偉大,你們包容一切!行,我鬥不過你們,我轉學,我帶我女兒轉學!”
在門口豎着耳朵聽的朱玉明聽了這話,輕笑了一聲:轉學?多少人巴望着都進不來,你要轉學?腦殼子壞得了。
裏面的語含媽媽可能見周校長不但不挽留,還穩穩的送客姿态,更是撂下一句狠話:“我不但帶着女兒轉,還會撺掇其他人轉,對,我就是撺掇。什麽學校!敗壞!”
開門出來,險些撞着朱玉明。
B市。
遲玥剛上任,緊鑼密鼓的一頓忙之後,稍稍停下。
她按住電話聯系李然,“請高元林進來。”
一聽說新BOSS又變成了遲玥,本就惴惴的高元林聽了诏令,還是硬着頭皮去了。
剛坐下,遲玥報出一個公司的名字,和他說:“你直接去就可以了,職位工資都比現在的高。”
高元林愣愣,半晌挑起眉頭。
遲玥直言:“我們是沒法共事的,你知道。”
高元林點頭離開。
李然不解,辭了就辭了呗,何苦還幫他引薦好地方。
遲玥托着下巴看電腦,解釋說:“這人做事還是不錯的,只是偶爾心思糊塗了些。況且-”況且什麽,她沒說。
李然知道,她是不想因為任何人任何事,給她與秦言這段關系留下一絲污點。
一轉眼,要過年了。
徐素林在電話裏左勸右勸,遲玥就是不回去過年。電話裏淡淡的回了徐素林:“你就讓我任性一回吧。我跟居景峰說好了,浩浩會在你們哪裏住半個月。”
回去做什麽,巴巴的坐等秦言上門臨幸一次
還是自己上門,偷偷摸摸的,堤防着周沐芳不知從哪出幽靈般的冒出來?
還是去看秦言越發瘦小的臉
自那次“撫養權”風波後,居景峰倒奇怪的好說話許多。
遲玥不知道,即使居景峰再要犯毛病,都會被程瑤一眼瞪老實了。
想着除夕夜會難熬些,遲玥去到圖書店。
翻了幾遍沒找到自己要找的書,就去櫃臺問,“那個,蝸牛之旅有嗎?”
圓圓臉,不施粉黛的店員翹着唇角笑了,“有啊,但要找一找,你等等啊。”店員出了櫃臺去了書架後。
遲玥指節擊着櫃面,眼一掃,掃到電腦後面一摞書上,一個醒目的封面:一只大大憨憨的蝸牛馱着一只嫩綠的小青蛙。
圓圓臉的店員過來了,瞧見遲玥這一掃,腼腆的笑了,“這是我的。”
遲玥笑笑,想了想,又問:“有那個‘機器人管家’嗎?”
店員想了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