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捕獲的‘家畜’
流星街的每個交易區都有區長的重兵把守，這裏每天都會有平民帶着搜刮來的垃圾兌換食物和水，當然，雖然價格絕對不便宜卻能保證基本的營養和衛生。
至于那些搶不到足夠垃圾的弱勢群體，自然也只能去撿那些垃圾堆裏過期腐爛的食物裹腹，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個人造化了。
為了不至于太過顯眼，利威爾找來一塊破布将偷來的食物和水包裹起來，接着便趁守衛換班的間隙飛快從倉庫溜了出去。
一路上幾乎完全是挑着沒人的偏僻路徑往回走，偶爾遇到人時還必須停下将包裹隐藏在垃圾堆裏等那些人離開才能繼續趕路。
這樣做固然安全，然而卻也讓利威爾看見了許多...他不願意看見的東西。
在地下城生活的16年裏，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就無法生存下去也沒法自保，在那裏，偷竊...搶劫...殺人...這些利威爾都幹過，但即使是這樣，他依舊還是能找到可以信任的同伴，所以他才活了下來。
可是就在方才，他的面前剛剛上演了一出為了搶奪食物同伴之間反目成仇的真實戲碼，那些不過只是幾個三、四歲的孩子，幼小的他們手裏緊緊抓着一切能被當做武器的東西，兇狠且用力地不停紮在對方身上，突出的雙眼中既充滿了恐懼又參雜着瘋狂。
匡——利威爾一腳踹開大門，将手中包裹一股腦塞進庫洛洛的懷裏，然後面色陰郁地走到靠牆的單人床前坐下。
“你回來了。”
庫洛洛手中拿着一本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詩集，他擡頭看了眼心情不好的利威爾，似是猜測到了什麽，卻又并沒有放在心上。
拿出食物和水，除了粗糙的黑面包外竟然還有新鮮的蘋果，庫洛洛不客氣地先咬了一大口。
“你不吃嗎？”
聽他這麽說，利威爾的臉色頓時又黑了幾分。他上下掃了掃庫洛洛此時的造型，除了露在外面的臉和手之外，幾乎沒有一個地方是幹淨的。
“喂，小鬼，吃完了就去把衣服換了。”
庫洛洛低頭看了眼勉強還挂在自己身上的幾縷破布條，然後又瞟向明明同樣在垃圾堆裏打過滾身上衣服卻絲毫沒有被弄髒的某人，無奈地決定先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
接下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利威爾靠在牆邊，他枕着手背仰頭望着天空，灰白色的雲彩層層疊疊地堆積在天邊，即使能隔絕一部分紫外線，但依舊能察覺出空氣的幹燥與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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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切都只是利威爾自己推斷出來的，伸出手掌，即使暴露在烈陽之下依舊不會感覺到熱度，明明他能摸到那些東西，卻始終聞不到...感覺不到...甚至不被任何人發現，除了一個人。
“...尺寸不一定合适，如果你不介意就穿上。”
利威爾脫下身上穿着的咖啡色羊毛背心，将衣服扔向了對面，庫洛洛毫不猶豫地接過，并當着他的面就将身上的布條扯了下來。
他先用身上碎布沾水擦拭傷口附近的髒污，接着撒上從老頭那随手順來的藥粉，一個人要清理完全部傷口還是比較困難，不過即使不處理也沒關系，庫洛洛早就習慣了。
“啧，笨手笨腳的。”
發現對方竟打算直接忽視後背上的傷口，看不下去的利威爾最後還是親手給他上了藥。一邊給猙獰的刀傷撒着藥粉，一邊随意開口閑聊。
“那個救你的老頭是醫生？”
“是醫生，只不過比起救人，或許他平時更擅長殺人，是個很難對付的老頭子。”
庫洛洛談起科瑞特的語氣十分熟稔，可以看出他們兩個的關系應該還算不錯。
“...你和他似乎很熟。”
将繃帶纏緊并打上結，利威爾拿過背心從上往下給他套上。
“算是吧，我曾經幫過他的忙，他答應免費為我醫治3次。”
庫洛洛拽了拽背心衣角，雖然稍許大了一點點不過還算合身。
“不過聽說...”
對于庫洛洛總是說話留一半的習慣，利威爾很是不能适應，他不耐煩地挑起眉毛斜了他一眼。
“聽說什麽？”
“...聽說我和他已故的家人長得有些相像。”
話音剛落，利威爾的臉色就冷了下來，他低頭看着庫洛洛漆黑幽深的雙眼，不悅地壓低嗓音說道。
“所以你就正好利用了這一點。”
那個老人雖然表面嚴厲，但真正看向庫洛洛的眼神卻很溫柔，或許這個人是透過他在追尋另一個人的身影，而他明知道這點卻依舊毫不猶豫地利用了他。
“...有什麽不對嗎？”
庫洛洛無辜地眨眨眼，表情自然，絲毫沒有一點心虛作假的模樣。
利威爾沉默着沒有回答，庫洛洛認真的眼神說明他沒有說謊，正因為這樣，他才更覺得無話可說。
在屋子裏休息了一個小時之後，庫洛洛說了句有事就開門走了出去。利威爾靠在床上發着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算不算活着，又或許...還算不算是一個人類。
就在他剛剛開始思考庫洛洛會不會再回到這裏的時候，身體四周突如其來冒出一陣白光！就在他來不及做出反應的間隙，幾乎是一瞬之間，他就站在了同樣愣住的庫洛洛面前，這時距離他們兩個分開的時間，僅僅還不到5分鐘。
“...我想你最好能給出一個讓我滿意的解釋。”
額角的十字歡快地蹦着，利威爾面無表情地摸上腰後匕首，現在唯一能夠讓他肯定的，就是這一切都和庫洛洛脫不開關系，既然如此，該動手的時候他也不必客氣，畢竟對小孩子來說，最管用的向來不是教育，而是教訓。
“沒辦法了，我本來不想那麽快做這件事的。”
庫洛洛很快就重新恢複了鎮定，他捂住嘴唇思考了一會兒，方才在他發動念能力的那一刻利威爾馬上就被強制傳送了過來，如果他不發動念能力或是其他情況的話......
“我們就來試驗一下吧。”
一個小時後——
作為一個相當不盡職的誘餌，庫洛洛只不過随便找了個垃圾堆翻垃圾，就先後被三批人圍追堵截。
實際這附近徘徊着的，本來就是那些剛剛被從孤兒院放出來的半大孩子們，這些被變相放逐的孤兒大多長相平平身體資質又十分普通，因此到了年齡多數就會被‘遺棄’。
流星街的兒童雖然珍貴，但沒有價值的那些就像不起眼的石頭，即使扔掉也不會有人覺得可惜。
“呼...累死了...”
連續幹掉十來個，即使庫洛洛自認耐心不錯，也會覺得厭煩。
“喂，就這一個算怎麽回事？”
全程都沒出手幫忙的利威爾冷酷地用下巴指向縮在自己腳邊吓得瑟瑟發抖、卻全然沒有絲毫察覺的少女。
方才來襲擊的那些凡是主動攻擊的都被庫洛洛用一招擰斷了脖子，逃跑的他也并不打算去追，結果就留下了這麽一個軟了腿的漏網之魚，還是個女孩子。
庫洛洛裝作不經意地掃了利威爾一眼，後者才忽然想起別人是看不見也聽不到自己說話的，于是他只能煩躁地啧了一聲，看這精明的小鬼接下來究竟有什麽打算。
“...你叫什麽名字？”
蹲在少女跟前，庫洛洛首先向她釋放了一個善意的微笑，在看見對方因恐懼忍不住後退的動作之後，清秀的臉上露出了些許憂郁，他沮喪地半垂着眼眸，嘴角也微微抿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要殺他們的，是你的同伴先攻擊我...”
演技滿分，委屈度滿分，雖然利威爾心裏早就對庫洛洛的不要臉程度有了心理準備，但沒想到這家夥竟然連女的也騙。
“...你...實在是太過分了...嗚...”
過了一會兒，少女果然忍耐不住嗚咽着哭出聲來，随後很快在庫洛洛的刻意引導下說出了自己的姓名和來歷。
原來她和那些少年們一樣剛剛從孤兒院裏出來不久，這幾天一直吃不飽飯也找不到住的地方，所以才會發狠地選擇打劫孤身一人的庫洛洛，他們聽說只要把沒成年的漂亮孩子賣到交易區同樣可以獲得不少食物。
“我的同伴不久前也都死了，所以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對不起...或許這都是我的錯...”
“不...你也是沒辦法...如果能活下去誰會願意...嗚嗚...”
看着少女忽然撲倒在庫洛洛懷裏哭得淚如雨下，利威爾面無表情地心想，真不知道該罵這個女人沒腦子還是該表揚庫洛洛天／衣／無／縫的肉麻演技。
在這之後，少女答應了和庫洛洛一起行動，于是利威爾就這樣看着他們兩人一起‘愉快’地翻了一下午的垃圾，随後又去交易區門口和那些雇傭兵們換來少量食物和水，等到日落時分他們一齊往住處走的時候，已經好得像認識很久的朋友一般。
“...所以教會每天都會給你們提供兩頓食物，诶～真好啊。”
走在少女前面的庫洛洛将雙手背在腦後，只穿着羊毛背心的他露出兩條白皙結實的手臂，此刻的他根本看不出先前殺人時的狠辣果決。
“嗯，如果能一直待在那裏就好了，哪怕不能被大人物看中，就留在孤兒院工作也好。”
少女看上去約有14歲，亞麻色的長發，平凡的臉蛋上有些許雀斑，從眼神就能看出是個沒什麽經驗的普通孩子。
“那些被選中的孩子最後都被帶去了哪裏，瑪麗知道嗎？”
互稱姓名的兩人就像朋友一樣聊着天，始終與他們保持着200米以內距離的利威爾，卻沒有錯漏庫洛洛眼中深深隐藏着的不屑于諷刺。
“不知道，或許是去外面了呢。”
少女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利威爾沉默地思考了一會兒，很快就想明白了教會這麽做的用意以及她為何會被‘遺棄’的原因。
這些孩子就像被圈養的家畜一般，出色的被挑選後販賣，淘汰剩下的那些就連宰殺的價值都沒有，最後只能被殘酷地遺棄。
而被圈養久了的家畜卻在嘗過艱苦後依然懷念着那個溫暖的窩，一直到死都依然還只是一個毫無價值的家畜。
弱者沒有活下去的權利嗎...這個地方，流星街...竟能如此殘酷。
作者有話要說： 論庫洛洛的神之演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