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怎麽在家?”周嬸很快走到柳意綿身邊,用一種母雞護崽的姿勢,将柳意綿護在身後,戒備地盯着季唯,似乎生怕他翻臉。

柳意綿曾跟她說過,季唯很少在家吃飯。就算在家的時候,也從來不讓他上飯桌,只有等他吃完了,他才可以吃。

更何況現在是未時,天大亮,時間還算早,按照往常,他應該是在外頭尋.歡作樂的,怎會在家中,還與柳意綿同坐一桌進食?

實在不同尋常。

柳意綿知道周嬸關心,心中暖融融的,又怕她說話直,惹怒了季唯,扯了扯周身衣角,揚起臉笑着說:“周嬸,你要吃餅嗎?”

灌餅裏透出濃郁的雞蛋香味,周嬸聞言動了動鼻翼,有些饞。不過轉念一想,這雞蛋還是她拿來的,吃一塊餅也不過分,就伸手取了塊小些的灌餅吃着。

被火煎透的灌餅,外邊酥脆,裏頭雞蛋軟嫩,蔥香撲鼻,比之外頭賣的竈餅,別有一番滋味。

周嬸雙眼大亮,捏了捏柳意綿的臉頰,誇道:“沒想到綿綿還有這手藝,我看啊,就算是上街做買賣,也有人要的。”

季唯在一旁點頭,“正有此想。”

周嬸一聽季唯說話,臉上的笑容就散了大半,忍不住罵道:“虧你長了這副身板,家裏頭的事兒一概不管,全靠綿綿乖巧懂事,把這家撐住。你倒是打得好算盤,将來讓綿綿上街做買賣,你等着收錢嗎?”說完對着地上啐了一口,十分憤恨。

還沒等季唯開口辯解,柳意綿已經手忙腳亂地站起身,緊緊拉着周身的胳膊,小聲解釋道:“嬸,這灌餅是夫主做的,不是我。”

周嬸狐疑地看了柳意綿一眼,見他緊張害怕的模樣,哼了一聲,“你別替他說好話,我看着他長大,以前家裏有老母,打小就沒上過竈。連我都做不出這餅,他哪有這本事?”

柳意綿急的團團轉,只得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周嬸打量季唯,見他身上确實沾了不少面粉,袖子上有零星油漬,再看柳意綿幹幹淨淨,心中信了幾分。

但還是有些不能相信。

一個常年好吃懶做的混子,怎麽突然變了?難不成那一頓好打,竟把他打醒了不成?

季唯足足吃了三塊灌餅,才有七八分飽,剩下三塊沒再吃,起身打水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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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一出門,周嬸就拉了柳意綿的手小聲道:“你給嬸說說,他怎麽變化這麽大?”

想到剛才季唯的囑咐,柳意綿面露為難,“嬸,我也不懂。夫主醒來就是這般了……”

周嬸眯着眼睛打量碟子裏的灌餅,教訓道:“我拿那三個雞蛋給你,是要你藏起來,自個兒吃的。怎麽又傻的拿出來給他?”

柳意綿又想到剛才季唯背對着他時,動作娴熟流暢揉面煎餅的模樣,輕聲道:“夫主他沒猶豫,就讓我吃了。嬸,這是我兩年來,頭回吃上蛋。”

“我都快忘了蛋的滋味了。”

說着,柳意綿紅了眼眶。

“嬸養了十幾只雞,以後想吃蛋了,到嬸子家裏去。”周嬸拍拍他手背,“他肯讓你吃蛋,嬸子也沒白拿這三顆蛋。”

季唯洗了手進屋,兩人還拉在一塊談心。出門前還好好的,回來就見兩人眼圈微紅,顯然是說到了傷心處。

他面上不作聲色,但心裏卻是微微一嘆,對這個哥兒頗為同情。賣給誰不好,偏偏賣給原主這樣的人渣。把他買回來就當個奴隸,有錢就在外頭亂混,十天半個月才給他丢十來個銅板,跟打發叫花子似的。

既然他用了這身體,一應責任免不了就得承擔起來。這孩子還小,不過是初中生年紀,等養一養身子,或許還能去上個學,有個好前途。

柳意綿哪知季唯早将他未來做了盤算,看他盯着自己許久,以為嫌棄他不幹活,連忙道:“我去砍柴了。”

剛一邁開步子,季唯就伸手攔了下來。

“砍什麽柴,那裏都夠用七八天了,這餅還有好幾塊,都吃了吧。”季唯不顧柳意綿驚愕,将碟子塞到他手裏後,就動了動手腳,活動筋骨。

原主身材不錯,肌肉結實,随便一動,就傳出幾聲噼裏啪啦的聲響。

周嬸聽着,忙拉着柳意綿後退了幾步,“你果真把這餅給綿綿吃?”

季唯漫不經心道:“不就是幾塊餅,吃了就吃了,涼了可就沒這滋味了。”

周嬸又試探着說:“那綿綿吃了,家裏可就只剩下一顆蛋了?”

她就怕萬一這季唯為了面子,在她面前把餅給柳意綿吃。等她走了,事後算賬,苦的還是這孩子。

雖說柳意綿被買來不過半年,但懂事聽話,周嬸早把他當自己半個孩子看待了。

“不還有一顆蛋嗎?吃完了再買就是。”

季唯回答的雲淡風輕,周嬸心頭卻是狠狠一跳,頗有點咬牙切齒道:“你說的倒輕巧,錢花光了又要上街要錢,那些街坊鄰裏哪個看到你不恨得牙癢癢。”

“剛才嬸子不也說了,這餅上街賣肯定有人要。我既然有正經生意可做,當然不會再幹那些讨人嫌的事了。”季唯伸完懶腰,一本正經說道。

按照他的盤算,這灌餅制作簡單,成本也不高。街市上一個饅頭就要一文錢,加了雞蛋的灌餅才賣三文錢一個。一顆雞蛋,需要一至兩文,他的定價算是大大的便宜了。

不過賣灌餅也只是權宜之計,灌餅沒什麽技術含量,當街賣要不了多久跟風者肯定數不勝數。等賺來第一筆啓動資金,他也可以放開手腳,做點這時代見不着的好東西。

到時候,何愁沒錢?

季唯小算盤打的啪啪響,周嬸跟柳意綿卻是面面相觑。

她說歸說,也沒想過會有什麽成效。哪裏知道季唯真的變了個人,打算改邪歸正,重新做人了。

“夫主,你說的可是真的?”就算是膽小如柳意綿,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再次發問。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騙你們幹什麽。”

季唯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只不過……”

周嬸大聲問道:“只不過什麽?”

只不過他不收保護費了,這本錢哪裏來?

人是活的,總不能被問題難死。到了晚上,季唯就找到了解決的法子。

原主老娘離世時,曾從手裏褪下一枚玉镯子。水頭不錯,因常年佩戴在身上,養的光滑圓潤。她說這是季家傳家寶,要傳給媳婦兒。不過她要去了,就先托付給原主,就壓.在箱子底下,等取了妻再拿出來。

原主從沒被逼到山窮水盡,兜裏沒錢大不了上街要錢,倒是把這镯子忘在腦後,從沒動過什麽歪心思。

季唯翻箱倒櫃地找出來,忍不住在心裏道歉。用絹布将镯子裹好,第二天一早,就直奔鎮上唯一一家當鋪。不過存了贖回來的心思,當的活當。價格低了不少,只拿了二兩銀子,一年後不用三兩銀子贖回,镯子就歸了當鋪。

季唯從鎮子上回來,頭件事就是拐到巷口李木匠家,打算請他做一個推車,方便上街做生意。

不過他一早李木匠家出現,一只腳踩在小兀子上在鋸木頭的李木匠就拉下了臉色,斥道:“你又來這裏幹什麽!”

這也不能怪李木匠,誰叫他住在巷口,每回原主回家的時候都會經過。從原主嘴裏說出來的話難聽不說,還時常進屋來來占便宜。

李木匠是個幹體力活的男人,人長得粗壯,本來是不用怕他的。可有回跟原主起了沖突後,原主占不了好,就跑去找了幾個弟兄過來恐吓李木匠。把他的媳婦兒跟女兒吓得半死,從那以後,李木匠就不敢再跟原主對着幹,但總免不了臉色難看,心不甘情不願。

“李叔,我是有點事想求你幫忙的。”

李木匠生硬道,“你叫誰叔呢,我可不敢當!”

季唯也知道原主之前的印象極差,不求一下子改觀,但也不想耽誤出攤這件事,畢竟能賣得了一次玉镯,可沒第二枚玉镯給自己賣。

出攤這件事,必須提上日程,越快越好。

“我是想請你幫我做個推車,就是街上小販推得那種。”季唯比劃着,生怕李木匠不明白,“下邊要有個地方能容竈,上面得熱東西,有輪子,要把手能推的,李叔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木匠價錢公道,人又好說話,平日裏頭生意不差。附近的人有什麽都來找他,攤販上街的推車他也做過好些個。

聽了季唯這話一下子就明白了,只不過他還是有點不解。

“你要這個幹什麽?”李木匠轉念一想,忍不住嘲弄道,“難不成你還想學人家做生意?”

“叔,你可真聰明。”季唯笑道。

他何嘗沒聽出李木匠話中話,只是在這方便多做糾.纏無用,也便當沒聽懂。

李木匠埋頭繼續幹着手裏頭的活,半晌悶聲道:“你如果是真心的要好好做生意,那我白幫你幹也沒什麽。就怕你上街,還是變着法子吓唬別人讨錢。季家小子,你摸摸良心,對得起你在地下的爹娘嗎?”

聽到外邊的動靜,李木匠的妻女躲在門後朝這裏探頭。但季唯一朝她們看去,就吓得縮進屋裏,不敢看他。如果不是原主當初恐吓她們,又哪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季唯被這目光盯得尴尬,從腰帶裏數出二十個銅板,硬着頭皮放在堆滿了工具的小臺子上,“李叔,這二十文錢就當是定金,等你做好了,我再付剩下的錢。一百文錢,你看夠麽?”

銅板雖不多,但這卻是破天荒頭一遭。

李木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中有點異樣,“你認真的?”

季唯很誠懇地看他,“李叔,我想好好過日子。”

等了很久,李木匠都沒說話。

就在季唯以為對方不會答應他,正打算另謀出路的時候,李木匠終于開口了。

“推車我會做,錢你拿回去,但是以後你不許再上我家,這裏不歡迎你。”李木匠說完再沒擡頭,權當季唯是空氣,也就看不到他臉上閃過的種種神色。

李木匠不管季唯是不是真的要改過自新,真的想好好過日子,他只希望季唯不要再來打擾他的生活,為了這個目的,就算白給他做個推車也沒什麽。

季唯最終沒拿走那個錢,他深知李木匠不歡迎他,道了謝就離開李家,又去找了另外一條街上的鐵匠。

由于兩條街隔得遠,鐵匠雖對季唯略有耳聞,但卻并不在乎。只要付了錢,就什麽都好說。因此季唯定的很順利,約好了第二天來取要置放在推車上的簡易煎餅爐。

作者有話要說:  不出意外的話是日更,盡量穩定在每天六點。

希望小天使們多多收藏多多留言,讓我知道你在看文呀~~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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